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一次次的蜕变，残酷的岁月一次次将他改变，他甚至忘了，自己需要什么，女人需要什么？

但他的心里又觉得更加悲凉，仿佛，曾经那个医药世家的少爷，再也找不回来，甚至曾经的爱恨情仇，竟然在此刻都被淡化了。

他本以为自己来到晋都，有如白雪一般，是逃命过来的。

然而，洋洋洒洒，竟然已在这里度过一年有余，而这里的人，这里的一切，将填补，或者直接取代，他曾经的世界，曾经的人生。

当他放下一切的枷锁，他忽然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一个俗人。

他没有那么坚定的信念，曾经那些人，让他成为了劳碌命，他在拼命的追寻，可是越拼命，却偏偏失去得越多。

而他面前的女孩，从不需要他做什么，就可以拥有她的毕生，拥有她的一切。

这不是一场相聚，明明是一场告别，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告别，更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抛弃得到的东西，去追寻得不到的东西。

也许，是北姬带给了他太多太多的启发，因为北姬也曾说过，她为了什么，她得到了为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却仍然还在失去。

她和梁成飞岂不是才是同病相怜么？

她已经失去一切，她本来已经没什么可失去，毕竟，她从未觉得自己得到过梁成飞，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会感觉自己仍然在失去？

这世上本已无如北姬这般了解梁成飞的女人，仿佛像一片镜子照着他。

从前是，现在也是。

“成飞，你还让我安排晚宴呢，咱们，别这样了好吗？”北姬早已经要醉死在这极不真实的一天。

梁成飞却还是不肯放她的样子，抱住她，似乎陷入了困倦的沉睡之中。

北姬轻轻的爬起来，含情脉脉的看了梁成飞一眼，沉吟道：“你心上，到底藏了多少痛苦？”

她点燃了一个香炉，里面放着一些安神的药材，她不想梁成飞走，因为她想要一个名副其实的婚夜。

这本是一个女人心中过不去的坎。

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一个梦，那个梦一生只有一次，梦里的自己，不仅是最幸福的自己，也是最美丽的自己。

对北姬来说，这种想法更加迫切，这也许是人生最后的仪式。

从此，就算有梁成飞，也没有了曾经的她，又或许，再也没有了梁成飞，也不会再有其他男人。

梁成飞陷入了漫长的酣睡之中，不管东南西北，不过，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变了，放眼望去，一片鲜红，张灯挂彩，俨然是一间非常非常正经的洞房。

他惊讶打量着一切的摆设，想到这是北姬的房间，心里一阵痛苦，又是一阵纠结。

对梁成飞来说，浪子之心未灭，而今，连婚事也要草草了结在这里吗？

或许，普通的生活本就是这样，倘若在人性，德道之下，连人生的仪式都不复存在，梁成飞此时也觉得自己愈发的像一只野兽。

他只懂得给予和索取，正和女人的需求与承受相对，行的不是人伦大礼，而是自己难以更改的本性，这是否也是一种可悲？

他慢慢的站起来，闻着房间充斥着的香味，慢步走到落地窗前，此时明月高升，照得池塘银光闪动。

外面的喧闹不见了，清净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这时，大门忽然打开了，梁成飞转过身，看见北姬穿着一身鲜红的婚纱。

她将头发梳成云髻，加上她的穿着，整个人像是从画里钻出来的一般，梁成飞完全看得呆了。

北姬红唇轻启，声若银铃，甜甜的道：“今晚的宴请，北姬就权当是为自己贺喜了，成飞，你见过天下为自己准备婚房，准备婚纱的女人吗？”

梁成飞摇头。

北姬的眼泪簌簌滚落出来，闭上眼睛道：“在我刚懂得男女之事时，我曾经就有自己的公主梦，心想自己如果穿上这一身婚纱肯定很好看，就像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

“尽管，北姬已不再年轻，但是这个梦还在，直到八年前才打破。”

“北姬知道，你身边虽然女人众多，却没有一个女孩和你有过婚礼，北姬如今举目无亲，这是我与你的事，对我来说亦是完整的婚礼。”

“其实这个想法，我想了一天，我知道将自己强加给你做你的妻子，你肯定会很反感，但北姬什么都没有了，只想完成心中那个不着边际的梦而已，还请你能成全我。”

梁成飞背过身，眼眶都已经湿透，哀伤的道：“这是我梁成飞混蛋，怎么还会反感，不过，你这样打扮真的很美，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孩。”

