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与被驯服了野兽, 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就如同一只被铁栏拴住的狼, 即使满口獠牙, 也会被人讥讽的称为狗。但当那只“狗”恢复了野性,挣开了铁链, 那么最了解它的人, 第一时间想到的绝对不是它温顺的模样, 而是亮出利爪时的凶残和喋血。
尤其是这只“狗”既聪明,又曾经显示过他隐忍的才能。
现在的华夏都城, 就陷入了被野兽紧盯紧紧盯住的恐惧。
叶晚萧不见了, 他在云孟侨失踪一个星期之后,神秘地消失在了帝都的瞻星台。之前在他待在瞻星台时,参奏他的本子如雪花般堆满了皇帝的办公桌,甚至有个脑子不清醒的直接提议皇帝清空都城, 给瞻星台来一炮弹。但这些弹劾在他失踪的消息之后却全都戛然而止, 那些同仇敌忾的大佬们又恢复了往日明争暗斗的局面, 仿佛昨天还抱着皇帝老泪纵横苦口婆心的人, 根本就不是他们。
都城, 尚书府。
任尚书对着电话里的人毕恭毕敬道:“罗侯爷, 现在可不是参叶晚萧的时候。您知道吗, 昨天他突然就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
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任尚书立刻捶胸顿足道:“您不知道啊,那个人他可不是一般的异能者, 据说已经跟那些长生不老的神仙差不了多少了……不不不,我可没有半点夸张,之前我们敢参他,就是以为皇帝可能握着什么能治住他的把柄,可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老皇帝完全就是兜着个架子,他根本治不住这人!前几天,都城的巡防军全都被调到了瞻星台下,连子弹都上膛了,这人就像是会飞一样,愣是在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别说打死,他们连个影子都没摸到!”
他说完,猛地压下声音,阴森森道:“罗侯爷,试问一下,不论是尚书还是丞相,谁家的保镖和卫兵比得上皇帝那五千训练有素设备先进的巡防军?您要是不能保证自家的安保系统比皇帝的都好,就千万别再打那人的主意。”
双方沉默了半晌,那罗侯爷不知道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任尚书顿时吓得脸都绿了。他也顾不上形象,慌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他的家属绝对不能动!现的叶晚萧就像一只藏在草丛里狮子,虽说没给皇帝留情面,但他也没跟都城彻底撕破脸,要是有谁在这当口去撞他霉脸,可绝对捞不到好果子吃!咱们皇上……您是他小舅子,您比我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可是巴巴地等着留下仁政爱民的形象名垂千古呐,要是因为这事儿让他背上什么难听的名声,他可不会管您功劳有多大威望有多深,这铁定是要翻脸的!”
他说完顿了顿,然后又“诶呀”一声,跺着脚再次道:“不行不行,什么帽子都不能扣,隔墙有耳隔窗有眼,天上还有卫星呢,什么事儿咱都不能做!我就实话跟您说了吧,这个叶晚萧也并不是什么千夫所指的人,他之前的情况您也知道,那是个迂腐到前所未有的纯臣。就他这样的人,特别招那些蠢蛋的待见,尤其是常年蹲守边疆,持兵自重的几位……哦哦哦,还有就是龙组,这些人也不知道被他灌了什么**汤,现在全都在暗处护着他的家人呢,包括皇帝信重的那位黄中将。对了,孙侯爷和李将军他们也不是吃素的,这几个犊子肯定早就准备好了周全的计划,就等着我们当落水鸟他们好扔石头呢。”
劝了一个下午,总算把夏城的罗侯爷劝住了,任尚书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道:“那么久这样说定了,以后咱们亲戚之间还要多走动走动。对了,犬子下个月的生活费……儿媳妇已经收到了吧?诶呦诶呦,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吒在您那里多有叨扰,要是有什么不敬之处,还请罗侯爷您多多见谅。”
搞定了罗侯爷,任尚书像是脱了力一般瘫倒在椅子上,过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他疲惫地长叹一口气,打电话问助理道:“叶少将那里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哦,那你一会儿派手下人去跟基层说一声,给他的那个什么云鼎集团,开些方便。记住,要做的不漏声色,但绝对要让他们知道,是谁在暗地里帮了他们。”
都城暗流涌动,无数人为了叶晚萧提心吊胆,但在盘古山上——
云孟侨的胆都快吓得吐出来了好不好!!!
