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绍东看着卧室的门,捏着手机的手,紧紧的握成拳。“知道了,帮我拖住她,我待会儿就到。”
挂断电话,凉楮已经从卧室出来了。她穿着一件朴素的鹅黄色羽绒服,里面搭配一件白色棉绒连衣裙。
“我这样穿可以么?”凉楮看着耿绍东,她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或者她需要面对的是什么人牙。
耿绍东走过去,帮她拉了拉羽绒服的领子,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挺好的。”
两个人出门,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了。凉楮跟着耿绍东坐上车子,她才想起询问一下。“我们要见的对方身份是……”
“一位女士。我也只听说她很早就出国了,一直未回过国。据说有个女儿,我一直在调查,还没查出来。”
凉楮默默的不再说话,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她妈妈早年突然出国,再未回来过。期初还有思念,后来想起都觉得好像与自己无关一样。
无人提起,也就没人想起来了。
出了京承高速,凉楮发现耿绍东的方向是往机场开去。“为什么去机场?酢”
“我让人帮忙拖着对方呢,只知道她现在在机场,还不清楚她是转机还是打算停留。”耿绍东的手机就在车上,但是始终没有再想起来。
他心里隐约有股不安,总觉得这次会面会出意外。
T3航站楼内,穆清挽着凉思卓的胳膊,徘徊在免税店内。穆清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惴惴不安的一直往门口看。
“小清,看什么呢?”凉思卓察觉到穆清的心不在焉,拿起一瓶化妆水,询问穆清。
“啊?哦,没什么。没看什么。”穆清回过神来,再也不敢走神了。
车子停在机场高速路边的停车位上,耿绍东拉着凉楮的手,往机场大厅走。
机场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商旅人士,往来国际友人,走亲访友的都在等着。耿绍东牵着凉楮的手,直接往里面走。
在免税店门口,耿绍东停下来,看着凉楮。双手搁在她肩膀上,“里面都是各国的顶端消费品,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别有心理压力,其他的不用管。”
凉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跟着他往里走。
隔着货架,凉楮真的很认真的看着那些化妆品,功效,功能,配方,产地。她都看的很仔细。
在另一排货架中间的位置,凉思卓也在看着一瓶眼霜精华。
他们相隔不过三寸之间,凉楮的视线所及之处,就是凉思卓的身影。
凉楮透过化妆盒子之间的间隙看到凉思卓的脸,她不敢确定的放下手上的瓶子,想要走过去看个清楚。
当她走到另一侧,背对着她的中年女子身边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子,还有……她丈夫耿绍东的身影。
看着对面的三个人,凉楮站在那里一句话都叫不出来。耿绍东的目光一直放在对方身上,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
耿绍东笑着对对方说:“欢迎凉女士回国,下榻的地方,我都安排好了。我随您差遣。”
不知那位女士说了什么,就见耿绍东认同的点了点头。
凉楮走过去,想要引起耿绍东的注意,却意外的踩到了旁边买东西的客人的脚。
“呀,小心啊。踩着我了。”
凉楮慌忙赔不是,再抬头时,对面的三个人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慌乱之中,凉楮不安的转身就快步离开了。甚至不顾身后耿绍东的喊叫,只是一个劲的往外走,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出了机场,凉楮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看着她坐上出租车离开,耿绍东转身就要找自己的车,追上去。随后跟过来的穆清,拉住他的衣袖。
“绍东,凉女士还在机场里面呢,你就这样离开了么?耿氏不管了么?”
穆清说的确实是事实,耿绍东拉车门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自己犹豫再三,才决定往机场内走去。
自凉楮从机场离开后,凉思卓一直待在机场的咖啡厅内。她双目无神的盯着自己眼前的咖啡。
有多少年没看见过那张脸了?
怎么一见面,他们母女就这样错过了?
耿绍东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笑着看着耿绍东“人追回来了么?”
“没有。”
现在看着那位女士的样貌,耿绍东猛然间想到了。一直觉得眉宇间的熟悉感,不知在哪儿见过,如今自己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
她与凉楮的容貌有80%的相似之处,难怪凉楮一看到她,就逃跑了。
“耿总,与妻子的感情如何?难道都不用追回来么?”