“谢谢，谢谢你成飞，能博得你全心全意的爱，哪怕只此一夜，北姬已然心满意足。”北姬擦了擦眼泪，苦笑道，“你可叫我一声媳妇儿吗？”

梁成飞咬牙道：“媳妇儿，你真的很美很美，今晚，丫的我估计自己多半会醉死在这里。”

北姬脸上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道：“一生只能穿一次，难道，你都不多看几眼吗？”

梁成飞缓缓转过身，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北姬，人却早已经沉醉在这一张无与伦比的面孔当中。

北姬又道：“成飞，我看得出来，这一刻你的真诚，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用这副眼神看我，呜呜呜，为什么，我不能在自己十八岁的时候遇见你，为什么…………”

她已经奔入梁成飞的怀里，是梁成飞的怀抱，融化了她心里的冰山，是梁成飞不容拒绝的强势，使她彻底沦陷在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里。

她才知道爱情最后一丝的心动，是躺在一个人怀里，与他完成醉生梦死的一夜春宵。

美丽的故事到这里，会为划上一个逗号，迎来的是另一种人生。

梁成飞将北姬搂在怀里，坐到了落地窗前，两人在交换着喝着喜酒。

这个世界，没有比只有自己喝自己的喜酒更凄凉，更幸福的事了。

醉在梦里的世界，任由烛光节节变短。

北姬道：“以前，我以为爱情应该是圣洁的，却不知道，原来真正的面目是这样，这本是人性，我不知道该悲叹自己的幼稚，还是该悲叹人生的可悲。”

梁成飞苦笑道：“你所说的东西，在爱情当中占了很重要的地位，以至于在未来几十年里，会为它愁，为它忧。”

“到最后，维持婚姻的，能留下的不是爱情，而是亲情和人性。”

“可惜，那种感觉不再，再也不再，我看到的是你健硕的身体，你看见的，也不过是普普通通，也有吃喝拉撒，也有一月一次，并没有那么神秘的身体。”北姬拉了拉衣服，作为一个守旧的人，怎么接受得了梁成飞的方式。

梁成飞特地喝了很多很多的酒，笑道：“倘若，人失去了这种能力，就能达到你心目中的高尚，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喜欢。”

“是的，我不喜欢，成飞，酒也喝过了，我好累，我们能不能休息了？”北姬睁着醉意朦胧的眼睛道。

梁成飞苦笑道：“你所度过的每一刻，不该是千金不换吗？”

“可是，我想你永远记住我今晚的样子，哪怕，就这样坐到天亮，你也一定要记下。”北姬摇头道。

梁成飞抱住她，慢慢吻了起来，见她没有反应，低沉的道：“这几天，有的女孩都用一种很奇葩的方式告别，难道你也准备告别吗？”

北姬摇头道：“我恨不能一辈子，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和你在一起，要告别的人是你…………”

“这世上已没人能阻止你上符生殿，更没有人能救你的性命，所以，我今晚是在告别你，倘若你能回来，你想怎么欺负北姬，北姬都会很高兴的。”

梁成飞大笑起来，信心百倍的道：“你以为我会凶多吉少吗？我知道符生殿的可怕，但我也不是泥巴捏的，怎么到了你这里，便搞得这么悲伤？”

北姬摇头道：“都说了，这是我们永生难忘的日子，我们都不要说明天好吗？”

“好，好，明天，去他的明天！”梁成飞爬起来，将北姬抱起来。

北姬睁着醉意的眸子，羞赧的道：“年轻，果然是好的，你竟然还想欺负我…………”

梁成飞摇头道：“你错了，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彼此告慰，也该有彼此的快乐，可是在人类的进化史上，却是无比奇怪，因为有的女人，终生也无法体会当女人的乐趣，这样一来，她们就会成为工具一般，一辈子为自己男人服务，却无法为了自己，在我这个医生看来，这也是一种可悲。”

“唔…………”北姬脸带笑意的道，“女人本没错，女人是在几千年三纲五常中存活下来的，这本就是那些自称圣贤的人定下的规矩，倘若女人也有你说的乐趣，那就不是女人，而是妖怪了。”

梁成飞笑道：“还好在这种时候，我也没忘记自己是一个医生，今晚，我只为你，待会，你若是憋不住的话，你就大声的喊出来…………”

“人生，为什么能体会极致的痛苦，却体会不到极致的快乐！！！”

“不，梁成飞，梁成飞，唔，嗯………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