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闪忽闪的屏幕上，耿绍东的名字在跳跃。凉楮滑着屏幕，接通了电话。她又抬头看了看电视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四点半了。

凉楮想不明白，耿绍东为什么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他应该快下班了，除非晚上有饭局。

“喂，几点回来？”凉楮练习着作为一个平常的妻子，接到自己老公电话的样子。

谁知，听到她这句话的耿绍东竟然在那边愣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低沉的嗓音，听起来似乎让人有些担忧牙。

“老婆，今晚我恐怕得加班了。”

过年前的最后一天了，竟然还加班。他还是老板呢，凉楮更加不明白了，难道连这点决定权都没有么？

“为什么？”

耿绍东引导着凉楮询问为什么，这样他正好可以把问题丢出来。他想，如果凉楮不愿意，他绝对不勉强她酢。

“之前答应融资的公司，资金一直没到位。今天是给员工发奖金和工资的日子。我不能离开，如果资金一直到不了账，我需要给员工一个交代。”

到底哪家公司投了资，或者哪家公司没投资，凉楮根本不知道。也不对，她还是知道一家的，比如凉思卓！

她就这么一想，难道还真是凉思卓的资金未到账，想到这一点。凉楮有些担心的开口问他：“哪家的资金未到账？公司没有第二套备选方案么？”

“第二套备选方案已经失效了。这家公司的责任人跟我们签订了协议，说好的及时到账。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现在联系不上了。”

“到底是谁？提前签订了协议，怎么能这样言而无信呢？”凉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现在只关心哪位说话不算数的人。

“这个人，你认识。我只是不希望你插手这件事，……”

耿绍东这样说，凉楮就完全明白。果然是她妈妈，只是她感觉耿绍东已经替她想到了尴尬，才会这个时候打电话回来。

“我明白了。我给她打电话，问问。”

说着，凉楮挂断了电话。翻着通讯录，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存号码。不过，她想起来，记得曾经给过她一个名片。

她跑到卧室，开始翻着衣服口袋，包包口袋，裤子口袋。终于在包包的低层看到了那张名片。

她照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铃声没响多久，对方就接通了。她没想到这通电话竟然是国际长途。

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号码什么时候开通了国际通话业务。无暇顾及这些，凉楮认真的听着话筒里的声音。

“Hello，Whoisit？”对方的美式发音很浓，凉楮竟然听不出到底是不是她妈妈。

虽说她也是住在外交公寓三四年的人，但她的英语基本全部还给老师了。这会儿，她竟紧张到手心出汗。

可能间隔时间长，对方换了中文。“你好，请问是哪位？”

凉楮心里嘀咕着：既然会说中文，干嘛一上来就是英文。

“你好，我是凉楮。我想找一下凉思卓女士。”

听到凉楮的声音，凉思卓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刚刚用其他电话给凉楮打，她都没有接。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打了过来。

被这突然的喜悦撞击的心脏砰砰直跳，凉思卓含着哭腔的叫着：“凉凉，……”

听到话筒里的人叫她凉凉，凉楮确定接电话的就是她妈妈。可她太多年没有叫过一声妈妈了，如今她竟然不知道该接什么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又都在等待着对方开口。

凉楮脸皮开始发烫，她就这么冲动的拨了电话。还只是为了确认耿氏的资金问题，这样想来，对凉思卓确实不公平。

“马上新年了，新年好。”想了半天，凉楮瞟到电视里正在演的新闻，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就算她说别的，只要是她说出来的，凉思卓听了也会乐开花。

“嗳，新年好。凉凉，这几天国内比较冷，出门多穿点衣服。穿的暖和点，别跟那些姑娘们学习，要风度不要温度。”

缺失了二十多年的母爱，就凭着这几句话，也很难融化凉楮心里的冰层。她咬着嘴唇，强忍着心里的压抑。打断了她的叮嘱。

“你之前给耿氏投了一笔钱，对吧？”

凉思卓从国内离开的时候，已经办妥了这一切。现在听凉楮的语气，难道那笔钱出了问题？“是。我还让他写了协议……”

“现在那笔钱未到账，他们公司年末需要急用这笔钱。而且还联系不上你了。”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本来凉思卓欠了凉楮二十多年的陪伴，如今凉楮主动打来的第一个电话，竟然是质问。

她抬头擦掉了眼角溢出的泪水，“我上飞机之前就处理好了这件事。如果资金未到账，可能是国外银行与国内银行交接上出了问题，也有可能是银行为了升级系统，暂时无法转

账。你先别急，我让我国内的委托人去查一查。”

国内国外转账，凉楮不懂。银行升级系统，也有可能。既然她这么说了，凉楮也不好再质问什么。

她得到了答案，却接不下去了。

还是凉思卓开口问她：“凉凉，今年来这边过年吧。妈妈买了好多东西，等你来。”

