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女人站在那里盯着小辉,欲言又止。凌遥知道她大概就是小辉的妈妈,包小茹。
“小辉,”包小茹凄凄地叫了一声。
小辉本来一直在埋着头吃饭,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注意到有人来,听见声音猛地抬起头,看着包小茹,半晌才叫着:“妈,”,然后又别扭地把头转向另一边。
凌遥很自觉地地端着碗站起身,对着包小茹说:“婶子进来坐着吧。”说完端起碗出去了。
匆匆地扒完饭,凌遥端着小板凳,坐在院里的树荫下剥核桃。还好核桃熟的过了,外面那层皮好些都裂开了,不一会儿就剥了一盆。 不过手指头还是染上了色,暗暗的棕色,看着挺恶心的。
又在墙角捡了块半截砖头砸开几个核桃吃,嫩核桃仁外面那层皮味道有些苦,凌遥把那层皮也剥了下来,吃了几个,脆脆的,有一股特有的香味。
他不是很喜欢晒干了的核桃,就喜欢着刚摘下来的是核桃,油油的,嚼着挺有味儿。
第二盆核桃快剥满时,包小茹从房里出来了,凌遥发现小辉没有一起出来。
难道包小茹不是来叫小辉回家吗?凌遥正暗自想着,包小茹却朝着他这边走来了。
她看着凌遥说:“遥遥啊,婶儿跟你商量个事啊。”
说完看着凌遥,凌遥听了她的话,就觉得不是好事,不过还是说:“婶子先说。”
包小茹继续说:“你刚回来,婶儿本不该麻烦你,可是婶儿也是没办法了,婶儿家里出了点事,能不能让小辉在你这儿先住几天?”
凌遥心想还不是你自己造的孽,只是可怜了小辉一个孩子。他抬头看了一眼房门口,小辉正站在那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那种眼神,就像被人抛弃了的小狗一样,很可怜,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成,反正我一个人在家,小辉住着刚好给我做个伴。”凌遥一口答应了。
包小茹青肿的眉眼,看着像是笑了笑,松了口气说:“那真是麻烦你了,摇摇,婶儿在这谢谢你了。”
包小茹的声音听着像是哭了。
凌遥本来坐着,手来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核桃皮,这会儿赶紧站了起来,“婶子别客气,咱都是一个村的。”
“给你添麻烦了,”包小茹说:“那等一会儿,我让小辉他哥把他的书和衣服给他拿过来。”
”好,下午我可能要出去一下,不过小辉在家。“凌遥应着。
包小茹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说要回去了,凌遥送她往出走。
路过他房子门口时,小辉已经进去了,包小茹往里面看了一眼,小辉坐在炕头闷着头,凌遥看见包小茹的眼角有泪光闪烁。
送走了包小茹,凌遥回屋,看见小辉已经躺下了。凌遥想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吧。不过劝人的话,他实在不会说,摇摇头,把桌上的碗端去厨房洗了。
洗了碗,有点犯困,凌遥看了看时间,跟凌大山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他定了闹钟,也爬上炕睡觉了。
感觉才刚睡着,外面又有人喊,嗓门有点大,凌遥烦躁地爬起来,看着一个小伙子抱着一摞书,站在门口。
凌遥看了一眼,就认出他是小辉的大哥,王勇辉,凌遥冲他招呼:“进来吧,把书放桌子上。”
王勇辉走进房子,把怀里的书放下,看着凌遥笑着说:“遥哥,麻烦你了。”
凌遥挥挥手,转头看小辉。小辉昨晚大概没怎么睡觉,这会躺在炕上睡着了。凌遥推了一下他就醒了,看样子睡的不踏实。
小辉爬起来看着站在炕边的王勇辉,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王勇辉上前一步,拍拍小辉的肩膀说:“小辉,哥把你的书给你拿来了,你先在遥哥这里住几天,等咱爸气消了,哥就接你回去。”
小辉紧抿着唇不说话,也不看他大哥。
王勇辉从裤兜里掏了一把钱出来,塞给小辉,“这是哥上个月的工钱,你拿着,别想太多了。”
小辉不接他的钱,王勇辉急了,就说:“拿着吧,你总不能在摇哥这里白吃白住吧。”
凌遥闻言无声地笑了笑。
最后小辉还是把钱接了,直到王勇辉走到门口了,才愣愣地开口叫了一声:“哥。”
王勇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哥了呢。”
小辉眼眶很红,王勇辉赶紧说:“好了好了,你别担心,好好念书啊,哥先回去了。”
王勇辉走后,凌遥看着小辉耷拉着脑袋,坐在炕上,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发质竟然出乎意料的柔软,手感很好,凌遥笑着说:“好了好了,别哭了。都是大小伙了,男人的眼泪比金子还值钱呢。”
小辉抬起头,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瞪着眼喊:“我没哭!”
