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玄走出杨肥的丞相府之时,天已经全黑了,瑟瑟的秋风在夜晚中也渐渐大了起来,卷起地面的落叶在半空中飞舞着。
又有乌云不知从而出而来,遮住了月光,不多时,便有细雨自天上降落,在秋风之中摇摇摆摆,落在人的脸上却依然透着股寒气。
风起雨落,还在外摆摊或者赶路的人们顿时觉得苦不堪言,纷纷支起了油布,护着了自己那方圆不过几平方的小摊儿。
油布是被支起来了,但行人却渐渐少了,要么悻悻的趁着雨未下大就早早的赶回家,要么就早就找了家妓院或者客栈早早的安歇去了。
寂静的街道之上,一辆朴素的马车在慢慢的走着,这辆马车虽然朴素,但车窗与下沿之处都用纸糊了上去,虽然不见的能抵住多少寒风,但终究是该有的全都有了。
车中没有炉子,赢玄也觉得自己在这样的天气里不需要炉子,反正身上穿着这么多的衣服,足以比喻这小小的秋雨。
赢玄觉着有些难受,将外套脱了去,又将颈间的系扣松了些,露出脖子来,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他伸出头,眯着眼往车外望去,今日的性质不错,与杨肥谈拢了事情,这总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了。
只是望着车窗外婆娑的秋雨,赢玄却突然想起了西京,现在西京应该比这里要寒冷一些吧,刘忠叔现在应该早就去内务府搬来了银碳了吧,母亲最是怕冷,每到了这个时间,屋里总是早早的就支起了炉子。
突然,就在赢玄看着车窗外的细雨之时,他地眼瞳猛然一缩。
只见一道黑影破风而来,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在风雨中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瞬息之间,便来到了赢玄的面前。
是一枝箭,一枝黑色的箭。
“不是朝小洋。”赢玄从来箭的气势上马上判断出,这一箭肯定不是来自朝小洋,既然不是朝小洋,那一切都相安无事了。
赢玄眯眼,不闪不避,因为他知道,只要不是朝小洋的箭,皇甫俊一个人,足以应付了。
果不其然,此时皇甫俊腰畔长刀荡出,朝着来箭就要直直的斩过去。
皇甫俊也是个使弓的高手,他早就从赢玄那里得知皇宫之中有个叫朝小洋的弓箭高手,一直想和他切磋一下,但却一直没有机会,此次,在如此风雨之夜,一箭突来,皇甫俊的那条敏锐的神经顿时被触动,但当他准备与高手切磋之时,却突然发现,射出这一箭的人定然不是朝小洋,虽然也是个高手,但却还达不到让赢玄也忌惮的地步。
皇甫俊手中的长刀,直直斩出,狠厉的刀气却明显一滞,斩在了空处。皇甫俊猛然抬起头,却见一个白衣人拿着一张青幡,正微笑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他那青幡之上,一支羽箭正不停的颤抖着。
“你是谁?”皇甫俊收回长刀,冷冷的挡在了那个白衣人的面前,寒声问道。
“我不找你,我找他。”那个白衣人微笑着,任由婆娑的秋雨打湿他的长发,打湿他的全身,甚至是他手中的青幡。
赢玄看着这个白衣人,眼光平静,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杆青幡似的,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突然赢玄双眼一亮,因为他看到那青幡上赫然写着“一卦定乾坤”五个大字。
虽然江湖术士都喜欢用这五个字当招牌,但这青幡上的五个大字苍劲有力,笔画中透着一股韵味和神秘,却不是其他江湖术士能写的出来的,赢玄曾经见过这五个字一次,那便是遇到布衣神相的时候,而如今又见到这五个字,虽然执幡之人不是布衣神相,但想来应该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赢玄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算命的,你找我什么事?”
那白衣人迎上赢玄的目光,同样也回以微笑,说道:“找晋王殿下借一样东西。”
赢玄觉得这句台词无比的熟悉,上辈子里的那些武侠大剧都会说上这么一句,借你的人头一用,赢玄自然不会担心这个白衣人找自己借人头,因为就算他来借,那也不一定能借到。
于是赢玄平静说道:“不会是我的人头吧?”
