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吵吵嚷嚷的寒暄过后,随着一前一后两个人的脚步声响起,那些喧闹的声音被逐渐拉远、变淡。
“黄老板,我说的人你都给我安排好了吗?”
脚步声停下,四周听起来较为安静,在一阵衣物摩擦声响后,这个带着一些沙哑有点像公鸭嗓的男声响起。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马依风轻易便分辨出这是柳中洋的声音。
“找好了,都是按照柳总的要求找的。一会儿我手下一个叫黄三胖子的会先给你带过来十个人,今天先开工,剩下的二十六个人明天我会陆续把他们带进来。毕竟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太惹眼,所以我就让他们分批次地往里进。”
而这个声音一听就是黄勇富的,因为他只要一开口,总是会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猥琐”二字。
“嗯!这些人不会出什么差错吧?”柳中洋问道。
“李强的大酒店当初修建地下暗道都是我给安排人干的,现在除了我和李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暗道的布局和走向。这点活对我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你就放心吧!”黄勇富的声音中透着一股阴狠。
一阵低低的怪笑声后,柳中洋道:“黄老板办事果然缜密,我信得过你!”
“那柳总你答应我的事?”黄勇富的话音中透着小心和一种掩盖不住的欲望。
“放心吧黄老板,我柳中洋答应人的事什么时候还失信或者办不成过?我这里的活干完交工的那一天,就是你取代李强的日子,呵呵……”
接下来一段无关紧要的对话之后,声音出现切换和断格,屏幕连闪了几下,终于从黑屏状态开始能看到一些并不怎么清晰的画面。
画面中是一个非常大的毛坯房,十数个身上穿着“皇室”字样工作服的年轻工人在忙着砸墙和地面,还有几个推着手推车的在往外搬运从墙上砸下来的水泥块。
一个大嗓门的男人在吆喝指挥着这些人,随着这个人的动作和身体的移动,画面也随之震颤和转移,现在所看到的画面,显然是藏在大嗓门男人身上的微型摄像头偷拍下来的。
从其他人对这大嗓门的称呼上,马依风知道,这人就是黄勇富口中所说的黄三胖子。
从他的姓氏和在这些人中的地位上来分析,他应该与黄勇富有着某种亲属关系,不然那摄像头也不会让他戴在身上。
从现在的画面看,无论是黄三胖子,还是那些正在干活的装修工人,他们的身体和精神都显示出一种非常饱满和正常的状态。
大概是储存容量受限,这段视频是经过后期剪接出来的,显然有些并不重要的内容被剪接掉了,因为从画面右下角显示的日期和时间能分辨出来。
第一天没有任何的异常情况,剪接好的画面只是将装修工作中的三十六个人的长相给拍摄下来,剪接人的目的显然是想让看到这段视频的人知道,这三十六个人分别都是哪些人。
因为时隔太久,加之画面并不十分清楚,凭记忆,马依风在这三十六个工人中,仅分辨出三个人是曾在六年前就被公安以人口失踪案立案,但最终却成了悬案压到现在未结案也没有找到失踪人的。
另有两个人因当时构不成人口失踪案立案标准,其亲属在五六年前曾在报刊杂志和大街上铺天盖地张贴过寻人启事的,但最后有没有找到人却不得而知。
结合当年的情况,现在看来,这三十六个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由于画面始终处于晃动中,当一个身穿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出现在画面中时,马依风直接从椅子里站起身,眯缝着双眼仔细地审视这个人的长相。
旁边的老A按住马依风的胳膊让他重新坐下,对他道:“别着急,先紧着要紧的看,看完后我再给你处理下画面,精细并放大要看的人的长相!”
马依风重新坐回椅子里,对老A道:“记住刚才那个一身黑衣的人,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就是出现在枫林小区监控录像中的黑影。”
听马依风这样说,老A也颇感意外,格外留意起视频中的黑衣人。
从画面中不难看出,这个黑衣人是柳中洋派去监工的,由此可见,柳中洋对这个别墅的重视。
只要柳中洋和黑衣人不在,黄三胖子便立即靠近施工地点,通过画面的跳转和时间的推进,马依风终于知道柳中洋为什么改那个烟囱了。
一楼东北向是厨房,自墙壁处往上被通开,并在墙壁上固定一个个可以攀爬的铁梯子,这处空间非常逼仄,仅容一人紧贴梯子往上爬。
这个梯子顺着一楼往上一直延伸到二楼和三楼的衣帽间,再往上是一个阁楼,就像平常我们在别墅里见到的那种,只是为了让楼体外观好看而多建出来的一个空间,并不怎么实用,多数人家都把这个空间作为储藏室用了。
阁楼往上直通调换好方位的烟囱,烟囱的大小与这隔开的空间几乎一样。
从外观看,根本看不出这是后砌起来的墙壁,感觉初建时就是那样。
在二楼和三楼衣帽间的挂衣柜里留出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出入口,这个出入口轻易不会被人发现,即便发现也打不开,因为那上面安装了一个气味数字化电子锁。
这种锁非常先进,在初次使用时,它是通过点位信号传达给电子系统,然后输入一组密码后,这个锁便只有初次使用的人才能打开,通过鉴别使用人的体味和密码双向保险来开启。
烟囱的顶端有一个像下水道井盖的方形盖子盖着,这个盖子上有一些通气孔,这样既可以起到排烟作用,又可以防止大风刮入一些脏东西入内。
如果说从一楼往上的工程比较复杂,那往地下的工程可就更加复杂而且耗时耗力了。
