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弥漫起暧昧气息,兰儿机灵地拉着绿竹避开了去。
童明月从镜中见瑶琴低头不语,面颊嫣红,美不可言,竟突然发现自己思之甚矣。这想法实在让她惊得一跳,手停滞在空中,一时间忘了反应。
瑶琴感觉到气氛静谧异常,抬头却见身后之人一脸呆样,心下奇怪,问童明月“怎么啦?”
童明月闻声醒过神来,稍定心思,佯道:“怎么几天不见你,你就变丑了许多?”
瑶琴听了立马皱起秀眉,她知道自己尚未着妆,容色定有所差,只是也不至于丑上许多吧!她取镜来瞧,也没发现什么异样。转念一想,明白过来,转身怒而反驳道:“哪有?是你眼睛生毛病了吧。”
童明月见她生怒,邪魅一笑。趁机低头一亲美人香泽,还卖乖道,“我猜你定是想我想的太甚,所以才憔悴许多。”
瑶琴没想到童明月会有此一举,不禁愣住。待到反应过来,她不由羞恼,但面上却千娇百媚起来。只见她立身勾住童明月的脖子,一双凤眼迷迷离离地看着童明月道:“是啊,童公子左拥右抱不要瑶琴了,瑶琴只会越发憔悴。”她倚到童明月肩头,“童公子也不忍心瑶琴憔悴至此吧?”
说的人声音娇柔入骨,听的人浑身酥麻一片,空气顿时有些躁热起来。
童明月本是想到传闻所说,玩笑了一下,谁知瑶琴却也如传闻那般,装起腔作起势来。童明月似被气氛蛊惑,她不觉搂紧贴身之人,低头吻住怀中娇唇。
两唇相接之时,各自迟疑了一秒,最终还是胶着了起来。哪怕只是此时此刻也想放下一切从心一次。
突然门被踢开,一个张狂声音响起,“好一个驸马爷,居然在此与情人偷会?”
二人吃了一惊,转脸看向来人,却见汤铄一脸阴笑地站在门口,好整以暇。
童明月被人撞破了好事,尴尬之色一闪即逝。她神情自若,淡淡一笑,“三公子怎么这会儿有闲情来此?”汤铄只身来到瑶琴住所,岂能安什么好心?
瑶琴听了却也明白过来,顺着童明月的话问道:“不知三公子来此有何贵干?”既然传闻已经如此,此时此景被看到了又有何妨。
汤铄闻言一愣,神色惊疑不定。
汤铄本就存了不纯之心。他听闻瑶琴就是童明月的情人,既然童明月抢了汤钰的好事,他就以牙还牙霸了他的情人解恨。却没想到一来就撞见了这二人正在此“偷情”,也好,正是把柄一件。汤铄正自得意,想着此次拿奸在手,定要这二人对自己摇尾乞怜不可。谁知这对“奸夫淫/妇”竟毫无惧色,还正色从容地问起他的来意?却也真的被他们问住了。
童明月看见汤铄表情,嘴角一勾,脸现不屑,“三公子,瑶琴姑娘与我关系匪浅众所周知,我来此看看她,并无不可。却不知三公子来此……”她顿了顿,随即一笑,“是不是汤夫人让你来通知瑶琴上台之事?”
瑶琴看了看童明月抿嘴一笑,对汤铄道:“既然如此,就请三公子回去告诉夫人,瑶琴马上就可准备妥当,随时恭候。”
此时绿竹和兰儿已经闻声赶到,看见汤铄皆不明就里。却听他道:“是啊是啊,母亲让我来跟瑶琴姑娘说一声,时候尚早,皇贵妃娘娘还未到,瑶琴姑娘可以多休息休息无妨。”
汤铄没想到这二人一唱一和为自己解起了围,但是他心中并无半点感激之意,反而暗恨道,就让你们先得意一回。他盯着瑶琴,眼中淫光一闪,转而换了一副温煦表情,顺着二人的话骑驴下坡。
三人虚情假意又客气了一回,汤铄灰败而去,童明月和瑶琴则相视一笑,却又各自低下了头。
“此地不宜久留。”汤铄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但是必须等今晚表演完后。”还有事情没完成。
童明月皱起眉头,“我让竹笙跟着你。”
瑶琴摇了摇头,“不用,她只能跟在你身边。”
这说话的两人此时皆双眸如水,里面尽是情波起伏。
别过瑶琴,童明月心中不安之感尤甚,隐隐感觉似有大事要发生。
这边主仆俩刚一现身,那边就有汤府下人找来,口中念佛道:“谢天谢地,总算找到驸马爷您了,公主都快急死了。”
童明月这才想起上官锦说要跟自己一起看戏之事,可戏已开演了许久,不知那娇蛮公主此时该怎样生气呢?她心中一急,提步快走,不一会儿便到了观戏台处。远远看到上官锦仍坐在位子上,看得出神。童明月好奇地往台上瞟了一眼,只见台上似乎正演到两对夫妻成婚之喜的情节。她无奈一笑,走到上官锦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么有味吗?看的动也不动。”
上官锦闻言转过身来,童明月正待打趣她几句,却惊立当场。只见她泪水涟涟,竟哭的止不住。上官锦看见童明月立即扑进她的怀中,嚎啕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却被戏台之上正演着双喜临门的锣鼓之声淹没,看戏众人尤沉醉在戏里的喜悦之中毫无察觉,而在一旁侍立之人见此情景皆不明所以,只愣愣地看着公主抱着驸马大泣。
童明月被骇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位公主如此伤心痛哭?她心中疑问深深但此时却不好问出口,只能抱着怀中之人,轻轻安抚。
过了好一会儿,戏台上已敲起了结束鼓点,上官锦才慢慢平复下情绪。童明月柔声问道:“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我来晚啦?”她心中有此不安,便想借着玩笑逗上官锦开怀。
上官锦伏在她的肩上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我不要你嫁给别人……我也不要嫁给别人。”
童明月听不明白,“我嫁给了谁?你不是嫁给了我吗?”她轻笑了起来。
“我不要像戏里一样,你我最终又分别嫁给了别人。”上官锦喃喃地道。
“什么戏?”