叶晚萧面含浅笑,一袭华服清贵无比地朝他走来,小云子呆愣了两米,然后趁其不备……跪地求饶,但就在他高举双臂准备唱《认错》时,那人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一瞬间,云孟侨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又懵了两秒,没再理会地上那一堆死无全尸的节操,连忙转过头去追了上去。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一个人的习惯难以改变的道理。际遇决定性格,性格决定记忆,记忆的烙痕则会在人的身上刻下难以磨灭的记忆,因此即便是双胞胎,随着时间和生活的累积,他们的模样也会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使人能够一眼看出他们的区别。对于云孟侨而言,辨识别人最好的方法从来都不是看脸,而是通过他们身体肌肉骨骼的形状、走路的动作和说话时的发声,这些东西细微而独特,却轻易不会改变。
因此,云孟侨现在就十分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叶圣爹——尽管他现在穿着一身繁复贵重的古袍,还用紫金冠束起一头如瀑的长发,甚至周身的气质都变得清贵卓然,仿佛是不沾半分烟火气的神仙帝皇。
“我走之后叶晚萧终于篡位啦?”小云子躲在树枝后面鬼祟道:“不可能不可能,以这工作狂尿性,要是真当了皇帝,现在肯定忙着治理国家呢,怎么可能穿的这么风骚跑到盘古山上来?还特意接了长发。”
他一路小跑跟了过去,很快就确定前面那个叶晚萧的确根本看不见他。他沉默了两秒钟,然后扯下了挂在小树枝上的白内裤,把裤子重新穿好。
“看不见我我投什么降……”云孟侨一边连跑带颠的追着,一边斜眼嘀咕道:“我很肯定,这个人就是叶晚萧,但他气势的确是比我认识的那个强许多,头发和装束也不太一样……难道盘古山这是把未来的投影给我看了吗?可未来的圣爹君穿成这样来这里做什么?还有他为什么这么熟悉盘古山?”
前面的那个身影实际上是个幻影,这让云孟侨心里生出了几分庆幸,但更多滋味他也只能一个人藏起来尝。目光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越来越远,叶晚萧身上那堆繁重的行头看上去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他走路的姿势依旧端正又优雅,而且速度快得惊人,云孟侨几乎是一路跑着才不至于被甩得太远。
他已经很多天没吃过饭了,刚刚跑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浑身冷汗,连带着身上酸痛肌肉也一齐发作了起来。可他仍旧没有停下,目光始终追着叶晚萧不放,终于在跑了将近五公里的路之后,追到了一个隐蔽的小洞口前。
身前世平原,身后也是平原,盘古山说是一座山,其实就是一个寸草不生的撑天石柱,它体积巨大到一小段山道都足以媲美地球最大的平原,因此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在这种地方开洞。
“希望是兔子蚯蚓 ,我好饿……”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朝着黝黑的洞口踩下了第一脚。
与想象中不同,盘古山内并非是暗无天日,构成它的石头从外面看是黑压压地一片,从内部看却如钻石般透明,将虚空中流淌的光线折射的灿烂非常。即便是云孟侨,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伸手摸了摸墙壁,入手一片温暖干燥,让人觉得非常舒适。
继续向下走,很快就到一片闪动着金属色泽的湖泊,透明的岩石将无垠虚空将璀璨地光线折射了进来,造成了阳光灿烂地假象,远处漂流在时间之河的破碎之地倒映在银色的湖水上,闪射着让人炫目的光彩。
湖边,放着一桌小几,清雅的酒香已然扑鼻,俊逸的男人望着湖泊缓缓扬起一个温和地笑容,拂袖为自己斟了一杯碧绿地酒液,从容不迫的抿了一口道:“西华的瑶池仙酿,三千七百树九千年一结的罗仙蟠桃酿造,十万年才有这么一小壶口感极妙的琼浆,你当真不愿意出来尝尝?”
只是这一刹那,云孟侨便知道,这人肯定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叶晚萧,因为他的叶晚萧——不喝酒。
说起来有点可笑,曾经的叶晚萧因为姜欣的事情受了很大的打击,有段时间一直以醉酒逃避人世,知道灯爷封印了他的童年之后,他才算彻底走出了阴影,却再也没有碰过一滴酒。因此在眼前这个“叶晚萧”,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
“叶晚萧”等了半晌,见湖面没有动静也不气馁,反而恬淡着刻薄道:“八千年前见你时,你便是这样睡着,一万六千年前也是如此,三万两千年前还是如此,这般怠惰因循,本座看天道给你封个帝君的神位果然是封错了,你合该去做那醉生梦死睡神才对。”
湖面仍旧没动静。
“当真不起来?”
“……”
“这可是你逼本神君的。”
他说完,手掌狠狠地拍在了身边璀璨地岩壁上,顿时一道星芒雷霆万钧地轰向了银湖对面的那面山壁,眼见就要把盘古山从中间掏出一个窟窿眼!与此同时,整片银色湖忽然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一只庞大无比的金色苍龙扶摇直上,竟是一口将那道星芒吞下,而后仰天长啸一声,“啪”地一下碎裂成无数银色地光点,如牛毛细雨般淅淅沥沥地滴进湖里。
“叶晚萧”忍不住笑了起来,云卷风舒的面容在光点之下如花火般迷人,他再睨了眼不再平静的湖泊,戏谑道:
“醒了?”
湖下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满含嗔怒道:“简直烦死了,不好好坐镇你的三十三重天,老来我这里查什么房?我又不是你紫微星帝生养的儿子!”
紫微星帝!
紫微星帝?
紫微星帝……
云孟侨:“王诩你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让你们看见家暴场面真是很抱歉……但是我还是不会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