宁王和南齐太子受伤一事传出后,众人反应不一,同时也纷纷猜测起幕后的指使者。特别是当知道原本大邺太子与宁王当时离得最近,可能那箭是冲着太子而去的时候,怀疑的对象一下子扩大了很多,也使得那些外国使者都不由得收敛了言行,生怕被牵连在其中。
当然,这是针对于宁王受伤一事。至于南齐太子受伤,当听到他受伤的过程时,所有人都认为,南齐太子就是个软蛋,自己好好的骑着马,也能从马上摔下来,南齐人骑射功夫不行啊,一个太子都这么肉脚,南齐估计也不乍样吧。
被认为是软蛋的南齐太子此时简直想杀人。
秦将军刚从大邺皇帝的皇帐中回来,进门便看到长孙泓仿佛要噬人而食的目光,心头也有些发悬。
其实秦将军心里的憋屈也不少,作为南齐的将军,自己国家的太子被人暗地里嘲笑是软蛋却无法反驳,任谁都会气闷的,更气闷的是,先前大邺的太医过来给他们太子治伤时,看到那大腿内侧的那道划伤,差一点就要伤到男人的那根东西了,虽然没有多严重,但那活儿也肿成了红萝卜一样,估计几个月内是不能使用了。那太医当时的脸色可想而知有多精彩,似乎憋得忍不住要跑到外头去好好地放声大笑一般。
那太医绝对是个多嘴的八公,竟然还告诉大邺皇帝此事。刚才大邺皇帝将他召去,表面上是关心他们南齐太子,场面话说得那么好听,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估计心里已经在狂笑,甚至恨不得他们南齐的太子直接废掉才开心。
这种事情发生在一国太子身上,而且还在别人的地盘,确实是件极丢脸的事情。秦将军心里憋着股子气,可又不能直接对长孙泓说“太子殿下你怎么能如此怂蛋在仇敌的地盘上丢脸”这种话,最后只能僵着脸,问道:“太子殿下身子可好?觉得如何?”
“孤不好!”长孙泓恨恨捶着床沿,怒骂道:“可恶的大邺人,可恶的萧令殊……哎哟!”一个不小心,扯到了胯-间那物,太子疼得直抽气。
秦将军脸色也有些僵,不敢将眼睛往里头探。
此时长孙泓躺在床上,一边床幔被放了下来,只露出他的脸到胸口的位置。从秦将军这里的角度可以看到长孙泓胸口上覆着件薄毯,胸口以下的位置被床幔遮住了,就算不看,也可以想象下半身的情况,因为那东西都肿了,自然不能穿裤子,下半身空荡荡的。
想到长孙泓伤到那玩意儿,秦将军也有些同情。男人伤到那儿,比伤了其他地方还要悲催,而且也不能移动,只能躺在床上窝着。听大邺的太医说,似乎当时被刮到了,要过几日才能消肿行走。也怨不得长孙泓脸色会这般糟糕。
“太子殿下,可要臣去请太医来?或者喝些止痛的汤药?”秦将军关切地问道。
长孙泓扭曲着脸,等着那阵疼痛过去,方吸着气道:“请什么请?还嫌孤不够丢脸么?去拿咱们宫里太医配的药过来。”最后一句话是对屋子里的心腹随从说的。
待得那随从将南齐皇宫的太医配的药膏拿来,又给长孙泓的伤处上了药后,终于感觉好受多了,才将退避到外头的秦将军叫进来。
“大邺的宁王伤得如何了?”
“无性命之危,太医说休养个把月就会好了。”秦将军将打听到的告诉他,然后疑惑地问道:“太子殿下,臣先前看到咱们安插在大邺中的几个探子,难道此次的事情……”
长孙泓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此事确实是孤安排的。”
秦将军吃惊地看着他,很快反应过来,太子这是不信任他,所以私下联系了探子,安排了这一出戏。只是太子要杀的人是大邺的太子?
“不错,孤的目标确实是大邺的太子和晋王,却不知道哪儿出了差错,反是宁王中了箭。”长孙泓皱眉说道,他并不怀疑来大邺之前,父皇交给他的探子,那么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大邺人识破了那些探子的身份,来个将计就计;二是宁王就是这么倒霉催的娃,替太子和晋王受伤。
若是第一个原因,无论是对大邺还是对南齐来说,都是自剪羽毛,大家都讨不了好,最后估计会息事宁人,宁王这伤是白受了。若是第二个,大家都没事,宁王同样白受了。
秦将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脸色僵硬如石,心里浮现几许怒气,沉声道:“太子殿下行事之前,为何不与臣商量一下?”难道他以为大邺是南齐的地盘,由得他冲动行事?
