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面一位身着宝蓝湖绸宫装,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水妇人一边向赢玄跑来一边伸出双戚声唤道:“我的玄儿啊……”
这人,自然就是赢玄的母亲——刘妃。此时她神情神情凄楚,声如杜鹃泣血,显然是这些日子对赢玄思念过度了。
原本跟她一起上前的那位黄衣妇人也奔了几步,便站住了,她的双目中也溢满了泪水,浑身颤抖,若不是边上宫娥扶住,看上去似乎就要一头栽倒似的,但赢玄却看得真切,在这妇人擦拭眼泪之时,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厌恶和冷笑。
这个黄衣妇人自然便是赢睿的母亲,当年的萧贵妃,此时却已经是母凭子贵成了萧皇后了。
但此时,赢玄却无心其他,因为此时他的心乱了,他在延平皇面前可以半真半假,但是面对自己的母亲,他却无法有半点作伪。
不知所措的赢玄就这样杵在当地,面上阴晴变换。看着哭泣着奔过来的刘妃,原本想好的应对之策全部被否决掉,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自己的母亲。
刘妃越来越近,已经能下看清她远山般的细眉,以及眼角落下的晶莹泪水,还有微微翕动的嘴唇。
赢玄不由自主的张开手臂,接住了乳燕投林般的刘妃,刘妃紧紧的抱着赢玄,无限凄婉的望着他,涩声道:“玄儿,你怎么才回来,娘亲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着说着,刘妃的泪水噗噗的落下。
赢玄知道自己确实离开太久了,就得让眼前这个至亲的女人度日如年,如今终于回来了,又怎么能不让眼前这个女人多哭一会儿呢?
或许,未有哭泣才能将她那么久的思念和忧伤全都表达出来吧。
赢玄心中暗叹一声,摇头道:“孩儿让母亲担心啦。”
这时后面的萧皇后终于走上前,深深的看了赢玄一眼,擦去眼角的泪珠。对刘妃温言道:“妹妹,这孩子毕竟从生死边缘死里逃生,此时回来已经是祖宗保佑了,有什么话我们进屋去说吧。”说着对赢玄使了个眼神。
赢玄点点头,搀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刘妃进了院子。
等进到屋中,只见整个房间被四周墙上悬挂的十八盏宫灯照得亮如白昼,房中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显然,对于赢玄的功绩,延平皇已经在刘妃的身上做出了一些补偿。
心乱如麻的赢玄却没有心情打量这些,他把刘妃扶在榻上坐下,便退后两步跪倒在地。
泪眼朦胧的刘妃看见他跪下了,便摇头叫他起来,口中呢喃着母亲不怪你之类的话语。萧皇后在边上软语相劝,刘妃半天才止住哭势。
赢玄见她终于不哭了,心中稍定。他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头,伏在地上涩声道:“孩儿不孝,这些时日没能在母亲身前伺候,让母亲担心,还请母亲责罚。”
赢玄说完将头深深的埋在地毯上,不肯抬起来。
刘妃他起来,他却摇头不起。刘妃又上前拉,但又拉动他,拉了几下不见动弹,反而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抱着赢玄的肩膀哭泣不已。
母子两人抱头痛哭半晌,才一齐起身,坐下说话。刘妃的眼睛已经哭成了桃子,赢玄也双眼通红。
那位萧皇后原本来也只是想做做样子,谁知道见到了这一幕母子相泣的情景,此时还在这里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劝也不是看也不是,见两人和好,显的极为尴尬,此时见两人终于不哭了,便假意擦擦泪眼,笑道:“这就对了,一家人就该这样才对。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我先告辞了,十四有空到我的坤宁宫看看吧。”
在送别萧皇后之后,赢玄和刘妃又坐在了一处。
正当聊的热切之时,一个小宫女打扮的女子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娘娘,膳食已经准备好了。”
小宫女的声音清脆悦耳,让人一听便觉着是黄莺在耳边轻鸣似的,赢玄觉得来人十分的熟悉,却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宫女抬起头,看见她那张俏丽的面容,赢玄才不由的在心中暗恼自己薄情,自己怎么把她给忘了。
来者,这是当初被赢玄从赢睿手中就走的小宫女柔雪。
经柔雪这么一提醒,赢玄却也真感觉有些饿得头昏眼花了,进宫前到现在便一直没有吃东西。
或许想掩饰对柔雪的尴尬,又或许,他真是饿了,赢玄不好意思的笑笑,摸摸肚子道:“真有些饿了。”
刘妃见柔雪来了,脸上微微一笑,当初赢玄出征之时,刘妃便知道了他与柔雪的情愫,在赢玄不在的日子中,刘妃都把柔雪当成了儿子的替身,把她当成为了未来儿媳妇,别提有多疼惜了,往日那些粗重的活计断然是不舍得让她做的。
而雪柔也甚是聪明灵巧,在这些日子也深得刘妃的喜欢。
刘妃站起身,拉着雪柔的手,走到塌前轻笑道:“光顾着哭,却忘了让你们俩见见了。”
柔雪听刘妃这么一说,却不由的把头一低,这些日子她也已经从刘妃的口中听到了只言片语,知道自己日夜思念的情郎从东胡带回了一个贵不可言的女子,她的心中,便显得更加的自卑了,于是此时有些自卑,有些羞涩,却又带着点点醋意的说道:“娘娘说笑了,奴婢、奴婢不敢高攀。”
这话说出来本是极不礼貌的,但听到刘妃的耳中却是另一方滋味,刘妃早就知道儿子在东胡带回了一个女子,听说还是一位女将军,武枪弄棒的,整日在男人堆中厮混,想来也长得没雪柔这丫头艳丽,自来胡女多妩媚,刘妃的心中对于这个还未见过面的东胡女人多少心存了芥蒂,此时柔雪在哲学一说,顿时也激起了刘妃的回护之意:“玄儿,我知道你从东胡带回了一个女人,你有多少个女人,为娘不管,但雪柔这丫头你却定然不能负了她。”
看刘妃说的认真,赢玄也是尴尬的笑笑,:“娘亲,儿子怎么是这种人呢?”