“《深闺叹》。”
童明月想起高氏所言,这是一支新排的戏,却不知说的什么,竟让公主伤心至此?她正暗自纳闷,那边喝彩声起。新戏唱罢,满场皆站了起来,可见定是精彩之极。下次定要找机会亲自瞧瞧,童明月心道。
新曲落幕,也意味着戏皆散场。童明月陪着上官锦到房中休息,她刚刚情绪如此激动,现在已经心疲体乏。童明月让上官锦躺到床上小憩,开宴还早,皇贵妃娘娘也要待到临开宴的时候才会来。上官锦不依,定要童明月陪她一起躺着才安心。
童明月无奈笑道:“我就在此看看闲书,又不走。”
“但是只要你一走,我便找不到你了。”上官锦脸上尚有泪痕,说这话时显得楚楚可怜。她拉着童明月的手就是不放开。
童明月无法,只得和衣与上官锦并排躺到了床上。
上官锦高兴起来。她睡在里侧,抱着童明月的一个胳膊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这么晚才来。”明明答应过要陪自己看戏的,却等到快散场了才来。上官锦想起此事仍有些不满。只是此时她高兴尤甚,所以问出的话倒是没什么责备之意。
童明月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支支吾吾地道:“额……那个……都是竹笙,乱带路,害我在花园中迷了路。”此时也只能委屈一下绿竹了。
上官锦奇怪道,“汤府没有下人带路吗?这么没有规矩?”
“我也不知道。你赶紧闭上眼睛睡吧,别再胡思乱想了。”童明月心道,你再不睡,我便不知该怎么回答你了。
上官锦仍自言自语,“汤府如此高的府第,居然治下这么不严,我得跟高夫人说一下才行。”
童明月心下叹了口气,侧身用手盖住上官锦的眼睛轻声命令道:“你到底听不听话,快睡。”说完移开了去,兀自假装要睡。
上官锦侧脸看了看身边之人,带着甜甜的笑意终于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便进了梦乡,看她唇角微扬,想来那必也是个香甜的梦。
酉时开宴,童明月看着仍睡的甜美的上官锦不忍叫醒。此时下人来报,皇贵妃娘娘快到了,让众人快去门口跪迎。无法,童明月只得喊醒了上官锦。二人简单整理之后,便随一众人等来到了汤府门口。只见明黄华盖的马车缓缓行来,阵仗之大,随行之众,皆显示着来人的皇族身份。果然凤辇上被扶下一个满身珠玉的高贵妇人,绛红吉服衬得她容颜端丽,仪态万方。在场众人皆行起礼来。
汤青娥眼中含泪地走到汤淳面前,微微屈膝,口中喊道:“爹爹。”
汤淳也不禁湿了眼眶,扶起女儿手臂,终于喊了一声“青儿。”
汤青娥入宫近二十多年,回家却不足十次。虽都在京城,甚至可以说是咫尺之遥,却因一尺宫墙的阻隔,生生切断了与血脉亲人的连系,就算她后来宠冠后宫亦是如此。若不是因为此次乃是汤淳七十高寿,汤贵妃也不能得此恩准,回家给老父祝寿。人生七十古来稀,皇恩亦是天恩。
见此情景,众人皆有所动容。有些暗暗拭泪,有些红了眼眶,有些心中一叹,有些别愁早生。此时分秒如油,当珍之惜之。
皇贵妃驾到,宴席即开。园中高朋满座,觥筹交错。每个人不管来此目的为何,此时倒是能和而不同——同饮美酒,同赏佳人。
那边高台之上,人影绰绰,皆穿着飘逸裙裳,迎风而舞。突然一声鼓响震天,座下众人皆抬头望去,只见一众白色人影中飘出一个红色霓裳女子,她腰如扶柳、姿态万千,如雪中烈焰一般灼灼地烫着注目之人的眼,融化了痴凝之人的心。
童明月看着高台上的人,心中骤然一紧,那舞姿自己再熟悉不过,那张脸自己也比座中任何人都瞧得清楚。可是不管多少次,她的眼还是会被那只飞舞的烈火蝶吸引,她的心仍会跟着它的双翅翩翩而动。众人皆瞧的痴了,不仅仅她一人而已。
上官锦坐在童明月旁边,看看台上之人亦看看身边之人,脸上表情变化莫测。一会儿泛着酸意,一会儿生起怒来,一会儿伤心纠结,一会儿落寞失神。此时她真希望能遮住这人的眼、堵住这人的耳,让其听不到、亦看不到,只一心一意呆在自己身侧便好。可是,没有可是。她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连声疾呼,“抓刺客,抓刺客……”
众人不明所以,刺客在哪?刺客长什么样?但都面露惊慌之色。
上官锦心中惶惶不安,她紧张地抓住了童明月的手。绿竹亦站到童明月身侧四下警惕起来。
而童明月却一时无心想太多,她抬头朝那高台上看去,只见人去台空,蝴蝶不知飞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