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伽文在酒吧包间里搂着他的新猎物正喝到兴头上时,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他有些不耐烦的掏出来一看,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他拍了拍女伴的腿,无奈的说,“我接个电话。”
“谁呀,挂了。”女伴显然很不满,又往宗伽文身上靠过去。
宗伽文毫不留情的把黏在身上的女人扒拉下来,起身快步走出包间,接起了电话,“少爷,什么指示?”
“老地方,给你10分钟。”那头的景熠声音冰冷,语速很快的说了一句就收了线。
“啧。”宗伽文瞪着手机屏幕,心里老大的不爽。可“少爷”的命令还是不得不听的,他快步走下楼梯,找了个代驾以最快速度往相隔两个街区的另一家店去了。
景熠喜静,从来不去诸如酒吧一类声色犬马的地方。宗伽文拉风的黄色兰博基尼低吼着在他们固定的聚会地点:“Deepblue”门口停稳。
他把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小跑上台阶进了店。
“宗先生,景先生已经到了。”迎宾小姐恭敬的把他往里面带。店里的灯光幽暗,安静的走廊里飘散着令人沉醉的红酒香气。
“Deepblue”是B市一家高级会员制酒窖,老板正是景熠。他这个人洁癖到了极致,为了满足个人爱好也为了能有地方和朋友聚会,两年前投资开了这家店。
宗伽文推开专用包厢的门,往自己的高背沙发上一坐,迎着景熠的冷脸发难了,“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为了你我又抛弃了个绝色。”
“你说的不管用。”景熠坐在对面的高背椅上,不停晃动着手里的酒杯,显得有些烦躁。
“什么不管用?”宗伽文斟酒的动作一顿,显然没明白。
景熠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松开一颗衬衣扣子,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少爷,红酒不是你这样喝的。”宗伽文被他罕见的粗暴方式惊了一下,他拿起醒酒器旁边的酒瓶看了一眼,好家伙,拉图1990就被他喝二锅头一样一口闷了,真是暴殄天物。
景熠却像没听见似的,又自斟自饮了一杯。他把酒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仰身靠在了椅背上。
宗伽文认真的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明显是在生气啊,而且还有点心烦。嗯,能让“少爷”露出这样的表情,也只有那位小姐了。
“怎么啦?和褚恬闹别扭了?”宗伽文抿了一口红酒,促狭的笑道。
景熠蹙了一下眉,冷声道,“哭了。”
“咳咳咳,怎么回事?”宗伽文被来不及咽下去的酒呛的连连咳嗽起来。
景熠有些无奈的扶额叹了口气,好吧,他承认他是没辙了,不然这么丢脸的事他是不愿意告诉别人的。
“我表白了,然后她就吓哭了,跑了。”他言简意赅的把刚才在山上的情况形容了一下。
没错,当景熠说完他很认真的那句话后,褚恬突然毫无征兆的掉下了眼泪。他的心立刻就慌了,手一松,她就头也不回的仓皇而逃。他也不敢去追,只打电话叫了项正飞去送她。
“你怎么表白的?”宗伽文一听就觉得有问题,不会是这家伙霸王硬上弓了吧。
“还能怎么表白?”景熠浓眉一挑,把刚才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真这么干的?”宗伽文噌的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有问题?”
“不是,少爷,你是不是少根筋啊?”宗伽文见他一脸坦荡的样子,无名火窜的八丈高。有时候真想把他的脑子撬开好好研究,结构绝对不一般。
宗伽文重新再椅子上坐下,压惊似得喝了大口酒,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样,我问,你回答。”
“她是不是不知道你喜欢她?”
“是。”景熠瞥了宗伽文一眼,什么破问题,如果知道的话他还表什么白。
“那她之前对你印象如何?”
