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贺警官的时候,贺警官还很年轻。贺警官血气方刚的样子,好像还在昨天......”
“我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个冬天,贺警官一身警服,穿着棉大衣,站在溜冰场边,手里握一个手电筒。我躲在溜冰场边的荒草中,看到贺警官你的脸,不觉得害怕,只是浑身沸腾。”
狭窄昏暗的船舱小房间内,贺厉诚僵坐在小木凳上,面色沉郁。
他身上唯一的白衬衫被罪犯剥了下来,肌肉结实且线条好看的上半身,裸露在灰尘四扬的封闭空间内。
罪犯迈着两腿四处走动着,夸张的动作,扬起了更多细小的灰尘,贺厉诚捂嘴咳嗽,“那个时候的罪犯,是你?”
“是我。”罪犯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贺警官还记得我。”
腰上缠满了炸药包,他不大方便蹲下,于是只好弯腰,低着头,将眼睛对上贺厉诚的,“那一年冬天的事,贺警官记得还清楚吗?”
“当然记得,我和黄杉差一点就抓住了你。”
“不对,那个时候,你们根本不知道怎样抓住我,我看你已经忘记我了。”罪犯举起右手的食指,在贺厉诚面前稍稍摇了摇,“不过我不会介意的,贺警官。你们做警察的,每一年都要办那么多案子,不记得我们这些做罪犯的,正常极了。”
“要怪也只能怪我,当年没有把那个案子做得再绝一些。或许我吃掉的女人再多一个,你就能永远无法忘记我了。”
他扶着腰间的炸药包,直起腰,自嘲说,“背着这个还挺累的。”
贺厉诚低着头,双眼盯着罪犯腰间的炸药包,手背在身后,拽紧了自己腰间的皮带。
他小心打开皮带扣,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又慢慢沿着裤子线条,将皮带一点点地抽出来。
罪犯身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费劲从口袋中取出手机,拿起来看。
“哎呀,主人改主意了。”他的笑声细细的,“他不想要我的命了,可我......”
他扔下手机,走向贺厉诚,“很想和贺警官一起燃烧呢。”
单手在裤子口袋中摸索,他找到了一只打火机,大拇指在打火机按钮上按下,又放开,“贺警官呢?你觉得怎么样?”
贺厉诚这时候已经解下了皮带,拿在手里,藏在身后。
他认真地看着他,“你过来,我记得你。”
罪犯向前挪了一步,贺厉诚又沉着气说,“在h市,你是那时候开溜冰场的小老板。后来你离开了h市,我找过你,但一直没找到。”
“你再过来些。”他伸出手指指自己大腿,“到这里来。”
罪犯于是又笑着往前挪了一步,贺厉诚瞅准了距离和罪犯脸上暧昧不清的表情,立即扑上身去,抬起长腿,一脚踢掉了他手里的打火机。
他又亮出手里的皮带,反手一甩,用它紧紧勒住了罪犯的脖子。
快速利落地扣上皮带扣后,他单膝跪在罪犯身边,另一只膝盖,牢牢控制住了他的背部。
“别动!”他喝被他压制住的罪犯,“第一次让我以色诱方式抓获的罪犯,我以后绝对不会忘记你!”
***
“离小姐知道吗,如果是以前,我是绝对不会像这样和你聊天的。不过你别误会,像离小姐这样的美女,自然是任何认见了,都会让人忍不住心中对美的渴求,想与你密切交谈。我的意思是,在从前,我的时间太值钱了。我爱美女,但更爱金钱。”
朱心被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交代了所有足矣送他上电椅的罪行后,他不仅没有任何亏欠众多无辜被害人的表情,看起来也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被逮捕后的下场,他反而开始怀念从前的美好时光。
离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手机,接了黄杉打来的电话,“是的,黄姐,这里的情况已经都被我控制住了,你不用担心,我很好。不过有一点......”