白衣人慌忙挥手否定,他一挥手,那青幡便随着他的手轻轻摇摆,看似轻柔无力的摆动竟然带起了一阵寒风,将他周边的秋雨全都刮到了一边,:“晋王的人头在下可借不起,借不起,只想借殿下身上的一件宝物而已。”
赢玄或许感受不到白衣人挥动青幡时带起的寒风,但皇甫俊却深深的感受到了寒风吹雨的感觉,慌忙连退了数步,护在了赢玄的身前,低声道:“这个来路不明,而且深不可测,要小心。”
白衣人并没有理会皇甫俊,抬起手,斜斜指着自己手上持着的青幡说道:“我师傅说,我带着这个来,你就会见我了。”
白衣人微偏着头,手拄着青幡,与纷飞的秋雨之中,微笑的望着赢玄,而赢玄眯着眼,隔着婆娑如帘的秋雨,微笑着望着白衣人。
“请进吧。”赢玄抬起帷幕,微笑着说道。
白衣人将青幡搁马车之上,然后毫不犹豫的钻进了马车,直留一脸担忧的皇甫俊站在了秋雨之中。
赢玄舒服的靠在马车之中,望着正低着头蹲在马车门口的白衣人笑道:“为何不再进来些?”
白衣人温和说道:“我身上全湿了,不好再弄湿了你的车,拿了东西我便走,很快的。”
赢玄眯着眼,淡淡哦说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会借给你。.”
白衣人缓缓抬起头来,只见此人双眉如剑,双眼温润如玉,双唇薄而微翘,容貌异常清秀.年纪也是异常年轻。
“我做交换的条件十分优厚,我想不出你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赢玄看清了白衣人的面容,不禁有些微微失神,微笑着心想,这货生的倒是好看,只可惜不是个女的。
赢玄将目光从这人柔美地脸上收了回来,淡然说道:“你的交换条件如何优厚了,我为什么就一定要和你交换呢?”
白衣人想了想,说道:“晋王殿下又何必拒人与千里之外呢,在下将自己作为交换,只要借殿下身上的两块玉佩七天,七天之后,完璧奉还,从此以后,在下就是殿下的人了。”
赢玄微微一愣,果然还是为了那两块玉佩而来,却不知道这白衣人为何要借这两块玉,而且只要七天,:“玉就在我身上,我不太想交换,如果你能说说你的目的,或许,我可以考虑借你几天。”
“因为家父想在临终之前,见到这四块玉重聚在一起。”白衣人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将自己的借玉的目的讲了出来。
“你父亲为什么要临终之前见到这四块玉合在一起?.”
白衣人苦笑着说道:“这个说来有些话长,不过我可以长话短说,因为家父便是大晋皇帝第十七世孙,而这玉佩是我大晋皇室最后的遗物,承载着大晋的复国之梦,多年来大晋后人都一直在寻找着这四块玉配,而收集起四块玉配,重新复国正是家父毕生的梦想。”
“大晋后裔?”赢玄吃惊的睁大了双眼,他没想到自己对面的这个白衣少年居然是传说中的大晋皇室后裔,而且,他还毫不犹豫的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
“若是你收集其了这四块玉配,重新复国,那我岂不是成了我大秦的罪人了。”赢玄知道,大晋想复国,在如今这种形势下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听到白衣人的话,也只是微微一笑,打趣道。
“师傅说,我这辈子只适合做个江湖术士。”白衣人盯着赢玄地眼睛,认真的说道:“我对复国确实没什么兴趣,我只想让我父亲安心的走完最后一程。”
迎上白衣人真诚的眼神,赢玄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动,伸手从怀中取出了那两块玉配,像扔垃圾一般,扔给了白衣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你说动了,想来是因为那父子情深的狗血故事,不过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拿了我的玉,你就欠了我一辈子的债,就算逃到了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追回来,记住,我信的不是你,而是那杆幡,若是有朝一日我发现你骗我,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白衣人接过玉配,沉默许久后才点头说道:“七日之后,定当奉还。”
白衣人一拱手,便准备拿起青幡飘然而去,正在这时,赢玄却突然开口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日后我这个债主怎么上门讨债?”
白衣人身形一顿,差点从那马车上跌落下来,他有些难以置信的转过头,看了看赢玄,似乎怎么也没想到,此情此景之下,这位晋王殿下问的居然是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废话。
“在下,李在道。”说完,白衣人手执青幡飘然而去,瞬间便消失在了雨中。
赢玄目送他离去,微微一笑道,:“真是个妙人啊,只是计谋用的粗糙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