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雪和穆霆骁他们这一次可谓是伤亡惨重，关于那个码头的事情不想再过多理会，况且杜天凌被留在岸上的时候，已经谈好了这场交易的筹码。

后来的事情，杜天凌全都交给了魏莱去处理。

医院里，穆霆骁被推进了手术室，林芊雪则是被带进了处置室包扎伤口。

肩膀上的擦伤并不严重，却也绝对不轻。

可不管是清洗还是缝合的时候，林芊雪都拒绝了麻药，身上的肌肉痛得直抽搐，身体给出了对于疼痛最直接的反应，可林芊雪却仍旧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

她在想，如果杜天凌没能找回白飞飞的话，自己是不是能过好这一生？

林芊雪的脑子里无限地重放着白飞飞掉下船的场景，她甚至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她梦见白飞飞已经死了。

杜天凌不肯原谅她，她也不肯原谅自己。

可她还是要活着，却再也没有真正快乐过，内疚的感觉让她这一生都活在了痛苦中。

林芊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什么漩涡之中，而且越陷越深，她挣扎着想要爬上来，却被不知道是什么的苦涩的东西灌了满嘴。

还有眼睛。

那个东西黏糊糊的，糊住了她的眼睛，让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直到林芊雪的伤口被处理好了，人也被送回到了普通病房之后，林芊雪仍旧发着呆，觉得自己的面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芊雪。”

突然，黑暗之中，林芊雪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这个声音还很熟悉。

发呆了很久的林芊雪终于看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亮，正在一点点地扩大。

是——天凌。

“天凌。”

林芊雪喃喃地叫出了杜天凌的名字。

从海上回来的杜天凌把白飞飞送进了手术室之后，连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听程雷说起，林芊雪似乎仍然在为白飞飞的事情自责，整个人都是呆滞的，毫无生气。

杜天凌看见林芊雪的时候，也的确感受到，现在的林芊雪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眼神空洞而且呆滞，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甚至连眨眼睛的动作，都很少有。

她的眼睛失去了焦点，就好像整个人都被抽离了灵魂一样。

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可她却仍然没有反应。

又叫了几声，才终于看到她的眼神里飞快地划过了一抹光亮。

可林芊雪转过头的动作，却是险些让杜天凌心疼地掉下眼泪来。

林芊雪转头的动作，就像是已经死了不知道几千年的木乃伊，肌肉僵硬，转头的动作对于普通人来说虽然简单，可是对于木乃伊来说却是要一寸一寸地转过来。

甚至脖颈的关节和骨头都会发出摩擦的咔啦咔啦的声响。

“天凌。”

不过还好，林芊雪还认得他。

杜天凌在林芊雪的眼中就好像是一个会发光的东西一样，随着他缓步走近林芊雪，终于让林芊雪的世界都开始明亮了起来，不再是一片黑暗。

他在林芊雪的身边坐下来，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我找到白飞飞了，她现在只是太累，晕了过去，很快就会醒过来。”

听到白飞飞的名字，林芊雪的身体狠狠一颤。

“你找到她了？”

林芊雪眼眶里有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落在了杜天凌的手背上。

杜天凌的心里又何尝不是万分庆幸着？

他握住林芊雪的手，点了点头。

“是，我找到她了，她现在就在手术室里，我带你去看她。”

恐怕只有让林芊雪亲眼见到还活着的白飞飞，才能打败她心里对白飞飞因为救她而丧命的愧疚感。

杜天凌拉着林芊雪，走到了白飞飞所在的手术室的门口。

医生告诉杜天凌，白飞飞的身上并没有外伤，从检查结果上来看身体里面也没有受伤。

至于她之所以一直道现在都昏迷不醒的原因，很可能是从那么高的船上跳下来的时候并没有防备，所以才会因为受到撞击而晕厥。

隔着手术室透明的玻璃，林芊雪看着里面正带着呼吸面罩的白飞飞，能看得清白飞飞此时正在上下起伏的胸口。

亲眼看到她还活着，林芊雪终于能放下心来了。

心里的黑暗也终于被驱散，林芊雪趴在这扇透明的玻璃上，缓缓滑坐到了地上，又哭又笑，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杜天凌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毕竟自己一开始找到白飞飞的时候，如果不是碍于有人在身边，他只怕也会是这样的反应。

比起白飞飞，穆霆骁的情况似乎更严重。

也是被送到了医院之后，林芊雪才知道，穆霆骁其实在他们在那个强盗头子的房间里找到她的时候，就在那场枪战里受了伤。

流弹打中了他的手臂，但是伤口刚好在手臂内侧，所以才一直没有被林芊雪发现。

子弹甚至还留在了伤口里，这也是穆霆骁的脸色越来越惨白的原因。

更糟糕的是，那发子弹已经随着穆霆骁的动作悄悄地钻进了穆霆骁的身体里，至于现在已经顺着血液流到了哪里，他们也需要在给穆霆骁做完一个详细的检查之后才能确定。

“怎么会？”

林芊雪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

她以为穆霆骁只不过是受了点轻伤，或者是太过劳累了，她甚至曾经还想着要把白飞飞给找回来之后才回到岸上去。

如果不是大毛和二毛劝她，船上的人又疯狂地朝下面开枪的话，穆霆骁是不是也会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丧命？

林芊雪满目茫然地坐在了手术室外面冰凉的椅子上，她没有办法不自责，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原谅自己。

她满心都只剩下了后怕，对今天险些发生的最坏的后果的后怕。

如果杜天凌没能找到白飞飞，如果穆霆骁的伤势被耽误，如果自己一意孤行，不肯听大毛和二毛的劝……

这些如果叠加起来，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得林芊雪喘不过气来。

林芊雪抱住自己的脑袋，睚眦欲裂，眼底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