她停下,“这一回的主要罪犯,是朱医生,而且,他还主动交代了很多让人惊诧的恶劣罪行。”
“...好,我们十分钟后赶到。”
黄杉冷静十足地挂了电话,离歌听到她那时的心理活动:【怎么会是朱医生?!!!我明明不瞎!!】
挂了电话,放下手机,朱心努嘴,示意离歌看沙发另一侧的卷发女人和箫美。
朱心慢慢说着,“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一件事,想拜托离小姐。请你在她们醒来后,帮我转告一句话,和她们共渡的短暂时间,真的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我很感谢她们的陪伴。”
离歌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其实你可以自己和她们说这段话的,因为我随时可以泼醒她们。”
“不必了,离小姐请放下水杯吧。”朱心微笑,“我不希望她们看见我现在这副狼狈模样,她们像崇拜神明一样崇拜我,我不希望我狼狈的样子,使她们心中的美好幻想破灭。”
离歌放下了水杯,这时的朱心,虽然面上表情风平浪静,但离歌听到他的心理活动,已经是焦急异常。
【一分钟过去了吗?怎么他还没有回来?!该死,连手腕上的手表,都被这个离歌取走了,我不能看时间。】
离歌默默低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
一分钟早已经过去了,但她抬头看朱心头顶的标签时,仍然只看到了【变态心理医生】这个标签。
一直和她你来我往的“朱心”,还没有回来。
离歌隐隐地感到一些不安,以“朱心”的狡猾程度,现在这个朱心,应该是被他狠狠地耍了。
坐在沙发上,随着时间流逝,心中越来越焦急的朱心,也终于向离歌开了口,“离小姐,请问现在已经几点了?”
离歌看了一眼朱心,拿着手机,偷偷将时间调前了几分钟,然后举到朱心面前,“自己看。”
看到手机上的数字后,朱心长出一口气,心态也恢复平和。
他伸舌头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笑着说,“离小姐,我忽然想起,刚才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交代。”
【我必须告诉她全部事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离歌弯腰,稍稍将他身上的绳索解松了些,让他的右手能够自由活动。
她将水杯塞到他右手中,“你说吧。”
朱心抬起右手,小口喝水,“我要交代我的犯罪目的,我之所以建立食人教,是因为,不吃人肉,我就活不下去......”
他抬起眼睛看离歌,“离小姐,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离歌看着他这一双已然失去了五分狡猾意的眼睛,读到他的心理活动:
【他是我从未见到过的怪物。他本身没有生命,却可以从他人身上获得生命。只要他食用其他人的血肉,就能借此获取那个人的生命;倘若被吃的人已经死了,他便能获得那个人全部的生命。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弱点,每当我努力从深渊中回到这具身体时,他便会因此,失去一些生命。】
朱心在心里说出这段话时,语气异常和缓,不带一丝情绪。
离歌单手握着玻璃茶几边缘,手上力气,不由自主地加大了许多。
怪不得朱心头顶的生存时间,总是忽然增多,而且增加的幅度,远远在她之上。
原来他是,借杀人食肉,夺取了他人的全部生命!
他的生存时间总是无故掉落,也多亏了这个不肯因此消失在深渊中的朱心。
心里为无辜惨死在朱心手上的人生气,手上不免多了些力气,在离歌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这玻璃茶几,终于因为承受不住她手上的力气,瞬间化为一堆碎屑。
朱心被“哗啦啦”的碎玻璃声吓了一跳,“离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离歌拍拍手上的玻璃碎屑,看着现在还坐在沙发上,笑容满面,心情也平稳极了的朱心,她用力夺过了他手上的水杯,“但你一定会有事。”
朱心不以为然,笑着摇头,离歌问:“不要再装了,我已经知道全部事实了。另一个更加危险的‘朱心’,就藏在你的体内,是不是?”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沙发上坐着的朱心保持微笑,离歌厉声问:“他现在在哪里?!”
朱心笑而不答,【我不必回答你,我很快就自由了,我再也不会再看见你。】
想要获得自由吗?
看来这个朱心,连另一个“朱心”的十分之一狡猾都没有。
离歌拿起原先被她放在茶几上,但现在已经掉在了地上的手表。
她把它扔给朱心,“朱医生,请你好好看看!你希望的那一分钟早就已经过去了!”
朱心拿着手表,脸上惊恐表情立现,离歌立即说,“刚才那手机的时间,被我往前调了几分钟。你不仅被我耍了,还被他耍了!”
离歌察觉到,听到这一句话的朱心,心中已经是一片空白,这片空白中,满满的都是他无限的惊诧和恐惧......
黄杉在这个时候,带着一批cbi探员进来,离歌小声又快速地总结了一番,将手机交给她。
黄杉看着朱心,“朱医生,我对你太失望了!如果这些案件证据确凿,你面对的一定会是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