长孙泓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傻缺才和他商量,谁知道他会不会另起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倒霉的还是他。一个不和自己齐心的人,不用也罢。
秦将军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这蠢太子好,刚愎自用,不知所谓,也怨不得他们皇帝会放弃他。不管此次太子能不能平安回到南齐,这太子之位估计是保不住了,而他也不想给这么个蠢太子尽忠。
见他还一副自己英明的模样,秦将军生生地忍下那口就要喷出来的血,又问道:“太子殿下何故会落马?”这总不会真的是自己蠢得摔下去的吧?南齐多山林,宫里的皇子们骑射皆是不错的。
太子脸色也阴沉起来,恨道:“孤也不知,当时孤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然后直接跌下马了。孤怀疑是大邺人搞的鬼,你让人去探查一下孤跌倒的地方,可有什么可疑的药物。”
听到这话,秦将军脸色也凝重起来。虽然这太子蠢了点儿,但他现在还是太子,代表的是南齐的脸面,可不能让他无缘无故地被人设计了。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查到,而当天晚上,长孙泓又听说大邺的晋王揪出了几个身份有问题的侍卫,严刑拷打,仍是没有问出什么结果,现在那些被用过刑的侍卫已经被关押起来了。
长孙泓倒是不担心那些探子在严刑逼问下会泄露他们的身份,能被派过来作探子的,首先口风得严,那是宁死不招的,问也问不出什么。倒是可惜了这些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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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令殊也没准备能问出什么,走了个程序,行刑过后,便将他们交给刑部的人了,然后去向皇帝禀报。
正德帝的脸色很黑,他原本怀疑此事是几个儿子搞出来的,虽然他想让儿子们和平共处,却也知道那个位置太诱人了,兄弟间自相残杀也不是没有。不过在萧令殊一席话下来,又忍不住怀疑此事是那些来祝寿的各国使者的阴谋,或者是南齐人的阴谋。
太子伴在一旁,同样不说话。
等萧令殊报告完后,正德帝长吁了口气,这个结果早就能猜测出来,定然是查不出什么的。半晌,他看向灯光中长身而立的男子,突然问道:“你对南齐有何看法?”
太子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又看向帐中的男人。
“儿臣以为,南齐不足为虑。”萧令殊冷硬的声音响起,听在正德帝耳里,带着某种机械的味道,还有些阴森的感觉。
正德帝盯着他半晌,见他面无表情,与平时无异,心里琢磨不透他的想法,或者他根本不懂这些,更不知道他的身世及南齐皇帝对他的用心。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有些怅然,然后挥手让他下去了。
太子见他怅然而立,秋日夜风清凉,从帐蓬口吹了进来,忍不住道:“夜已深了,望父皇保重龙体。”
正德帝淡淡地应了声,挥了挥手让太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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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令殊回来时已经深夜了。
怕吵到阿宝歇息,他没进内室,直接去浴室冲了个澡,将身上沾到的血腥味洗去。今日行刑时,那些犯人的血不小心溅到他的衣袍上,虽只是几滴,但仍是让他极为在意。
将全身都洗干净后,直接拿起架子上干净的衣服穿上。
出了浴室,夜风微凉,吹在身上时,很快将身上存留的最后水汽也吹干了,连湿润的发尾也很快被拂去了水汽。
“王爷可要用膳?”雁云过来问道,“王妃怕王爷晚上忙得没空用膳,特地使人将吃食放在炉上温着,王爷一回来就可以食用了。”
“不吃!”
