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楼毫无动静,吃了魇肉的整个五行都是毫无人气的,他们已经不用此来判断是不是有人存在,而是神识覆盖五楼以下,发现只有极个别的办公室还坐着一两个人,加起来没有十个,他们说话、移动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再往上,怕武家有高人存在,神识掠去会打草惊蛇,秦和宜和童修没有去“看”。
秦和宜强行打开电梯门,电梯轿厢停靠在四楼,五楼这儿是空的,但电梯井也没有向上延伸,五楼就到顶了。
秦和宜离开电梯口,拍了拍手,去掉手上的灰尘,抬头看天花板。
童修也跟着看,“这样上去会不会动静太大,如果正好有人走在上面,我们刚一开洞,那人就听到声音了。”
“不是,我在电梯井那边感受到了阵法,前辈说和他们之前遇到的很相似。就算是开了洞,我们也上不去。”秦和宜收回视线说道。
“那怎么办?”
“静观其变。”
童修无奈地摊手,“好像也只能够这样了,先离开综合楼再说。那个胖羊给我们安排的住宿位置在这儿,我们真要在这儿待着吗,还是离开回小区?”
“我们先在学校里面逛逛。”
“嗯嗯,走吧。”
杨主任之前就做好了安排,写的纸条就放在他的桌子上,分配到的是教职工宿舍的一楼101,至于后面还有啥安排,比如说让秦和宜领略更高深的厨艺等等,就不知道了。杨主任都让他们弄晕过去了,谁知道他们是怎么安排的。
从综合楼出来,秦和宜和童修就沿着学校内的人工河走,准备绕着学校走一圈看看。
走出了大概一百多米,童修依然回头看着那幢高大的建筑,不禁想起了孟江他们之前说的事儿,“武家就住在上面,那之前孟总和前辈他们去的武家又是什么地方,还是说这儿只是分部、那边是本家?”
山药精的声音从秦和宜的口袋内传出,“我已经传信给孟江,让他去调查。之前我们确定,武家就住在镇子外面的鸡鸣山上,被古怪的阵法笼罩着,无法窥其全貌,只能够勉强将高经武送进去。现在有两个可能,就像是童修说得,这边是武家的分支,那边是本家。另一种可能,鸡鸣山上的武家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武家在这儿。”
“如果是后者,那么高经武他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对,鸡鸣山那儿凶险万分,只身潜入的高经武只能够靠自己了。”
秦和宜和童修沉默了下来,一个“靠自己”是多么的沉重,就像是懵懂不知地生活在五行的人,就像是不见踪影了的学校学生们,在他们没有找到真相、解决问题之前,真的就只能够靠自己了。但是找到真相,解除了五行之困,面对那么多逝去的生命,又怎么向心心念念自己孩子的家庭交代呢。
都是那么的沉重。
人工河为了好看,蜿蜒地在学校内穿行,两边遍植垂柳,现下已经是冬天,按照正常的节气变化,柳树的叶子已经枯萎掉落,园丁会将柳枝修剪,等待第二年春天的到来,又长出满树的翠绿。正如五行诡异的现状,它的天气、季节也乱了章法,天虽冷却阳光灿烂灼目,无论是常绿的植物、还是其他,都不见任何凋零。
时间慢慢溜走,已经十点半过快要十一点的样子,前面不远处是食堂,却没有饭菜的味道传来、也没有学生或者教职工去点菜吃饭。
“前辈,前辈。”身后有人喊着,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江声。
江声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前辈,我找你们半天,还以为你们被气走了。”
“嗯?”
江声不好意思地笑笑,“教务处的杨主任脾气有点儿怪,经常得罪人,我就怕他说话又不过脑子,说错了话得罪你们。”
“送我们去教务处之前,你可没有说。”童修似笑非笑地看了江声一眼,像是这种的不是应该先说一声,让他们做好准备吗?
