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局中局(1/1)

唐一川一屁股坐在了云破月的对面,挑起了眉吊着眼打量着云破月,笑,亏他还笑的出来。

浮生坐在唐一川的一侧,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云破月。

一想起云破月曾经想要杀死三千,浮生就有些恼怒,不过他很好的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找我做什么?”唐一川说,“又想要杀我?”

“这么怕我?”云破月揶揄道。

“有什么好怕的,我一句话就能让你灰飞烟灭。”浮生盯着云破月,身上帝王骨的气势彰显了出来,他也在强大,在阴邪之气的侵袭之下,也在封狼掌控他的身体的时候在不知不觉中强大了不少。

“的确是。”云破月点头,忽然情深意切的问道,“三千,我们还能是朋友么?”

“朋友?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一个曾经发了疯一样的想要杀他的人,现在竟然问他他们是不是还能成为朋友,实在是太可笑了。

唐一川心里对云破月没有太大的仇恨,不过很膈应这个人。

细想起来,如果没有云破月当时那一出追杀,他还不至于一直被逼着走那样一条路,也不会被逼出国,再回来很多事情都变了。

被曾经信任的朋友出卖已经够不好受的了,那朋友不仅出卖他还想要置他于死地,这就更加的难以接受了。

以前是恨,现在不恨了,就觉得没有这个朋友了。

云破月笑的有些苦涩,好像真当他是朋友一般。但表情一闪即逝,又正色道:“那么我们谈合作呢?”

“我跟你没什么好合作的,我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句,以后别招我了。否则的话,你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唐一川忽的站了起来。气势磅礴,连中间的茶几也在一瞬间炸裂了开来。周围除了云破月坐着的沙发,所有的东西都飞了起来,碎成粉末。

唐一川平静的站在无数的粉末之中,有一层透明的隔膜将他隔绝,一尘不染,眼睛清亮透彻,闪着一股邪气。

唐一川说:“我杀了钱罗,我也能杀了你。我为什么不杀你。你心里清楚。”

琴鬼特地交代过,云破月不能杀,这是为大局,让唐一川放下仇恨,不要动这个人,其余的人,唐一川爱杀几个杀几个。

浮生的事,唐一川也欠着琴鬼人情,他也欠着绯夜人情,所以没道理不听琴鬼的话。

空中停滞的飞灰全部朝着云破月汹涌而去。唐一川一把拉开门,浮生跟在后头快步离开。

守在门口的长衫男一看里头情况不对,伸手就要阻拦唐一川。

唐一川一把拽住了长衫男。轻轻一抡,抡棍子似的,人就直挺挺的被重摔在地上,半响爬不起来。

茶室里的服务员见了,都锁着脖子躲了起来。

唐一川哗哗哗的几大步,带着一股可怕到让人窒息的气势走出了茶室。

一出门外面一大群妖怪,黑压压的一片,看见唐一川都夹着肩膀缩着脖子,想看又不敢看。唐一川往前走,他们就往后退。

回到住处。唐一川碰见了的绯夜,正在楼下冲着阳台上的唐一皇挥手打手势。

绯夜顺着唐一皇视线一看就看见了唐一川了。

“伤好利索了。到处乱跑?”唐一川问道。

“医院太闷了,偷溜出来的。”绯夜伤是没好全,不过人在医院憋不住,跑出来又没地儿去,就跑唐一川这边来了。

脚下一空,一根藤条卷着绯夜起来了,唐一川跟浮生站在另一根藤条之上,一下就被送上了七楼。

绯夜一脸新奇,站在手臂粗的藤条上也不觉得害怕,“这玩意儿真方便啊,比长翅膀还带感!”

“是挺方便的。”唐一川思维一动,阴阳树藤条就将绯夜放在了唐一皇的身侧,他也从藤条上跳进了阳台里面,浮生跟着一跃而下。

阴阳树藤条消失不见,如同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随着能力越强大,控制阴阳树也就越发的方便了起来,甚至于不用召唤出整个阴阳树,可以随意的控制阴阳树的每一根藤条,无声无息的出现。

绯夜百无聊赖的跟唐一川,唐一皇两兄弟扯皮,可惜唐一皇很忙,一直在埋头做事,唐一川则是爱答不理的,时常处于神游天外的状况,每次绯夜跟他说话,都特费力气,得说两遍以上,唐一川才会回答她一个问题,或者跟她搭上一句话。

嘴皮子都说酸了,绯夜登时觉得没有意思,也就不跟两兄弟聊了,拽着浮生这小孩儿一起去打游戏去了。

这一头绯夜跟浮生玩的欢乐,那一头,琴鬼暴跳如雷。

“两个人都看不住,你们都干什么吃的?”

