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鸾 (二十九)(1/1)

“对不起。”

良久的沉默后,花栖不敢直视韩文,低落着头,小声道:“对不起,文文,对不起,对不起.......”

“停!”文文伸手打住她无休止的歉意,“别跟我说对不起,今天我都不知道听妳说了多少个对不起。妳生下来是不是只会气我,只会对我说对不起三个字啊!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么爱跟人道歉,这世上有的是让妳说对不起的人,妳去跟他们说对不起吧!”

“文文.....”花栖愣住,心突然地一凉,脑中一阵眩晕。“妳知道,妳知道我......”她惊的不能呼吸,眼里一下子流出来,打在手上,烫的心疼。

韩文手里把玩这琉璃杯,额角爆出无法压制的恼怒。“妳他娘的别再哭哭啼啼了!”她突然一声怒吼,瞪着对面伤心不已的姐妹,气得语速快如弹珠,开始一通的数落:“花栖!花太子妃!妳真是好样的,妳没死爹没死娘的,老是在我面前哭个不停。哭哭哭哭哭!妳哭个什么劲啊!妳嫁人后就只知道会哭吗?我真是纳闷了,是不是你们这帮女人嫁人后就学会哭这个功能了,每次见到你们哭我就觉得自己一只脚踏进棺材。该死!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们这帮人啊?除了会做蠢事会自找麻烦,你们就只会气我。我以前觉得君白配不上妳,可我现在觉得你俩太绝配了,一个犯贱!一个爱哭!你们两个要是不在一起简直对不起老天!”话音刚落,她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呯”地一声响,杯子重重地碎裂无数块。

响声太突然太刺耳,花栖怔住,呆若木鸡地看着韩文,这一番犀利刻薄的话语把她惊到哑口无声,泪水一瞬间地停住。

“怎么?我说错了么?妳嫁的男人不是贱人吗?当初他是怎么跟妳那好妹妹搞在一起的,妳是不是忘了啊?我早跟妳说了,君家没一个好人,全是贱人,妳妹妹更是不要脸的女人,妳现在和他们共处一室,是不是也学会作贱了!”韩文情绪激动,怒火只盛不消,她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火中煎熬,滋味难受,脑仁生疼。

花栖倐地站起来,恼怒地看着文文,眼里流下来。“我没有!”她大喊出来,身子颤个不停。

“花栖......”韩文却没了方才的盛怒,只冷着脸,眼中含笑。“妳对不起太多的人了,只是我拜托妳千万别做对不起小雪的事。”

“我,我没有伤害过小雪,从没有.....”花栖一下子不是所措起来,她不明白文文为什么这么说,心里满是酸楚和委屈,眼中的泪不停地流,文文眼睛里的冷光仿若一把剑,劈得她心里慌乱如麻。

韩文闭了闭眼,怒气在心里荡存,攥紧双手,她一字一顿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如果妳还有良心,日后千万别做伤害小雪的事。”她的小雪单纯善良,什么事都不知道,绝不能让这帮人的恩怨情仇给迫害了,那些劳什子的破事麻烦事与韩家无关,与她们无关,绝不能牵扯进去。

花栖没听懂韩文话中含义,但潜意识里意识到文文说的话很严重,她可能真的会伤害小雪。想到这个可能,她蓦地害怕了。她怎么能伤害小雪?绝对不会的,她不会做伤害小雪的事......

韩文看她置疑不安的神情,心情异常沉重......太难了,真正的麻烦才刚要开始,段千言,君白,花栖,花锦,还有皇离你们,你们谁也不能把小雪牵扯进去,我是绝不允许的......

花栖现在已经忘了来时的初衷,心绪乱得一塌糊涂,满脑子都是过往种种,那些美好的回忆,小雪的笑脸,文文的安抚,阿南的温暖,莫问的义气,文泽的关心......所有的一切全都一遍一遍地回放着,海潮一般打在心头,汹涌的要将她溺毙。

再也稳不回心神了,只要想到文文说自己会伤害小雪,她就害怕,恐惧那一天的到来。

花室陷入死水一般的寂静,空气里飘荡着冰冷的气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静得吓人。

二人静立不动,巨大的沉默横亘在中间。

阳光慢慢西斜,风吹进来,却怎么也吹不走不安紊乱的气氛。

直至——

“大小姐!”

大堂掌柜突然地推开门,大步跑进来,火急火燎地喊叫:“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楼下乱了,雪小姐她......”

韩文几步上前,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厉声道:“小雪怎么了?”