凌遥收回手,笑着:“哥出去办点事,你在家看门,没事了就复习功课去吧,高三的课挺重的。”
“嗯。”小辉呆呆地点点头。
凌遥去院里洗了把脸,就去凌大山家里了。凌大山正在门口大树底下乘凉,看着他笑着:“遥遥来啦。那现在就走吧。”
“好。”凌遥跟凌大山一起去村里找匠人。
路上,凌大山说:“遥遥啊,把你大伯也叫上吧,他也会垒墙。”
“成,大伯家里我去说。”凌遥想了想就答应了。他在村里,就大伯一家亲戚了,太疏远了也不好。
跟凌大山去了六家,只有四个人正好闲着,就答应了。凌遥想,算上他大伯和凌大山,人差不多了,两天肯定就干完了。
“哎呀,”凌遥想起一件事,不好意思看看着凌大山,说:“大山叔,我忘了买水泥和沙子了。叔你知道咱村附近哪里有卖的不?”
凌大山笑呵呵地说:“知道,这事交给叔了,叔认识人,一会儿回家打电话说。”
就这么跟凌大山在村里走了一圈,凌遥已经听了不少八卦,都是关于小辉家里的。
早上王选家里继续大吵大闹,王选不认小辉,王选的母亲更是说以后都不准小辉进门,不过好像原谅了包小茹。
只是听说王选中午还跑去了王剑家里,说他给王剑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要王剑给他抚养费。
王剑的老婆冯凝凝本就被王剑气的在床上躺着,听了王选的话,直接怒道:“养不起我娃了,给我家送过来,我们自己养!”
王选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凌遥真的很无语了,又有些同情王剑的老婆。冯凝凝的长相身材,当年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并不比包小茹差,性子也很温柔。
这大概是大多数男人的劣根性 吧,喜欢偷吃,刺激又新鲜。
还听说,王选走了不久,王剑就送冯凝凝去县里医院了。
凌遥记得,王剑有一儿一女,都跟小辉差不多大,都是敏感叛逆的年纪。不知道以后王剑面对自己儿女的时候,会不会觉得羞愧,还有小辉,也是他儿子,不知道他会不会认。
凌遥回了家,见小辉趴在桌子上看书。他转身出去了,觉得还是再去买一床铺盖吧,他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反正小辉走了,他留着也能用。
这么想着,他开车去县里超市转了一圈,买了一床被褥。想着明天要扎围墙,有拿了两条烟、一包茶叶、一包一次性杯子。
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转,刚好看见洗衣机打折,凌遥想,现在天热衣服单薄好洗,等冬天了,手洗衣服太遭罪了,干脆又买了一台全自动洗衣机,后天给他送货。
看着冰箱,凌遥也心动了。大热天的,喝瓶冰镇饮料才爽快。想了想,还是没买,大棚还没盖起来呢,他现在是坐吃山空,还是等挣了钱再给家里添家具吧。
购物完回家,凌遥喊小辉出来帮忙把车上的东西搬了回去。
把被褥铺好,凌遥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进了爸妈住的房子,把他原来的房子给小辉住。
“遥哥,谢谢你。”小辉跟在凌遥身后,突然说。
凌遥笑了笑,那声遥哥怎么听怎么别扭,他转身问:“晚上想吃什么?”手上拿了几把拐枣去清洗,洗好了,递给小辉一把。
小辉接过,边吃边问:“遥哥,你养兔子干什么?”
“养肥了吃啊,”凌遥随意说着,“可惜只有两只母的,要是再抓一直公的就好了。”
“遥哥,我帮你抓兔子,”小辉说,原本黑亮的眼睛,此刻显得黯淡。
凌遥摇头:“你以为兔子那么好抓啊,我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
吃了晚饭,凌遥提了一袋核桃和枣,去了凌建国家。
进了屋,他大伯一家人正在吃饭。凌遥看着桌上另一个人,试探着问:“你是鹏鹏吧?”
凌建国笑着:“遥遥还记得鹏鹏啊,”又转头对凌鹏说:“鹏鹏,还记得你遥遥哥不?”
凌鹏摇摇头,说:“遥遥哥,我听我爸和我哥说起过你。”
跟他大伯一家子说了一会儿闲话,凌遥说明了来意:“……大伯,我明天想想在门口扎围墙,大伯你也会瓦工,我……”
凌遥后面请他的大伯的话还没说出来,凌大妈就打断了他,说:“遥遥啊,鹏鹏这次就是回来相亲的,媒人明天要来家里,你大伯走不开的。”
凌遥看了眼凌大妈,笑着说:“没事,我下午把匠人都说好了,本来就是想让大伯明天去给我监工,既然大伯有事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