病房里,一堆护士医生低着脑袋,站在门口的几个警卫也快把头砸到地上去了,都挺委屈的,其实不是他们看不住人,而是绯夜太邪性了,谁能拦住啊。

琴鬼喝了几声,后头闪进来一个人,安倍世理笑吟吟道:“人都跑了,冲他们发火有什么用啊。我倒是知道人去哪里了,要让人帮你给找回来么?”

“不必了。”琴鬼满脸抑郁,这个疯丫头,伤都没好全就跑了,虽然在北京城里还出不了什么事儿,可她还就真不放心她这个唯一的传人。

“既然如此,也该谈谈我们的事儿了吧?”安倍世理正色道,“局长,你们上头领导让我来找你谈,我时间也挺紧迫的,咱快点商量个结果出来,我还赶着回去呢。”

琴鬼看了一眼安倍世理,“驱魔部有三个局长,你也可以找另外两位局长谈。”

“找啊,我都找啊,那两位局长说,这里头事儿都您做主。”

“那两家伙呢?”

“等着呢。这不让我来请您了么。你们部门可真逗,听说没人请得动你,所以我这不纡尊降贵的过来了么。琴局你不给我个面子么?”安倍世理似笑非笑。

琴鬼转身快速的走路,一个两百多岁的人。看起来比个二十来岁的少女还年轻,两女孩一前一后的走,引来了不少目光。

会议室。

残月跟唐江世对坐着,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打算的。”残月冷嘲热讽的盯着唐江世,“吃年夜饭,这个时候还吃年夜饭,大年三十还没到呢?真预定好地方了?”

“咋的,我还就不能跟我两儿子一起吃个饭?”唐江世不以为然的一扭头。

“又在坑人吧。有话不直说,拐弯抹角的,人都快被逼疯了,你就没觉着他特不对劲么?”

“觉着了。但地狱九门的事情,不也是你跟老妖婆说的,没他恐怕不成么?要是我能给堵上,我粉身碎骨也去堵了。儿子是我养的,我能没感情么?我也是人。”唐江世愤愤道。

残月沉默了一下,眼神有些暗淡的叹了一口气,“的确不能怪你。折腾了那么久,也够他累的。前世今生的,我觉得也不能都算他头上。你说能给他留点时间不?你知道你儿子的心思不?”

“让他见苏青衣。我也想过。”唐江世点了根烟,“弦崩的太紧了,要松松,否则会崩断。可上头压着,枪抵着脑袋咔崩一下,老子就没命了。老子没命了没事,可老子没命了,谁来护老子的崽子?”

残月看了一眼唐江世,眼里忽然闪过一道笑意。声音低了低:“这事儿难道是你说办就可以办成的?你儿子现在谁能压住,大家都知道你两关系不好。不是吃个年夜饭就可以缓解的。你心里这样想的我就放心了,给他留条路。放松放松,反正世道够乱了,多乱几天不碍事。这不是还有一皇在稳着呢吗。”

嘭——

会议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不速之客穿着一身黑底银边的长衫从外面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会议室里的两个人同时扭头看向门口那一头炸毛的黑狮子,同时干笑了两声。

“就不能把话跟他说清楚么?”云破月扯开一把椅子,一屁股墩子撞了上去,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手指在桌面上笃笃笃的敲着。

“反正误会都误会了,多误会几天也没事。”唐江世瞥了一眼云破月,心里冷哼,你这事要是说清楚了,我这边那就有理说不清了,这还不得把我儿子给逼疯了。

“三千这孩子现在情绪不稳定。”残月安抚道,“你先忍忍,琴鬼跟他说过不能动你,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是怕了他了,我才这样么?爷心里憋屈行不行?”云破月气的手都哆嗦了,手指更加烦躁不安的敲击着桌面,桌面亮澄澄照出了他眼底的烦乱,“都两年了。唐江世你既然这么狠心能将人逼到绝路上,你把这事儿说明了又怎么样,要恨就让人恨你去!我好端端的被人记恨了两年,我容易么我?挽回的余地都没了,以前的交情都散了!我这是在做卧底呢还是在做特工,这事儿做的太绝了。”