抛下一句话,直接往室内行去。
等他回到房,就着桌上那盏小灯,看到床上已经歇下的人。她的睡姿是极标准的,平躺在床上,双手交握在腹部之上,可以一个晚上都保持着这个睡姿,被子不见丝毫的紊乱。与他的随性截然不同,他也不讲究这些东西,睡卧间,不自觉地使用了自己认为最安全、最舒服的姿势入睡。
而他能感觉到安全的,便是搂着她,与她交颈而眠,宛若山林中的野兽一般。他以前无所自觉,只觉得如此是极好,直到一次出任务时,在山中过夜,看到交颈缠绵的野兽时,方有些醒悟。
无论过了多少年,他心中仍住着一只野兽,甚至让他觉得自己不像是个人。
半晌,他伸手轻轻地掀开被子,躺到她身旁,然后发现睡姿端正的人在他靠近时,仿佛感觉到了热源,或者三年的时间已经让她习惯了他的气息,忽地翻身,直接滚到他怀里。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的脸往他颈窝间放,感觉到她轻浅的呼吸拂过肌肤,皮肤敏感地激起点点疙瘩。
以前……好像并不觉得血腥味难以忍受,甚至那些温热的血溅到脸上时,视野里一片浓腥的红色,皆能坦然处之。直到再次遇到她,与她如此接近,似乎不再能忍受那样腥红的东西沾到身上,觉得会污了她。
他低首亲了亲她的脸,唇慢慢地移过她的脸庞,抵在她微张的唇上,慢慢地磨蹭着。这是他从她身上学来的,最近总喜欢在她熟睡的时候,轻轻地亲吻着她的脸,与她耳鬓厮磨……
“唔……”
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阿宝发现抱着自己的男人,咕哝了一声“你回来啦”,就要爬起身来。
男人默默地放开她,发现她似乎还有些迷糊,没有发现他先前做的事情。而他也不打算告诉她,他会趁她睡着时偷偷地亲她。
等阿宝去解决了生理问题,又喝了杯水,倒是清醒了。回到床上,看了眼漏壶的时刻,问道:“王爷几时回来的?可有用膳了?”
“刚才,不曾!”
阿宝一听,不由得嗔怪起来,马上又起身,去叫值夜的丫鬟,将放在炉子里温着的吃食端上来,说道:“我明明吩咐了她们,王爷回来后若没用晚膳得先吃些再睡,哪里能饿一个晚上?”
萧令殊默然无语。
雁云指挥着丫鬟端吃食过来,小心地窥了眼男人,心说王爷分明是不想自己独自用膳,索性不吃了,但若有王妃陪着,倒是会吃一些。所以,听到阿宝心疼地嗔怪的话,雁云决定什么都不说。
阿宝让丫鬟们下去,她亲自给萧令殊布膳,伺候他用餐,边问道:“王爷今儿没受伤吧?”
“没有!”
“可查出什么?”
“没有!”
“哦……七皇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了。那位南齐太子……好像伤的地方有些难以启齿。”
“不必理会。”
“……”
阿宝差点干瞪眼,瞬间没了和人聊天的**,这位王爷简直就是破坏气氛的大杀器。
待萧令殊吃完后,阿宝叫来丫鬟收拾东西,两人洗漱后,再度躺回床上。
萧令殊将她揽到怀里,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突然说道:“我母妃……是南齐的南瑶公主。”
他的声音冷硬中夹杂着些许涩意,当然,阿宝觉得应该是自己听岔了才对,此时只觉得一阵不可思议。
怔了会儿后,反应过来,她想抬头看他,却被他的手按着脑袋。他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根本不容她动弹。只挣扎了下,阿宝便柔顺地伏在他怀里。
“……她为了让我活下来而自杀了!听说若她不自杀,无论是父皇还是南齐皇帝,都要杀了我,不容我存活于世,皆认为我污辱了萧氏与长孙氏的血脉。”
阿宝心中一惊,双手用力地搂住他的腰,不敢想象这种事情。
他们都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早在五年前,他已经从当年跟着长孙贵妃来到大邺的侍女那里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甚至远比正德帝和南齐皇帝所想象的,知道的事情还要多。
当年长孙贵妃并非是只身来大邺,还带了自己的两个侍女,后来被正德帝带进宫时,只带了其中一个侍女,另外一个侍女被留在了宫外。长孙贵妃让人将那侍女的户籍改了,让她成为大邺的良民,嫁给了京城外一处村子里的农夫。
那侍女是个忠心的,虽然已经成了良民,却仍是关心旧主,后来知道了旧主之死后,她越发的隐藏自己的身份。