听得出她话中似有埋怨之情,耿绍东觉得自己太后知后觉了。“我想我妻子反应这样反常,必定与她见到的人有关。”
不等凉思卓再次回答,耿绍东接着说:“我妻子脾气
不好,今天事发突然。凉女士,我就招待不周了,改天我一定带妻子给您接风洗尘。”
说完,交代了穆清陪伴凉思卓,自己提前离开了。
在车上,耿绍东一直给凉楮打电话。可她一直未接,最后索性还关了机。耿绍东虽不清楚凉楮与凉思卓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他还是理解了她。
他猜测凉楮并没有返回澜湾,而且她休假期间肯定也不会去上班。耿绍东直接把车开到了外交公寓。
走进电梯,他还在祈祷,希望凉楮能够在这间公寓里。
敲着凉楮的房门,耿绍东也没有停止拨打凉楮的手机。虽然没有人接,可他还是不停的拨着。
“凉楮,我知道你在屋里。你打开门,你要说什么,我都听着。”耿绍东站在门口,他不敢使劲敲房门,怕影响凉楮的邻里关系。
半天也没有人出来给他开门,他又不能离开。想着凉楮不应该现在跑去健身房,耿绍东还是拨通了舒虞的手机。
得到答复,凉楮果然没有去哪里。那她一定还在屋里。
“凉楮,我真的不知道你认识这位女士。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注资人。而穆清是苏睿乾的小姨子,就是她帮忙牵的线。我跟她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误会。”
他想了一下,也就这些事了,别的真的没有再瞒着凉楮的了。
还在思考别的,房间门已经打开了。凉楮站在门口,什么都没说,可就是让人觉得有些不一样。
“除了她,没有别人给你注资么?”
“啊?”耿绍东没有明白,凉楮的意思。
凉楮抬了抬下巴,示意耿绍东进来。耿绍东走进去,凉楮啪嗒,把门锁上了。
坐在沙发上,看着凉楮。耿绍东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好默默的等着凉楮开口。
“她为什么会选择给你注资?她很有钱么?”凉楮依然揪着问题不放,她还没有从那个震惊中清醒过来。
多少年了,她都没有回来看过她。现在,耿氏出现问题了,她就出现了。那她凉楮和她父亲褚晟在她眼里,在她心里就真的一点位置都没有么?
“这些我不清楚。我没有查过,是穆清帮我找的人。我只见过她一面,这是第二次见面。”耿绍东果然猜的没有错,那位凉思卓跟凉楮果然是母女。
只是似乎凉楮对她并不是那么亲近。
“她跟我妈妈长得有点像,但我已经看不出来她是不是我妈妈了。我看到她的那一刻,就连相认的勇气都没有了。”
凉楮走过去,在耿绍东身边坐下来。靠在他的肩膀上,给她力量。
而在机场等候的凉思卓,一个人静静的发了会儿呆。二十分钟之前,她确实打算要转机离开的。
但看到凉楮之后,她改变了决定。耿绍东应该是看到她的反应,也料定她暂时不会离开。才放心的去找凉楮。
她记得很清楚,已经二十年没有回来了。她竟然没有料到二十年后,她能再次见到凉楮,已经长大成人的凉楮,已经嫁为人妇的凉楮。
耿绍东?耿……,难道会是耿家的人?
凉思卓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如果耿绍东真是耿纪雄的后代,那她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她离开褚晟的那一年,也是耿氏“改朝换代”的关键时刻。她之所以选择离开,就是不想被这些琐事纠缠。
如今再次遇到,却逃不过这个宿命。
耿绍东能够继承耿氏,也是能力所在。但凉楮却并不是他们能选择的最适合的妻子。凉思卓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就结了婚了?
当天晚上,凉楮与耿绍东一直保持沉默的状态,谁也没有再提起你凉思卓。凉楮坐在窗台上,她其实真的记不清母亲当年的模样。只知道母亲单姓凉字。
她北上之后,才给自己改姓为凉。
如今这位女士与她母亲同一个姓,只是谁也确定不了到底对方是不是那个人。她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看着凉楮一直愣愣的坐在那里,耿绍东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没有提前调查清楚,也是因为一直有别的因素在阻扰他调查。
“饿么?要吃点什么,我去做?”耿绍东走到凉楮身边,手掌放在她肩膀上。
凉楮摇了摇头,“没胃口,不想吃。”
坐在她对面的耿绍东,握住她的双手。“再不饿,也要多少吃点,不然胃里难受。”
凉楮与耿绍东对视着,她问他:“如果她真的是我妈妈,我该怎么办?”
“你妈妈回来了,你该高兴才对啊。”
“不。我不高兴,她离开了那么多年,我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她现在回来,只会增加我对她的怨恨。”
耿绍东看着凉楮情绪激动的样子,他看得出来。现在的凉楮怨气很重,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听进去。
“我们出去转转吧,突然想起来,咱们都没有一起出去玩过。”耿绍东不想凉楮再想那些琐事。
干脆带她出去散散心,兴许可以忘记这些不愉快。
他们离开家了,开车在路上行驶着。凉楮看得出来,根本没有心情。耿绍东不管说什么,她都没有多余的回应。
后来,耿绍东把车停在了一家古玩店前。带着凉楮去看那些古玩字画,虽然两个人都不是很感兴趣。
但他希望通过那些文玩可以让凉楮调节自己的情绪。
走进文玩套间,凉楮的目光被那些翡翠琉璃吸引着,耿绍东一直在旁边观察她的神情变化。看来他这个决定并没有错。
走过一排排的格子间,每一个格子间里都有一件特殊的稀奇玩意。耿绍东不时的只给凉楮看,凉楮也深深的被那些东西吸引。
“这位先生,看上什么了?”