景熠思索了片刻,心里有些没底,“算不上好。”
“所以少爷,我教你的全忘了?”宗伽文彻底无语了,“女孩子的胆子小,你设身处地的想想,一个整天板着脸,印象又谈不上好的男人,突然跟你说,‘喂,做我女人,不答应爷今儿就不让你走了!’,你会不会被吓哭?!”
景熠本来就没舒展的眉心这下蹙的更紧了,他看着宗伽文颇有些焦灼的表情,咬牙道,“照你的意思,是我做的不对?”
“还对呢,简直错的离谱好嘛。”宗伽文挑眉嗔怪了一句,这人真够奇葩的,这换做在古代就是强抢良家妇女啊。
“少废话,你就说现在我该怎么做。”景熠也无心听他训话,他现在觉得焦躁极了。褚恬流下的那滴眼泪,还有她煞白惊慌的小脸都让的他心情沉重。
“哎,我说你这个人就不能温柔点?哄哄她,女人都经不住哄,只要她对你心软了,问题不就解决了?”宗伽文放缓语气循循善诱。
景熠听了又沉默了下去,他仰头喝了口酒。心里一时也拿不定注意,真是个烦闷的晚上,都是天气太热的错。
褚恬呆呆的缩在床头,窗外渐亮的天色把熹微的晨光带进了房间。她抬头有些失神的望了一眼,用力眨了下胀痛的眼睛。好吧,她居然呆坐了一夜未睡,现在只觉得头昏脑涨。
昨晚景熠突如其来的话让她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她想了一晚上,起码找了几百种理由说服自己他只是一时失言,但都失败了。他的那个肃然的眼神和坚定的语气都让她无法忽视,可他怎么可能对她产生男女之情,太不可思议了。
“哎……”褚恬叹了口气,慢腾腾的爬下床去了浴室。
一上午时间,褚恬像个失了魂的人,无论干什么都慢半拍。煮粥的时候被扑出来的水烫到,刷碗的时候粹了一只味碟,连最能静心的画画都没能让她得到片刻安宁。
“哎呀……”褚恬把画笔一扔,趴在书桌上哀叹了一声。她真的完了,怎么就被景熠这个混蛋搞得一团糟。
因为昨天的意外,褚恬偷了半日闲没去店里。她吃了个简单的午餐,打电话询问了沈蕙嘉,在得知店里都收拾妥当后,才换衣服出了门。
“褚小姐。”褚恬低头下楼,刚踏下最后一级台阶,前面就响起了一记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褚小姐。”项正飞见她想绕道,立刻上前伸手将她拦住了。
“啊,项特助,你怎么会在这里?”褚恬见躲不过去,只得装傻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要去店里吗?我送你。”项正飞已经奉命在楼下等了一上午了,她再不下来,他就打算去敲门了。
褚恬紧张的看了一眼停在院子里的劳斯莱斯,连连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有车。”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项正飞哪可能给她逃跑的机会,直接拽着她朝车子走。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褚恬紧张的闭紧了眼睛。可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后座是空的,景熠并没有出现。
一路上,项正飞都通过后视镜不停的观察后座的褚恬,他来就是为景熠打探情况的。不过她的情况确实称不上好,压低的帽檐遮不住她满脸疲惫,眼底还有明显的青色,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沈蕙嘉早上来店里盯着保洁把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又把烘焙设备重新归位。她刚坐定喘了口气,店门就被推开了。
“你怎么了?没休息好?”她看着走路都有些飘的褚恬,忙把她拉到前台后的凳子上坐下。
“啊?哦,都收拾好了?”褚恬慢了半拍才抬头环视了一圈。
“都好了,你看看。”沈蕙嘉知道她一向重视店里的整洁度,就示意她去座位区检查检查。
褚恬并未起身,只是往里面打望了下,就朝她淡笑着点头道,“辛苦了,下午你早点走吧。”
“没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沈蕙嘉全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又给明显还没睡醒的褚恬倒了杯水。她来店里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很喜欢这个性格随和的老板。更何况这里的工资比以前打工的地方高出了一倍,她当然不介意分担些力所能及的事。
褚恬强打着精神做了几种甜品,下午茶时间的客流高峰期结束后,店里安静了下来。她放了沈蕙嘉的工,终于可以坐下来喘口气了。
“铃……铃……”就在褚恬窝在后间的凳子上打盹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作。
“喂~”她也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了起来,这个时间会打电话来的人肯定只有褚怀瑜。
“你在睡觉?”褚怀瑜听她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有些意外,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营业吗?