听到她自称妈妈，凉楮心里又开始别扭了。她无法面对她，只好婉拒着：“今年是我结婚第一个春节，我跟绍东需要走访两家的亲戚。”

凉思卓知道，这是国内的传统。耿家一直都是注重传统的人，不过她可以考虑回来过年。

“对对对，也是啊。那你要开开心心的过年，注意身体，多孝敬老人。”

“嗯，我知道了。”

对方不挂断电话，凉楮也不好意思挂断电话。一直都是凉思卓说着，她听着。偶尔才搭句话，直到凉楮的手机有别的电话进来。

她赶紧对凉思卓说，她有电话，让她也多保重身体，就挂断了。

接到耿绍东的电话，凉楮的内心明显轻松了很多。刚刚犹如经历了一场持久战，她的耐力早就用完了。

“谢谢你，凉楮。”

看来资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不然耿绍东的语气不会这么轻松。

“谢什么啊，都是老夫老妻的。”

凉楮很少开他们之间的玩笑，这也算是第一次开玩笑。至少耿绍东是这么认为的。

“在家等着我，晚上带你去吃大餐。”

凉楮听得出来，耿绍东也彻底松了口气。现在说话的声音都是愉快的。于是她半开玩笑的问他：“吃完大餐，是不是也给我发年终奖啊？”

“我都是你的，要什么年终奖。等着我，别出去。”不等凉楮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凉楮怔怔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她也想不起来，自己本来要准备忙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凉楮就这样做了一个小时。她再次回过神来，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她看着手机屏幕上耿绍东的名字。

不到七点，他们就到了无边餐厅。一家pazza店，跟黎焱戎在一起时，凉楮喜欢吃中餐。自从跟耿绍东在一起，她就没有管过自己的喜好。

只要跟着耿绍东走，吃的自然不会差。慢慢的他的嘴也养的叼了起来。

餐厅的门面跟周边的西餐厅比起来，确实小了不少。耿绍东去停车的空档，凉楮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家餐厅。

内里的装饰看起来优雅，安静。看起来比较适合中外友人聊天谈地。凉楮挑了比较靠里面的位置。

服务员放下餐单，就去到了两杯水。正好耿绍东回来，坐在了凉楮身边。

“意式虾酱牛肉披萨，一份意大利面，时蔬鸡肉沙拉，两杯柠檬汁，再来一份咖喱蟹肉汤，谢谢”凉楮把餐单递给服务员。

又看向耿绍东，“这些我们两个人够吃了吧。”

穿着衬衣的耿绍东将柠檬汁往凉楮面前推了一下，“不够，我们可以继续点。”

他们没等多久，几份菜都上桌了，只有披萨需要现做，会稍慢一些。

耿绍东把一大份意大利面都放在凉楮面前，“你先吃，吃不下我吃。”

从早上凉楮吃了一点早饭，中午压根什么都没吃。这会见着颜色鲜艳，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就顾不上形象了。

用不惯叉子的凉楮，心里干着急，却夹不起面。耿绍东看着凉楮急的差点用手抓。他按住凉楮的手，接过她手里的叉子，斜放着，开始转圈。

不一会儿，凉楮就看到叉子上慢慢的意大利面。她正要伸手接过来，耿绍东却已经递到了她嘴边。

“张嘴。”

凉楮红着脸，张开了嘴。她自己余光都看到了周围的人在注视他们。顿时脸蛋更红了。

“我自己来。”从耿绍东手里夺过叉子，凉楮开始自己学着吃了起来。

刚吃了一半，耿绍东阻止她继续吃下去，凉楮不解的看着他。“待会还有披萨呢，吃面吃饱了，怎么吃披萨。”

于是，在凉楮眼巴眼望中，剩下的面都进了耿绍东的肚子。她开始吃沙拉，吃了没几口，披萨就端上来了。

看着披萨上还在滋滋冒油，凉楮的口水差点掉下来。她看着耿绍东挑了一块虾仁牛肉最多的，放进盘子里，然后细心的切成方便吃的小块，最后把盘子移到凉楮面前。“吃吧。”

吃着盘子里切好的披萨，凉楮心中感动着。她自己从来都不曾细心的照顾过自己，却已经有人时时刻刻的照顾着她。

除了爱，她想不出其他词可以形容了。

他们回到家，晚上凉楮并不急着睡着。

她拉着耿绍东，手里拿着笔和本子。“明天你就放假了，咱们今晚想一想，过年都需要买什么？”

耿绍东瞄了一眼凉楮的本子，

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他甚至还看到了蒜这个非人类的食物！

他要立刻打消凉楮的采买激情。

“老婆，咱们不用准备这些。过年要回家跟父母还有奶奶一起过的。”耿绍东没有说谎，这是耿家的传统。

“那咱们也不能就一直在家里吃啊。我们住几天就回来，我们自己还是要做饭吃啊。”