他们刚走进一家店,店主就迎了上来。那人手里拿着一串佛珠,眉宇间挂着慈祥的微笑。倒是与这间店的装潢颇相得益彰。
耿绍东扭头看着凉楮,又迎上那老板。“随便转转。”
“先生此话差矣,市场虽大,但先生与小姐已经转了四五圈了,依然停留在小店内。看来,二位也是有缘之人。”
他的话一出口,凉楮与耿绍东同时扭头看向他。竟然没有意识到他们两个人已经走了那么多趟了。
“老板这里,可有什么稀罕人的杯盏之类的?”耿绍东想淘一件咖啡杯送给凉女士,也不为失礼。
那老板也是随和之人,并无强卖强买的打算。听罢耿绍东的问话,他摇了摇头。
“小店不经营杯盏用品。只与有缘人做买卖。”
出乎他两个人的意料,没想到他们的经营会是这样。
“这样就不太巧了。”
老板并没有表现的多失望,反而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两位可以去别家看看,真有喜欢的也不能错过。当然了,我也可以帮你们打折。呵呵。”
此时,凉楮却盯着一件手镯一直在看。手镯通体红色,耿绍东对玉石之类的鲜少了解,自然也就不懂。
“老板,这件手镯是红珊瑚还是玛瑙?”凉楮指着橱柜中的手镯问道。
“这件是玛瑙,开过光的。非卖品。”
非卖品?
“既然展出,为何是非卖品。老板也并没有挂着不出售的牌子?”凉楮听到奇怪,就看向那老板。
老板看着那件玛瑙手串,回忆似得娓娓道来。
“这手镯摆在这里十几年了,我还记得那时候我还没有接手这间店铺。有一天,一位年轻的女士拿着两半的镯子,询问谁家可以复原。我爷爷当时跟她说,已经没办法复原了。她不信,就离开了。”
凉楮对他的故事开始感兴趣了,她认真的听着,仿佛是这个镯子的一生。
“后来的一天,她又来了。还是那只镯子,她说她知道怎么复原,就把方法告诉了我爷爷,希望我爷爷帮忙把镯子修补好。爷爷不忍心拒绝,就应下了。答应帮她复原,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爷爷,我爸爸,他们每天都在琢磨复原这只手镯。不过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那位女士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只手镯也就一直一直的传下来,爷爷交待过,不能卖出去。”
凉楮感觉这只镯子确实神奇,但她还是有些不明白。
“既然一直卖不出去,那你怎么知道别人不是这只镯子的主人呢?”
那老板不慌不忙的走到里面,取了一张照片。“那人当时留下了一张照片,是镯子的复原图。我爷爷就是照着这个样子把镯子修好了。”
接过那张照片,耿绍东凑近了看。似乎看不出什么别的蛛丝马迹,他正要朝老板问,只见凉楮拿着放大镜,接过照片。
透过放大镜,凉楮看到了镯子的特别之处,在镯子的内壁,有一个小小的字迹。她想要看清楚,可怎么都看不清楚。
“老板,照片上的镯子上有字。”
“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实在看不清楚是个什么字。也没有明白这个字跟镯子和镯子的主人有什么关系。找不到人,自然也无法联系上当初留下镯子的人。”
耿绍东走到橱柜前,看着那个镯子。“既然镯子上有字,为何老板不取出来,看个究竟。”
“先生有何不知,当初镯子送来的时候断痕出就是刻字所在。看得出来当时拥有手镯的人是想要毁掉镯子上的字,才导致手镯破裂,进而折断。”
“那老板所谓的有缘人指的是?”凉楮询问道。
“当初家父寻找了能工巧匠,才得到不确切的消息。这毁掉的字,看起来像是凉字。凉薄的凉。”
“凉?”凉楮吃惊的看着那个镯子,她的印象里并没有这样一只镯子。
“对。凉,其他的就没有了。所以很难断定这镯子的主人是否还在
。”
耿绍东看着凉楮,很清楚她现在在想什么。如果不是她,可能就是她母亲了。或者是她母亲的亲属之类的。
如今除了他们这一支,还不曾有其他凉姓家族。
从玛瑙的成色,质地。能够拥有这样晶莹剔透鲜红色上等玛瑙,并不是一般人家能够买得起的。
“凉楮,凉楮?”耿绍东看凉楮陷入了沉思,他以为她能想起什么。
“啊?”凉楮回过神来。
耿绍东扶着她的肩膀,“想到什么了么?”
凉楮摇了摇头,“不知道。没有印象。”
“难道小姐姓凉?”
凉楮抬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