“咳,没有,我在店里。”褚恬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伸展了一下手臂。
褚怀瑜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训诫道,“说了多少次了,晚上不要熬夜,身体是自己的,要爱惜。”
褚恬无声的叹息着,只顾闷头听训。心里直腹诽,她也不想熬夜的,不过是被某个奇怪的人搅得睡不着而已。
“Vannie……”褚怀瑜察觉的到那头的人情绪好像不高的样子,心里担忧起来。他思索了一阵,还是决定问问,“怎么心情不好?遇到什么事了吗?”
褚恬刚刚已经走神了,听到他问话回答慢了半拍,“能有什么事?好啦,有客人来了,我不跟你说了。”
褚怀瑜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眉头随之蹙了起来。对他这个外甥女他可谓是了如指掌,刚才她明显心不在焉,说话又闪烁其词,明明就是有事。
他起身在办公室里走了两圈,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日期小窗口。明天就是周末了,他决定暂时把工作放一放,去一趟B市。
其实,褚恬也不是故意敷衍褚怀瑜的,外间的风铃确实响了,可出现在店里的客人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景熠穿着笔挺的黑西装站在前台处,看着迎出来的小女人,神色平淡的瞄了她一眼,转身朝座位区走去。
褚恬傻愣了半天,才跟着抱着一大堆文件的项正飞走了过去。她完全没想到景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往常他都是夜里才来,今天这样的行为显然很反常。
“景先生,需要用餐吗?”她放下餐牌,尽量以正常的语气说道。
景熠抬头又盯了一瞬,微蹙着眉冷声开口了,“你昨天没休息好?”
“锡兰红茶可以吗?”褚恬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
“嗯。”景熠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磕了一下。他从昨晚就一直在担心,可现在见了她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心里却有些窃喜。看来他对她的影响力还是挺大的,他很满意。
褚恬有些负气的回到后间准备泡茶,她打开吊柜想去拿红茶罐,手却不自觉的拿起了另一个罐子。
她看着手中印有繁复纹饰的罐子,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上次在景熠的公寓里喝到了锡兰红茶后,她就下意识的记住了,竟然鬼使神差的托国外的朋友买了几罐哈罗斯百货公司出品的高档茶叶。
等褚恬收拾好心情,端着托盘再次走到座位区时,靠窗的桌子上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了。
景熠和项正飞对坐着,两人手边都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台平板电脑,木桌上铺满了各种文件夹。二人的手指飞快敲击着电脑,还不时用英文交换意见。
褚恬轻轻放下茶壶,也没按照习惯介绍,给忙碌的两人斟好茶之后就退了出去。
景熠紧盯着电脑里的数据报表,端起茶杯刚想喝,眼底就精光一闪。红色的茶汤色泽漂亮,阵阵香气飘进了鼻子里。
他浅抿了一口,心头不觉一热。这味道再熟悉不过了,是他每天都喝的牌子。哈罗斯的自有高端茶叶品牌只在旗下的百货公司里销售,没想到褚恬会专门准备这个。
项正飞见景熠似有些意外的样子,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笑了,“Boss,这是你最喜欢的,褚小姐……”
景熠瞄了他一眼,沉声问,“统计数据都出来了?”