“嗯……，但是我们也不需要这么多食物啊。”指着凉楮的清单，耿绍东都觉得可怕。他还看到了鱼这个生物。

“你到底讨厌哪个！说！”凉楮到底是发现了耿绍东的不对劲。

“我没有，对着手指头的耿绍东坐在地上，看着凉楮的清单，心掉到了谷底。”

凉楮气鼓鼓的瞅着他，小手指勾着耿绍东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你不是曾经是军人么？在军营里，你也这么挑食？”

耿绍东装可怜的眨着眼，咬着嘴唇看着凉楮。眨巴眨巴眼睛说：“嗯，上个军校，毕业在基层工作了几年。后来就升职了。我挑食，我爷爷不管，那就没人敢管我了。”

凉楮一口血堵在心口。真真是无语了！

她好像下定了决定一样，大手抓起旁边的清单，指着耿绍东。“说！你不吃什么，我都划掉。”

于是，经过两个人激烈的角逐。凉楮本来慢慢两张纸，最后只有半张确定必须买的，剩下一半被耿绍东称之为“可有可无”。剩下的一张，全被他否决了。

搞得最后，凉楮妥协的靠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无奈的叹息。“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第二天，耿绍东跟着凉楮，拿着他们前一晚上决定的采购清单出发了。凉楮的习惯是早去早回，临近年底，超市里人多，都是准备年货的。

凉楮早上特地多吃了一个三明治，为了超市之行，做了充足的准备。

超市外面的停车场都是车，以往门口都是空着的购物车。今天竟然一个都没有，凉楮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走进超市一层，凉楮看到了卖糖葫芦的摊子。她还记得小时候跟妈妈去逛街，妈妈总是习惯给她买一串糖葫芦。

还没等她回过神，一串糖葫芦已经放在了眼前。“吃吧，别使劲看了。又看不到嘴里。”

凉楮接过糖葫芦，心里犹如抹了蜜一样甜。

超市里果然是人山人海，凉楮穿梭在货架之间，耿绍东跟在她身后，一个看不住，她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眼看着他们的推车越来越慢，耿绍东看着推车里的零食饮料，都是清单上没有的。他没猜错，凉楮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装了一车零食后，凉楮又抱着两大袋营养品过来了。耿绍东接过她怀里的营养品，眼神示意她看车里。

“啊？怎么这么多啊？”

“这些都是昨晚上花掉的，你还买。今天先买急用的，明天再买别的。”彻底死心的耿绍东，决定放弃挣扎。反正凉楮想买，他是拦不住的。

于是，凉楮把哪些零食全部拿出来，拽着推车往面食区挤。看着促销装的方便面，凉楮顿时抓起两包就往推车里放。

她还没放进去，就被耿绍东握住了胳膊。“不许吃这些食品，里面都是添加剂。”

凉楮依然抓着方便面，委屈的看着耿绍东：“偶尔也想吃的，你加班我没饭吃，就可以煮面呀。我还可以放个鸡蛋，或者加个火腿肠。”

这些都是她一个人生活的必备品。只是耿绍东再也不允许她吃这些垃圾食品了。

“不行，我宁愿点外卖，也不能吃这些东西。”

耿绍东坚决不退让，凉楮含泪挥别了方便面。

在山货区，耿绍东让凉楮推着车，跟着他。只见他拿起一包银耳，又挑了几袋红枣，还买了一包枸杞。

“喂！你买这么东西干嘛？”

红枣，凉楮勉强还可以吃，但是枸杞和银耳，她是绝对不吃的。

“回头我熬给你喝。”

凉楮自己想象着银耳熬出来的样子，她觉得跟鼻涕一样，光想着就没胃口。她一个劲的摆手，“我不要，我不要，要喝你自己喝，我可不喝。”

“傻孩子，美容养颜的。”

凉楮使劲摇头，“那我也不喝，我就长这样了！不养！”

耿绍东可不想凉楮那么好说话，他还是把银耳放进了推车里。温声絮语的讲着：“那不熬汤了，我们可以凉拌着吃。至于枸杞，可以熬粥或者炖排骨，炖小鸡放几颗。”

听到有肉吃，凉楮的眼睛就亮了。对银耳和枸杞也没那么大反抗了。

逛到水果区，凉楮看到大大的榴莲，非要买。耿绍东闻着那个味啊，抵死不从。看着榴莲满身的刺，凉楮也不敢下手。

最后只好放弃了。

不过她发现，竟然有剥好的榴莲块，真空袋包着。她趁着耿绍东不注意，偷偷的拿了一个放在购物车里。

他们在结账排队的时候，就那么巧的遇上了凉楮在外交公寓对门的姐姐。

凉楮发现姐姐的身边不是她看到过的绿军装，而是另外一位高大帅气的英俊美男。那男人细心的护在欧阳身边。

“欧阳姐，好巧。”凉楮把耿绍东丢在后面，她自己穿过队伍，走到欧阳身边。

欧阳闻声扭头，看到了俏皮的凉楮，以及队伍突出来的地方的耿绍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