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晚上还有一更。“中华”一词此事已有,晋桓温《请还都洛阳疏》:“自强胡陵暴,中华荡覆,狼狈失据。”
王骘得到吐延的亲口许诺,心中大喜,两人又交谈一番,说的都是中原风物,直到日落偏西,王骘才起身告辞,从容不迫地走出王宫。他的神色十分淡定,但刚一进行馆,就迫不及待地找来了随从。
王骘脸上泛着红光,慌着磨墨,将伏俟之事写了奏章,派人快马追上大都督报喜请功去了。
晋兴郡内,文臣武将一片道贺。
窦涛道:“起初大都督骤然下令杀姜德,臣听闻后还有些担忧,原来大都督早有深谋远虑!”
马鲂淡定道:“杀的又不是吐延的儿子,吐延犯不着为了姜氏反叛朝廷。他此时反叛朝廷,没有一点好处,吐延并不傻。”
窦涛点头道:“那姜德犯的本来就是死罪,不杀反倒失了朝廷威信;杀之亦不到影响大事的地步。该杀!该杀!”
人们七嘴八舌道:“吐延不过是番地小王,原本就该仰仗朝廷恩惠。姜德犯事在先,处以死······刑既名正言顺,又正大光明,不杀怎么维护王法?那姜聪管束儿子不严,任其胡作非为,也有不教之过!”
“对对,朝廷在大义道理上站得住脚,吐延绝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反。他若要反,无论怎样都会找借口起兵;若不反,绝不会因为一个羌族就反。”
“虽说大凉不愿对吐谷浑轻动兵戈,咱们想拉拢他们,可吐谷浑又何尝不想借大凉承认名分地位,以提高威信?他们若不求得大凉的宽容厚待,一旦开战,又能讨得什么好处?”
众人说得头头是道,称颂张骏。
张骏坐在那里,不置可否,他没吭声却给人一种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气势。
实际上张骏此时心里也特别高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回头一想,吐延确实犯不着因为这么一个矛盾就完全撕破脸,但是事情没有结果之前,谁能断定?
稳住了吐延,张骏南巡的目标就算已经完成了大半,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回广武郡去了。
他这时才开口说道:“王骘此人两番为使,功劳很大。”
众人对此没有异议。
就在这时,一个文官走进来,拱手道:“禀报大都督,下官等刚收到姑臧急报。”
“拿上来。”张骏道。
侍立一旁的周同亲自走下去,从文官手里接过书信,送到张骏手里。张骏展开一看,立刻抬头镇定道:“大将军已经启程,不日便到广武!”
大伙儿听罢又是一阵议论,皆兴高采烈。因为大将军此次东巡的目的明面上有两个,一是检验少将军主持一方军政的成果,二是对前番东征的有功将领进行封赏。前者,广武的成就有目共睹;后者,东征十分顺利,人人有功。所以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件值得大家高兴的事情。
张骏又看了一遍,把奏报递到周同手里,轻轻扬了一下头,示意他让诸文武传视。
张骏内心却有些焦虑,因为只有他明白叔父此行的真正目的是要和刘曜面对面地交锋。不过古人讲究喜忧皆不行于色,张骏还做不到十分完美,但尽量当众不要太夸张就行,这样更显得淡定从容,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马鲂大声道:“下官在姑臧时就听闻广武郡有种种神奇之处,和各郡皆有不同,大将军也早就想一睹风貌。东征大捷之后,诸位人人有功,这次与吐谷浑结好,又解除了大凉南方的隐患。此乃三喜临门,下官为大都督贺!”
诸文武也纷纷附和,一番歌功颂德。
张骏当众说道:“大业尚未功成,诸君仍需努力。只有驱除胡虏、光复中华,才值得大贺一番!”
诸文武一齐拜道:“大都督英明,吾等必将勠力同心,光复中华!”
张骏此时情绪兴奋,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背着手踱到窗前,昂首从容,一副踌躇满足的样子。
大堂外阳光满地,今日的天气十分晴朗。张骏抬头看去,只见蓝蓝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几只不知什么品种的禽类在空中翱翔,只看到翅膀的影子在广阔的天幕下扇动。
青海之行虽有坎坷,但终究还算顺利。即便有匈奴汗国大军压境,他却没有半分紧张的情绪······
张骏没有在晋兴郡多做停留,在和窦涛彻夜长谈,敲定了改编晋兴郡府军的事宜之后,就率领龙骧军火速奔向广武郡。
广武郡的新城此时已经初具规模,通体的石灰筑造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白色,所以民间此时又称广武郡城为“白城”。城内十字主干大街上,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正在迤逦而来,许多骑兵护卫着一顶黄绸装饰的大车。
慕容明月就在这辆四驾大车上,她的对面坐的是张骏。慕容明月满脸的憔悴之色,路上也是一言不发,很冷落张骏。她穿的还是从家中带来的衣裳,彩色如霞的紧窄翻领衣裙,头上戴着皮帽子圆弧冒顶,饰上的饰极少,倒是耳朵脖子手臂等地方有金银饰物。
比汉服更紧窄的衣裙却能让慕容明月凹凸有致的身段愈凸显。张骏的目光不经意地从她坐着的髋部和腿上扫过。慕容明月看在眼里,撇了一下嘴,瞪圆眼睛看着他。
张骏不动声色地叹了一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夫人莫要太任性了。”
“什么是任性?”慕容明月终于开口。
张骏道:“你做的那事儿,死了姜德是小,险些挑起战争让千万人死于非命,这就是任性。”
慕容明月抿了抿唇,说不出话来。她的神色有些黯然,确实对那事还是比较后悔的,她没料到后果那么严重!
但她嘴上还是不服输,说道:“便是想拿大帽子压我。”
张骏沉吟片刻,又道:“没外人时,我可曾与你计较?但在世人面前,咱们的一切言行都代表了国家,千万不要由着自己。”
张骏已经得到了慕容明月的身子,心里面就柔软很多,也不想过多计较,好言问道:“夫人这几天好些了么?”
慕容明月叹了一声,自从那事儿之后她就一连疼了几天,连路也走不得。可偏偏又要赶路,再加上心中郁闷,身体已经憔悴了很多。
回想这半月来的种种事情,给她的心里造成很大阴影,思前想后,也不得不陷入自责。她声音低落地说道:“我是不该由着性子,答应与德哥儿逃走。我本以为不过是件小事,就算被抓回来,也没人能把我怎样。”
她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我若懂事一些,德哥儿就不会······”
张骏看慕容明月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有点心疼。虽然她还是在为姜德的死难过,但张骏已经是胜利者,实在是对一个死人产生不了威胁感,心胸也就开阔起来。安慰道:“夫人忽然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是情有可原。那姜德劫掠大量财物,本就是死罪了,和你没有太大关系。”
慕容明月听罢有些诧异,抬头打量着张骏:“你对德哥儿那么狠毒,为何对我如此宽容?我要是不答应德哥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张骏不置可否,笑着对她道:“因为你是我的夫人,就算犯错也是我管教不严。姜德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你就安心随我生活,我不会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