“谅你也不敢,不然为娘绝不轻饶你。”刘妃伸手在赢玄的额前轻轻一点,笑骂道。
此时,在得到赢玄的肯定回答之后,雪柔的心中也落下了块大石头,看赢玄这副吃瘪的模样,心中不由有些好笑,原本差点梨花带雨的俏脸上也乐开了花儿。
心中大定的雪柔带着美滋滋的微笑,转身领着赢玄和刘妃向偏厅走去。
偏厅的大餐桌上已经摆满八荤八素八点心,还有四汤四羹四蜜饯。大大小小几十道精致华丽的菜肴把餐桌挤得满满当当。
桌旁还有宫女在排队上菜,一时放不下,便用托盘端着站在一边。
这比起当初赢玄还未出征之时的模样要显得富丽堂皇的多了,简直有天上地下的区别。刘妃看赢玄有些不习惯,便笑笑说道:“原本为娘也有些不习惯,不过过了些时日,也就见怪不怪了,当年为娘还未来西京之时,在蜀都,我的父皇,也就是你外公当年用膳的盛况却比这要盛大的多,端菜的宫女太监从大殿之中一直排到了殿外,如今,父皇早已不在了,想来这辈子是没法再看到那般情景了。”
刘妃说的有些慢,似乎在回忆过去的种种,赢玄不由脱口而出,:“母亲,为何不回蜀国看看?”
“回去?不回啦,不回啦,那里没什么好的。”刘妃摇摇头,婉拒了赢玄的提议。
两人坐下后,刘忠端上铜盆请二人洗手。洗完用白毛巾擦过后,刘忠还是一如既往的微弯着腰,低着头伺候在两人身后。
刘妃慈祥的看着赢玄,笑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都是我特意吩咐下去给你做的。”
两人默默吃饭,刘妃饭量很小,喝了些汤,吃几口青菜就饱了,坐在桌前便看着赢玄吃,时不时的往他往里加些菜,生怕他吃不饱似的,虽然这次从东胡回来,赢玄的样子看上去比以前反而更壮实了,但在每个母亲的眼中,儿子在怎么壮实却也都是不够的。
赢玄吃完三碗珍珠饭,又喝了两碗汤,便实在吃不下去了。眼睁睁的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几乎没动就被撤下去,心中大呼浪费。
刘妃见他一脸惋惜的样子,笑道:“这些就留给宫人们作宵夜了。你若还想吃,明日还有。“
赢玄微笑道:“只是最近在东胡寒酸惯了,一时有些不适应。”
赢玄与刘妃一直相聚到日暮西沉十分才离去,如今赢玄已经十八岁了,虽然错过了皇家的成人礼,但却也已经是成年的皇子了,此时当然也不好再在母妃的宫中居住了,从刘妃的宫中出来,赢玄回到了赢睿的东宫。
这一日,早上狂奔,沐浴进宫,先见延平皇、后见刘妃妃,这才回到东宫,便已经是极晚了,赢玄顿时感觉有些精力不济,一进入太子府,强烈的倦意便猛烈袭来,浑身绵软无力,恨不得立刻躺下呼呼大睡。
强打精神跟带路的内监走了不知道多久,进得一个园子,然后进屋,当他听到内监说:“殿下,您好好休息。”
说便内监便迅速离去,赢玄自己晃悠着进屋,关上门,就见到外间有一张床,赢玄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到床上,呼呼睡去。此时完颜初雪自然不可能在这里陪他伺候他,因为毕竟这是东宫,是秦国未来储君的住所,完颜初雪晚上若还呆在这里便显得及不合适了,所以完颜初雪白天可以来东宫,但晚上却绝对不能出现。
床不是很平坦,应该是压到被褥了。但这对一个站着都快睡着的人来说,足够了。
睡梦中,他仿佛又回到那个大浴池,许许多多轻纱罩体的美丽女子围绕在他身边,轻歌曼舞,妙处若隐若现。渐渐的别人逐渐模糊,只剩下一个大眼睛的宫女清晰的浮现在他的眼前,这个小宫女却正是刚在刘妃那里见过的柔雪。
赢玄想起她轻纱下那笔直修长的双腿,还有那翘挺的妙臀,再配上那娇憨的鹅蛋脸、宝石般的大眼睛。真可爱啊,好想搂在怀里。
做梦做到这,赢玄下意识的紧紧双臂,嘿嘿傻笑。
一夜春梦,赢玄从睡梦中醒来,却猛然看见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
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分明放射出一种难以言语的幽怨,一下把赢玄炙的呆住了。他脱口道:“你怎么从我梦里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