两老男人看着云破月,眼里都闪过一丝的歉疚,倒不是对云破月的,都是对被蒙在鼓里的唐一川的。

云破月说:“要是三千什么问题都没有,这事儿也就揭过了,我被误会了就误会了,反正我也不拿自己当好人。可你们没见着他现在的状况么?这人问题大着,都快炸了。”

“就因为这样,所以才不能跟他说实话。被一个朋友欺骗,总好过于被自己的亲爹欺骗跟出卖。”少女的声音传来,琴鬼踏踏踏的走进来,脚步声都带着回音。

安倍世理跟在一侧,瞟了一眼云破月跟在场的另外两人。

几人坐定,琴鬼说:“别丢人现眼的闹内讧了,谈正事。”

“这是我带来的我们那两个地狱鬼门的情况,有照片,有数据对比,你们先看看。”安倍世理将手中的一叠资料扔向了琴鬼,然后身子往后一仰,整个瘦小的人跟陷在了椅子里面似的。晶亮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几人,跟计算机似的不断的分析着情况。

琴鬼哗哗哗翻完了转手丢给了旁边云破月,“跟我们推断的一样。一门一城,地狱九门。地狱九城。”

“按数据来看,鬼门一直在发生变化,并且变化越来越剧烈。”云破月盯着一组数据拿出手机滑到计算机界面,开始噼里啪啦的算了起来,“三年之内,就可以将整个人间变成炼狱。人妖魔,但凡有生命的东西都会死去。”

“为什么。”唐江世顺势接过了云破月递过去的资料,“如果是为了长生不死的话。不该将人间变成炼狱。”

“先看。”琴鬼说,“要揣摩出因才能有果。因果相连,的确应该弄明白为什么。你思路没错,但是我们或许没有那么的时间去找为什么了,我们只能去权衡结果如何,判断结果,解救挽回结果。”

“对,我只要一个结果。”安倍世理双手撑着桌子做出了一个具有压迫力的动作,“把你们的解决方案全部都告诉我。”

“我们没有完整的方案,还需要继续讨论。”琴鬼翻了一个白眼。“如果有解决方案的话,事儿我们早都给解决了,还等你来催?”

安倍世理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嘴角阴笑,一副你摆明了忽悠我。

……

还有几天的时间就是大年三十了,北京城里骤然降雪,一夜之间整个乌烟瘴气的城市变成白茫茫一片。

一根阴阳树的藤条将唐一川高高举起,他站在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高空,施施然的看着这个被白雪掩盖的世界。

白雪掩盖了满地的污浊,也掩盖了城市的混乱,银白的世界让人有种圣洁的感觉。

唐一川不太喜欢寒冷,但却喜欢白雪。皑皑白雪总是让人觉得干净,舒适。

“哥……哥?”

耳边传来一个飘忽的声音。似是而非,轻飘飘的如同是幻觉。

唐一川头也没有回。依然看着远处的故宫。

一条黑龙骤然出现在了身旁,唐一缺与唐一皇站在黑龙之上,与他并肩而立,看向前方。

“下雪了,真美啊。”唐一皇感慨道。

“我都多久没有看见雪了?”唐一缺掰着手指头认真的算着日子,算来算去也算不出确切日子,懊恼的收起了手,不算了,反正今儿是见着了。

“爸来电话了,晚上一起吃饭,他说当是年夜饭,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一个。我跟柳姐说了,劝了几句,她同意一道吃了。”唐一皇悠悠的说,“哥,说真的,爸有句话说的特对。这世道谁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能多见一面是一面,能多吃一顿饭就多吃一顿,吃了这一顿团圆饭也许就没有下一顿了。我一直都觉得他对你不好,但是他心里却未必不把你当儿子。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他选择的是大义,细说起来也没错。我知道你也没那么怨恨他。”

唐一川看了一眼唐一皇,“他不是我亲爹。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老子是谁。”

“谁养的谁就是亲爹,又不是没到断奶的时候,非要找亲娘喝奶。”唐一皇说,“不管什么事情,分太清了也未必是好事。这世道没家的都羡慕有家的,我觉得能有一个亲人就很好,有你,有他,还有柳姐,身边有一个人都是好的。你也见着过那些连个亲人都没有的,心里都没个念想,活着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唐一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就是。”