这些年来她默默无闻,一直将自己当成了大邺的子民,相夫教子,和丈夫一起做了些小生意。直到他长大后,来到京城后打听他的消息,又做了一系列的安排,直到见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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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阿宝消化了他所说的东西,只觉得天雷阵阵,两眼发直,觉得这故事实在是太狗血了。
南齐皇室真是有够乱的,兄妹乱-伦是传统,当年的南齐皇帝对同胞妹妹产生畸形之恋,南瑶公主却不愿意一辈子被深锁在皇宫中,成为兄长的禁-脔。设了法子逃出了南齐,直接躲到了大邺,却未料到阴错阳差之下,与大邺皇帝相识相恋,被接进了大邺皇宫。
等南瑶公主的身份暴露,正德帝因为深爱于她,不忍杀她又舍不得送走她,便想要隐瞒她的身份将她留在身边,又不想要流有南齐皇室血脉的皇子,生怕此子惹来麻烦,欲要杀子。而南齐皇帝终于探得妹妹消息,知道妹妹进宫成为大邺皇帝的妃子,甚至怀孕时,更是暴怒非常,让暗探去毒杀那孩子,却不料正德帝放出假消息耍了他一把。
结果,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时候,长孙贵妃在两个皇帝暗中较量时,已经作出了决定,用自己的命换孩子一命。
这些年来,可以说南北两个皇帝为了个女人在暗中较量,南齐太子这次也成为这次较量的棋子。
阿宝抱着脑袋,心说她的政治觉悟挺低的,原本以为自己嫁了个身份挺普通的皇子——就是他本人不太普通,却没想到他的身份会牵涉到两个国家。更没想到南齐那皇帝是个疯子,因为最心爱的妹妹给别的男人生了个儿子,将之视为玷污了长孙氏血脉的孽种,他要慢慢地毁掉那个孽种的一切。
要毁掉的东西也包括她——萧令殊的妻,还有他的孩子。
“王爷的意思是,南齐皇帝要杀死我和……唔……”
未完的话被一只大手捂住了,抬头就见他森冷残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骇得她心跳都漏了几拍,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心都凉了半截。
这是第一次他毫不掩饰地对她露出这样阴鸷冷酷的模样,杀伤力实在是太强了。同时也让她明白,以往的他其实真的很收敛了,虽然面无表情,但好歹气息平和,不会让人一见胆寒。
“别说死!”他一句一字地道:“全世界的人都死了,你也不会死!”
“……”
阿宝被他有力的手捂着嘴,没办法出声,只能眨着眼睛看他。半晌,他慢慢地放开手,将她的脑袋按往他的颈窝,冷声道:“睡吧,不准说话!”
阿宝简直是没蛋也疼了,不说话怎么让她解释啊喂!
而且什么叫做“全世界的人都死了,你也不会死?”那啥,生老病死这种事情,真心不能控制啊。
最终阿宝没能再说话为自己辩护一下,因为每每她想开口,他直接堵住她的嘴,不让她说那些他不爱听的话。次数多了,阿宝只想仰天长叹一声,哎哟喂,王爷你这是闹哪般啊!快快恢复正常的样子啊,这般凶残臣妾Hold不住啊!
于是成亲三年来,阿宝第一次因为管不住嘴,某个男人单方面地与她冷战了。
真心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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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阿宝又起得有点儿晚了——纯粹是昨晚折腾的。
睁开眼睛时,床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阿宝默默地回想了一遍昨晚的事情,接受了他的身世,直到最后发生的乌龙事,然后又有些啼笑皆非。
至于南齐皇帝的疯狂变态,阿宝虽然接受了,却觉得天高皇帝远,她又不去哪里蹦跶,身边还有晋王府的府卫保护,暂时她应该是安全的。不过双胞胎那边……想到萧令殊留在双胞胎身边的府卫,不由得安心了几分,心里却想着,以后双胞胎身边伺候的人还是要仔细一些儿,不能缺了人。
用了早膳后,阿宝便去给皇后请安顺便刷刷存在感。这次太子妃和金璟琋等都没有跟来西山,太子妃要留在东宫镇着,金璟琋和宁王妃都是怀着身孕,自然不会跟来了。没了她俩在,阿宝只好自己来陪皇后了。
阿宝刚坐下和皇后说话,便有宫侍过来,请他们去狩猎区的校场,皇帝要考校京中诸大臣家子弟的骑射。
很快地,诸人便明白,考校诸家子弟骑射不过是个借口,最终目的是给西凉国三皇子和西凉国公主挑选和亲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