三十六个工人分成了三个组,五人组的负责房屋内的正常装修;八人组的负责楼上的通道改建;剩下的二十三个人中有二十个人是负责往地下挖通道的;另三个人从着装上可以看出不是普通的工人,更像是三名工程师,应该是懂得地下工程支护结构的专业人士。因为这三个人手里拿着一沓建筑结构施工图纸,一边互相讨论着,一边指挥着那二十名工人施工。
头十个月一切正常,所有的人都被规定在施工和装修未完成前,不得离开这栋别墅。估计给他们的待遇非常可观,伙食也非常好,所以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提出过异议,也没有擅自请假或逃离的,包括那个身上带着隐形摄像头的黄三胖子。
这期间柳中洋每隔一个周过来一趟,一脸和蔼笑容地跟这些人打招呼并询问施工进度。然后楼上楼下到处转一转,看两眼就走了。不像有些装修家的人,对装修工人总是一脸挑剔和不满。
黑衣人始终像一个隐形人般,不说话也不帮忙干活,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监工。
他的活动范围始终保持在三个地点,一楼的厨房、洗手间和别墅的大门。
去大门口多数情况是因为有外面的人来送施工材料或者送饭,他过去看守,似乎是担心有人趁机与外界的人联系泄露了他们的秘密。
期间,柳金蕊曾去过一趟,马依风敏锐地发现,始终没有任何举动和表情的黑衣人,在见到柳金蕊时,似乎有些亢奋和紧张,而柳金蕊压根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他,只是在一楼转了圈就走了。
黄三胖子是这三十六个人的头,偶尔搭把手递个东西什么的。
但多数情况下,他都是随同地下通道工程的工人一起待在地下,监看他们的施工进度的同时,调整身体位置,将地下通道的结构和走向给全部拍摄了下来。
第十一个月的月初,地下工程已经接近尾声了,该拉的电源线和开关,该整的台阶都整好了。而别墅内的装修基本也算是完工了。就差置办家电和家具等东西了。
看了眼屏幕下方显示的日期,老A快速地从手机上翻查了下,当年的日期显示距离春节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而就在这一天的夜里,负责地面通道的八人组和负责地下工程的二十人组的全体工人包括那三名工程师全部都莫名失踪了,只剩下房屋装修的五人组和黄三胖子。
至于这些人都哪去了,从画面根本就看不到,因为那晚黄三胖子睡得特别沉,画面整晚都定格在屋顶的一个方位,几乎就没有转身过。
由于之前的夜晚都被剪接掉了,所以不知道黄三胖子每晚都睡得这么沉,还是就这一晚这样。但一个大老爷们一个姿势睡到天亮,明显就是一种反常现象。
第二天天亮,包括黄三胖子在内的六个人开始互相打听其他人的下落。因为他们知道黑影是个哑巴,所以也没人去问他,但不安的情绪从这些人的面部表情就可以明显地看出来。
接下来的三天,无论是地面还是地下的扫尾活,就落在了这六个人的头上,随着需要干的活越来越少,他们内心的不安也在逐渐地扩散。
估计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联想到“杀人灭口”四个字。毕竟正常人,谁会在自己家挖这样一条暗道,而且明显不想让外界知道。既然怕人知道,又怎么会放过他们这些建造者?
无论他们如何放慢速度,但活就那么多,磨磨蹭蹭中总有干完的那一天。
第三天傍晚,外面开始下起了大雪,就在天马上就要擦黑的时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的黄老板黄勇富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大袋子。
见到自己的老板,紧张了三天的六个人才算是露出了一丝久违的舒心笑容,因为他们的黄老板是来给这些人结账的。
看到辛苦了近一年时间得到的劳动报酬,这些人竟然开心地忘记了问他们的老板,其他那些人都去了哪里,毕竟跟那些人他们也是萍水相逢,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只顾拿着钱赶紧离开这个让他们心生不安的鬼地方。
黑衣人始终站在厨房的房门口没动过。
黄勇富的眼中闪过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神色,他看了眼其他那五个人,然后抱了抱黄三胖子。因为他们两个人离得近,马依风清楚地听到黄勇富说了句:对不起了好兄弟!
随着一阵像是把隐形摄像头揪下来的轻微刺啦声响传来的,还有黄三胖子的闷哼声,以及另五个人的倒地声。接下来画面变成了一条横线,继而再次变成了黑屏。
看完后,马依风和老A的心情都非常沉重。急于知道接下来的情况,老A便点开下一个压缩文件并解压,里面是一段像是自白的录音,听声音就知道是黄勇富。
录音刚开始是一阵沉默的喘气声,接下来才传出黄勇富的自述:如果我幸运,那得到这些东西的人应该是马队长;如果我不幸,那现在正在听这段录音的就是你柳总了。
如果是马队长在听,求你保护好我的爱人应舞和女儿应桐桐,她们俩是无辜的!
如果是柳总在听,我知道她们娘俩难逃一死,只求你能够看在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份上,给她们娘俩留下全尸!
现在我要说的话是对马队长说的,我黄勇富一生没有叩谢过苍天,如果真的是你在听,我给苍天跪下,感谢他老人家保佑能让我的妻儿有活命的机会!
接下来是椅子被推动的声音,和一阵低低的啜涕声,估计黄勇富是真的在给苍天跪拜。
马队长,柳中洋不是人,你一定要小心他!我说的不是人,不是平常日子里骂人话的不是人,我是说他不是一个人类,他是一具僵尸!
随着黄勇富的讲述,马依风和老A都一脸震惊表情,不停地互看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