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爱怜的望着他那张和心爱女人肖似的脸,就是怎么都没有办法对他硬下心来,只要他对他笑,和他说话,别说谢蕊,他什么都能舍去。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老爷子笑眯眯的亲手泡了碧螺春端给他,霍亦秋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喝了几口,惬意的眯眯眼睛,这才放下茶杯,直接从衣领里拉出那根银色链子来:“爸,妈给我的这个东西,您知道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霍老爷子双目一紧,那苍老的眼眸中却是绽出一缕精光来,躺在心爱儿子掌心中的鸡血石,颜色艳丽鲜红,却像是一枚锐利铁钉,倏然的扎进了他的心中去。
他怎么会不认识,他当然认识。
“爸爸?”
霍亦秋看出他目光里的异样,却是不动声色:“您怎么了?”
霍老爷子忽然微微一笑,脸上那些沉思异样的情绪骤然的散去,他伸手将那根链子拿过来,叹了一声:“我只知道你母亲很喜欢这个东西。”
霍亦秋指着那半块鸡血石:“我看这石头是半个,您知不知道,那另外半个在哪呢?是在母亲那里吗?”
霍老爷子目光倏然一深,他望着霍亦秋,缓缓开口:“你见过那另外半块吗?”
霍亦秋略一停滞,摇了摇头。
霍老爷子目光微微舒展柔和开来:“你母亲最爱你最疼你,她最喜欢的东西,自然是要和你分享的,这半块给了你,余下的半块,她自然是带在了身上。”
他说着,目光似乎就变的悠远起来:“你母亲如果活着,该多好……”
霍亦秋没有再开口,他从来没有在母亲那里见过余下半块鸡血石,如果母亲留下一半给了他一半,没有道理瞒着他,也没有道理,嘱咐他日日带着,可她却不带在身上。
霍老爷子在骗他。
霍亦秋想到向暖手中的那一根一模一样的项链,虽然他现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终究他是清楚的,一定还有什么谜团,等着他亲自去解开。
他想起残存的记忆中,母亲整日的郁郁寡欢和落寞,他想起母亲一日一日瘦下去的身体和终日蹙着没有展开的眉,他想到死去的小雨点,她和母亲那样的像……
向暖与母亲之间,难道真的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霍亦秋不相信,这世上的事,会有这样多的巧合。
*******
A市最难熬的酷暑终于过去的时候,就在人们捱过了炎夏的折磨,在秋风送爽的季节刚要喘口气时,一则新闻却是让整个A市炸开了锅。
在霍家三少一直没有动静的时候,霍亦阳携着小腹微隆的妻子春风满面的出现在了媒体前。
风向立时大变,原本霍霆琛因为之前的被污蔑诽谤的事件赚了不少同情分,再加上萧南方暗里的支持,霍亦阳和太太多年都没能生育孩子,很多人都看好霍霆琛最终在家产争夺大战之中获胜的。
可却没料到,最后杀出来的黑马却是霍亦阳夫妇。
液晶屏幕上,大少奶奶一脸羞赧的幸福:“……孩子才刚刚三个月,原本听老一辈的说,不到三个月坐稳胎不让说出去的,亦阳和我就没有早一点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陈琳站在那里,只觉整个房间仿佛都被冰封起来了一般,静的让她觉得浑身难受。
霍霆琛目不转睛的望着屏幕,他没有开口说话,可那紧锁的眉心,却是昭然若揭了一切。
“三少……”
陈琳感觉嗓子有些干黏,她一开口,声音也有些哑哑的:“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有什么奇迹出现么?难不成让霍老爷子再出言反悔?这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啊……
霍霆琛没有说话,这个结果出来,他虽然不甘,可却并不后悔。
如果事情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暖暖不肯,他也不会随便找一个女人生孩子。
他宁愿再耗尽几十倍的功夫重新去争去抢,他也不想再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能怎样?我们该去恭喜大哥了。”
霍霆琛站起身,拿了外套向外走,陈琳慌忙跟出去。
“她今天怎样?医院那边怎么说?”霍霆琛低声询问,陈琳心中叹了一声,却还是事无巨细的将她一天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向小姐还是那样,不说话,也不怎么肯好好吃饭,人越发的瘦了。”
“我这会儿去看她。”
霍霆琛径自进了电梯,叮嘱陈琳:“你告诉手底下的人,别乱了阵脚,没什么大不了的。”
孩子是男是女还不知道,不用现在就慌了神,还有……
霍亦阳夫妇多年没有生育,没道理老爷子这番话一说,立刻就有了,这其中,未必没有猫腻,如果给他抓住什么手脚,就是怀了,又能怎样?
霍霆琛开着车,脑子里到底还是有些乱,车子刚开出地下车库驶入恒远大楼前的街道上,忽然斜刺里一个身形有些臃肿笨拙的女人脚下一歪,竟是跌在了地上——恰恰跌在了他的车前。
霍霆琛慌忙急刹车,车子几乎就要撞到那女人的身上去,他立刻解开安全带下车,将那年轻女人扶起来:“您没事儿吧?没有哪里伤着吧?”
带着些许疏冷的关切的声音,横亘了那么多年的时光,就这样骤然的降临,霍霆琛……徐染染的眼泪,忽然就淌了下来。
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容颜,她低着头,肩膀剧烈的颤了起来,霍霆琛不由得蹙眉,车子并未撞到她,之前也只是她自己不小心轻轻跌了一跤,怎么这会儿哭成了这样子?
“小姐,您伤到哪里没有?我送您去医院怎样?”霍霆琛耐了性子,再一次开口。
“不,不用去医院,我没事儿。”徐染染慌乱的摇摇头,抬起一张梨花带泪的小巧容颜,那水雾氤氲的眼眸直勾勾的望在了霍霆琛的脸上……霍霆琛的目光从她秀美的小脸上滑过,并没有丝毫的波动,显然,他根本已经不记得她,根本已经忘记了她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