“哦,还没。”项正飞讪讪的一笑,赶紧收起了八卦的心思。像这样和自家老板坐在外面工作还是第一次,不过他已经不意外了。景熠的心思他当然明白,无非是想来看看褚恬而已。
两个专心工作的人一直忙到夜幕降临才停歇下来,景熠又检查了一下整理出来的报告,终于满意的点头了。
“Boss,需要我去打包晚餐吗?”项正飞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八点过了。
景熠理了一下衬衣领子,只朝他点了点头,就起身去了外间。他在外面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褚恬,只得屈指在前台原木桌上敲了敲。
在后间的褚恬听到熟悉的敲击声,起身迎了出来。项正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店里就剩下了她和景熠两个人。
“需要续水吗?”褚恬迎着景熠直视的目光,稳住心神淡淡的朝他笑了笑。
“结束营业后跟我回家。”景熠直言提出了要求。
回家?褚恬心里一惊,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堵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是说洁癖可以治吗?你帮我。”景熠放轻声音,少见的用了请求的语调。昨晚他想了很久才想出了这个办法,他已经不满足偶尔来这里了,决定先把人弄回家再说。
褚恬紧抿着嘴唇,她看着他英俊帅气的脸,还是摇头了,“您应该去咨询心理医生,我帮不了您。”
她不知道他昨晚究竟为什么说出那番话,但她心里一直有个清晰的声音在提醒着,他这种人太优秀,一直站在她触及不到的山巅,这种人不是她能高攀的起的。
“褚恬,是不是我昨天的话没说清楚?”景熠的深眸一眯,语气又压迫了下来。
“景先生,如果没有别的需要的话,我进去了。”褚恬咬牙,再次拒绝了。
项正飞还没到餐厅,接到了景熠的电话,对方只叫他马上回去接他就收了线。
景熠一直到回到“意墅”都没出声说过一句话,刚才褚恬坚决拒绝了他的要求,就直接躲进了后间,直到项正飞回来才出来把账结了,然后就催他们赶紧回去。
他现在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甚至有些后悔选择对她表白。她今天面对他总共就说了10句话不到,而且也不怎么笑了。这感觉真的不怎么好,生疏而拘谨,他很不喜欢。
项正飞进了门,也没跟着自家老板去起居室,而是把林国忠拉到了一边。
“忠叔,Boss还没吃晚饭,你看着给他做点什么吧。”
林国忠朝起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他是去见了褚小姐?”之前去过公寓的郭嫂已经把那天的情况告诉他了。
“嗯。”项正飞颔首应道。
“哦,我知道了。”林国忠心中了然,也没再多问,直接去了厨房。
景熠洗完澡下楼,就见林国忠端着银质托盘候在了起居室。
“熠少爷,给你做了点云吞。”林国忠放下瓷碗,笑着把勺子递了过去。
景熠也没有拒绝,埋头安静的吃了起来。他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只觉得食之无味,随即放下了勺子。
“忠叔,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他戴着白手套的修长手指有节奏的轻敲着,语气中没了平日的清冷。
林国忠笑了,他又把碗往景熠的面前推了推,“你很好。”
“很好?”景熠仍没有继续吃的意思,只挑眉问的有些怀疑。
“我前两天在微博上看到了现在女孩子的择偶标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你都符合甚至超过了标准。”林国忠对景熠的反应感到有些意外,这个从来都自信满满的人居然对自我产生了怀疑,看来那位褚小姐确实是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瞧。
“比如?”景熠从来不关注微博这种无聊的东西,不过林国忠倒是个很时尚的人,没事就上网看看流行动向,他倒是想听听。
“简单来说就是帅气多金,温柔体贴。”
景熠一听就蹙起了眉,帅气嘛,他确实长的很不错,多金也是符合,可温柔体贴?按照宗伽文的说法,他完全谈不上。
“熠少爷,在喜欢的人面前应该做你自己,我想褚小姐会愿意看到的。”林国忠看着他满脸疑惑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说道。景熠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冰冷不过是表象,如果他真的愿意,他可以温暖任何他想温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