“小姐,小姐她被人缠住了。”掌柜又急又怕,哆嗦个不停。

“说清楚!谁把小雪怎么了?”最烦说话不利索的人,韩文恶狠狠地发问。

掌柜的满头大汗,嘴唇发颤:“是蛮人......他自称太子。”

“克列亦特.阿塔尔卓?”韩文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手一松,掌柜的人就跌坐在地上。

白鸾城里敢自称太子的蛮人唯有漠北王庭的侍者克列亦特.阿塔尔卓。

“他缠着小雪要干嘛?”韩文疑惑不解。

花栖擦干泪水,神思回体,心渐渐冷静下来,喃道:“克列亦特.阿塔尔卓几日前和平王见过......”

韩文望向花栖,她心伤泪干的样子很真诚,韩文不假于她,冷着脸扭头离开这里。花栖喘着气跟在其后,掌柜的从地上爬起来,也跟着大小姐下楼。

海月酒楼的一楼此时人满为患,都是聚众看热闹的。

大堂现在乱得紧,七八个人站在人圈里,都是剑拔弩张的气势。

“你是谁啊?放手!”一女孩怨气勃然地瞪着眼前紧握自己手腕的男人,骂道:“你这人怎么回事?都说我不认识你,怎地硬缠着我不放。你属狗的啊,见人就咬?”

“嘿,妳真说对了,金发女郎,我的确属狗,天狗食日的狗。”男子威武雄壮,一头北方人发式,深褐色的长发编成又细又长的辫子束在脑后,一张刀斧凿刻出来的英气逼人的脸,剑眉鹰眼,刀唇雪齿,笑容如红日刺眼,端得英俊贵气,一身凛然盛人的气势,非同常人。

小雪从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男人,哪怕是段千言那混蛋,戏耍她也会适可而止;但面前的这人,气势凛人,野蛮粗鲁,大庭广众下竟抓着女孩的手不放,太无礼了,而且......他叫她什么?金发女郎?

薛靓姑娘的身份一直隐瞒的很好,今天陪姐姐出门不想引入注目,她特地染黑发色,只一双蓝眼不加遮掩,但是这男人,为何会知道她的金发?

怔然间,另一个男人过来也拉着她的手腕,欲图分开她和北方男子。

“你这人耳朵有毛病吧,她都说了放手,没听见?”

白凡冷着脸,满是敌意地看着男子。

男子目光凌冽地上下打量一番过来英雄救美的瘦猴子,又转视小雪,口中用流利的中原话,说:“我早说了,我是太子,名字的全称是克列亦特.阿塔尔卓。懂?”

小雪水蓝的大眼睛透着茫然,身子愣着一动不动,连反抗都忘了。

她茫然,其他人却吃惊。

白凡震惊不已,抬头看看这个自称克列亦特.阿塔尔卓的男子,又低头看看没动静的小雪,刚才的英雄气概顿时全无。“妳认识他?”他问小雪。

小雪抬头,反问一句:“克列亦特什么,是谁啊?”

人圈里的几人呆住,不约而同地望向小雪,眼里均是不可思议的神采。

白凡像看傻子似地看着她,脸上写着“妳是白痴吗?”她连阿塔尔卓的名号都不知道吗?孤陋寡闻也要有个限度啊!

可怜小雪懵懵懂懂的模样,不明白大家为何会用异样的眼神看自己,是她说错话了吗?可她真的不知道克列亦特.阿塔尔卓是谁啊。

“金发女郎,妳不认识我,我却知道妳。”克列亦特.阿塔尔卓一双鹰眼盯紧她,握着她皓腕的手用力三分,笑容刺眼,对她说:“黄金帝国的小魔女,韩家的千金小姐,韩亮雪,是妳吧?”

他最后说的很慢,像漫步那样懒懒吐话,她听得惊愕,连呼吸都滞住。

龙氏的几人脸上促鄂的神情不比小雪好到哪去,从这丫头刚才的反应来看,她明显不认识这位太子殿下,但人家却实实在在地念出她的名字身份。

“妳什么时候惹上一个漠北的太子的?”白凡用力将小雪往身边拉,但克列亦特.阿塔尔卓拽紧她的手腕,纹丝不动。白凡皱眉地直视这位高出自己一个头的雄壮男子,不畏惧对方威严的目光。

克列亦特这个氏族名称响彻天下,白凡几年前听闻过阿塔尔卓这个人的事迹,此人随父征伐数年,有勇有猛,驰骋草原未逢敌手,是漠北王庭主君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这样的人物,小雪是怎么招惹上的?他真是越来越佩服这死丫头惹是生非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