“你也一道去吧。”唐一皇看了一眼唐一缺,唐一缺跟唐一川长的一模一样,虽然他没拿唐一缺当哥,但是相处久了还是有点感情的。

阴阳树藤条倏然抽走了,唐一川从空中缓缓降落,一个轻跃落到了阳台里头。

他忽然就想起了苏青衣了,过年了,苏青衣还是一个人呢。

他忽然想跟她一起看雪。

“喂,唐三千,快特么拉老娘一把!”楼下忽然传来了绯夜的吼叫声音。

唐一川低头看了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绯夜利落的短发又长了,浓密的大波浪卷,乌黑乌黑的。衬的一张脸比外头的雪都要白,白里透着红,皮夹克换成了兔毛外套。整个人毛茸茸的散发着柔光,看起来像个十*岁的大姑娘。

藤蔓从绯夜脚底下冒了出来。托着人上了阳台。

绯夜站在阳台上,也不急着往下跳,别别扭扭的说了句:“拉我一把。”

唐一川瞪大了眼睛看着绯夜,一副你是吃错药了呢,还是抽风了,脑袋被门夹了。

“绅士点好么?扶我下来!”绯夜脸忽的红了,硬着头皮喊道。

“是,老佛爷!”唐一川举起来一只手。做太监样,“老佛爷今儿好雅兴,换活法儿了?”

绯夜瞪了一眼唐一川,斯文淑女果然不是她的习惯,恢复了一贯的泼辣样,嗓门一大,通体舒畅。

“是啊,姑奶奶换活法了,姑奶奶要重新做人了,姑奶奶改性了!”

唐一川一听绯夜嗓门一大。刚才那股别扭劲也就没了,笑了着捏起了绯夜的下巴,“还挺好看的。你说你这么好的条件喜欢女人做什么,追你的男人不少吧。”

“好看么?让你捡个便宜做你女朋友?”绯夜挑眉。

“切,做我女朋友,名正言顺跟我抢女人?”唐一川哈哈大笑,勾着绯夜的肩膀,压根没将人当女人看。

初识的时候不了解,他还真觉得绯夜漂亮,哪个男人都敌不过她的诱惑,熟了就清楚了。这个女人压根就不是个正经女人,这女人完全就是一假小子。爷们起来比他都爷们。

谁能对一个爷们感兴趣呀,长的再漂亮也就是个爷们。

唐一皇跟唐一缺也下来了。看见绯夜唐一皇倒没什么吃惊的,绯夜打扮起来本来就是一套一套的,认识的时间久了,啥样没见过。

长得标致,稍一收拾就是大美人,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

唐一缺就大跌眼镜了,他接触绯夜的时候这女人都是个假小子,突然变成了个漂亮女人,眉眼含情的,还真不认识了,看久了都看呆了。

“你怎么来了?什么事儿?”唐一皇问道。

“没事儿就不能来了?就不兴我来看看朋友,跟朋友一起赏雪么?这场雪落的好看,一个人看没劲儿。”绯夜手搭着唐一川啧啧道。

“你身边美人儿那么多,还惦记着我们呢?”唐一皇奚落道。

绯夜一笑:“我惦记我情敌不成啊。”

“成,随你惦记。”

“诶,说正事,师父已经安排好时间了,安排了个饭局,京城里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几个势力都邀上了,你去坐镇谈,剧本也给你策划好了,按着剧本走就成。到时候我也跟着去,给你撑撑场,还有一皇代表地狱之门,那群家伙都无法兴风作浪。”绯夜说道。

“等了这么久,我还以为老妖婆忘了这事儿呢。”唐一川看了一眼绯夜,“成,我知道了。”

唐一川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事儿解决了,他大概就可以离开京城了,这里的事儿交给一皇处理,他都可以处理的游刃有余,他说什么也要在年三十前到丽江去陪着苏青衣过一个年。

往年也有一道过年的时候,他对苏青衣的感情没有到轰轰烈烈的程度,但是细水长流都刻在骨髓里。

从唐家出去之后,苏青衣虽然冷淡,但照顾他的地方很多,对他也确实是好,也会帮着照顾唐糖,有几个年也是一起过的,就他们三,一道吃个年夜饭,原本冷冷清清的大年夜就温暖了许多。

也就是因为这样,最落魄的时候碰到了,所以就算没真真切切的跟对方说出过自己的感情,那感情却始终都在。

唐一川越是感觉到自己强大,就越是觉得有些心慌,他很多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潜移默化的发生一些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变化,他怕变着变着,他就不是他自己了。

所以他担心他时间不多,他不想再将不多的时间放在这些没用的地方了。

他想自私一点,做点自己真正高兴做的事情,跟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