“对不起,师父不让我说的。师父让我来找你们,他就在食堂,让你们过去。请跟我来。”
秦和宜和童修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武家派正式人员来接触他们了,于是跟着江声往食堂走,除了上大学,还是头一次和人约在食堂见面。至于江声师父所为,大概是因为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烹饪学校的食堂占地面积还挺大,位于整个学校的中间偏右面一点点的位置,供应全校几千名师生吃饭。进入一楼,食堂内整齐的桌椅擦得干干净净、一字排开的窗口内却不见任何食堂的工作人员,清清冷冷的一楼。上了二楼,不似一楼冷清,倒是有一个窗口开着,暂时还没有香味飘出来。二三楼是跃层结构,江声领着二人继续往上走,二三十个台阶很快就走完,一上三楼就看到一个清寥的身影背对着坐在十来米开外的地方,穿着黑色的上衣,半长的头发零散地披在身后,左手手臂空落落地垂着,右手拿着酒杯,江声的师父正在自斟自饮。
三楼是职工食堂,桌椅是四方的木质小桌,漆成红色,同样打扫得很干净,干净到毫无油污的台面上已经落了浅浅的一层灰,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人来了,打扫干净的桌椅都已经寂寞地落上了灰尘。
十几米而已,就像是上来的二三十个台阶一样,不一会儿就走完了,距离已经拉近到他们能够看到江声师父的侧颜。
“姜宁彦!”又一个姜宁彦,这是秦和宜他们见到的第四个,已经知道的第五个“姜宁彦”。
这个姜宁彦约莫五十岁以上的年纪,纵使一脸短而铁青的络腮胡子和满面的寂寥沧桑,已经见过好几个姜宁彦,对那张脸很熟悉的秦和宜和童修也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确切的说是这张脸。
姜宁彦侧头,露出另外半张脸上的坑坑洼洼,布满了圆点状的伤疤,像是被挖球勺给挖了肉一样,那半张脸上眼睛也没有了,只留下一个狰狞的疤痕。再看,被头发遮挡住的本来是耳朵的地方,也没有了耳廓,两只都没有。
“请坐。”姜宁彦的声音沙哑而粗粝,像是被磨砂纸狠狠地折磨过声带。
坐下的秦和宜注意到姜宁彦握着酒杯的手,酒杯被三根布满伤痕的手指抓着,他缺了两个手指。和残缺的身体一样,这个姜宁彦的精神状态也很糟糕,颓废垂败,就似一棵被抽干了生命力勉强活着的树,也因为汲取不到营养,快要死去了。
这是他们见到的最凄惨的姜宁彦,江洋的朋友儒雅端方,听起来是在周游世界,活得潇洒;小道士年轻活力,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还有疼爱他的师父;木偶师同样是孤儿出生,早早在社会上打拼、争出路,但也活得有自由润。
“你怎么了?”说起来,他们和“姜宁彦”已经算是熟人了,从纯血巫族人到不同的(分)身,这个名字出现得太多太多、这张相似的脸也见到了许多,忍不住就以熟人的口吻问了起来。问完了才惊觉面前这个姜宁彦和自己并不熟悉,秦和宜连忙补充,“抱歉,是我唐突了。”
姜宁彦摇头,“没什么。”干掉了杯中的酒,他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是超市里面最便宜的那种白酒,度数很高、味道略冲,都怀疑是酒精直接兑了水加香精勾兑出来的,姜宁彦却一杯接着一杯喝着,500ml的酒很快就见底了。他弯下腰从放在脚边常年不离身的黑色行李袋内又拿出了一瓶,瓶子夹在两腿中间,只有三根手指的手用力的拔着瓶盖,半天都没有弄下来。
姜宁彦正要上牙咬时,在一边的就江声看不下去了,“师父我来弄。”
姜宁彦“嗯”了一下拒绝,上手上牙折腾了一番功夫,恼怒地想要砸了“不听话”的酒瓶,江声连忙接住,“师父,我来。”
这回,姜宁彦松手了,等待酒上来的时候,他坐立不安、神情焦躁,忍不住咬着自己的下唇,本来就伤痕累累的下唇又破了皮,有鲜血流了出来。秦和宜注意到,流出来的鲜血无论是颜色还是味道都不对,不是巫族血脉应该有的样子。
把自己咬得鲜血淋漓,姜宁彦才松了一口气,人也不再神经质地发抖了。“呼呼,你是巫族人吧,混血的巫族人。呵呵,也是眼皮子浅的看到了那什么交流会上的好东西来的吧,以为来到这儿能够得到更多的金银财宝,屁,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武家人送出去一些小恩小惠却想要从我们身上得到最新鲜的血肉用来实现他们的野心,呵呵,还用药物来控制我,屁,我喝酒吸(毒)看他们还怎么折腾我。”
姜宁彦眼睛睁得很大,眼珠子几乎要脱眶而出,眼球上布满血丝,近乎癫狂地冲着秦和宜大吼道:“我不是巫族人了,我的血没有作用了。”这时江声已经打开了酒瓶,姜宁彦一把抢过,猛地送到秦和宜的面前,“喝,现在的人太好了,造假都造得那么好,假酒、假肉、假鸡蛋……都有毒,都好吃,吃了就不是巫族人了,吃吧。”
诱哄的语气,可怖的神情,这是个极端到偏执的姜宁彦,自己守受不住的东西,那别人也别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