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她实在忍不住,问兰莫道:“我们在这处究竟要住到几时?”
“嫌闷了?”他不甚在意,只道:“每日不是有乌木兰雅与你一起玩耍么?”
乌木兰雅那能叫玩耍么……她一想到就悲催,那姑娘不知在这里被关了多久,总之除了练琴就是女红、除了女红就是看书写字画画,她都要被她折磨死了。
阮小幺甚至都找来了两根线,与她玩跳皮筋了了,可见无聊到了什么程度。
她闷闷托腮看着兰莫,眼中甚是委屈。
兰莫看了她两眼,最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乖,我还有正事要做,你安心呆着便可。”他缓下了语气道。
阮小幺:“……”
再一次去找乌木兰雅的时候,远远地便听院儿里传来了淙淙流水般的琴声,听得多了,居然也咂摸出了一点阳春白雪的味道。
她轻车熟路进了院儿,在外头叫道:“乌木兰雅!”
里头的人很快迎了出来,满是笑容,朝她挥了挥手,“你来了,正好我们跳那皮筋吧!”
“……”
阮小幺恨不得自个儿掴掌三百。
“今儿个不玩跳皮筋,我想到一个新的游戏,”她道:“五子棋。”
乌木兰雅双眼一亮,还不知道怎么个玩法便连连称好。
阮小幺进了屋,先让丫鬟布好了棋盘,二人各执黑白子,坐定之后,才道:“规则是这样,一人一子,谁先连贯东西左右五颗棋子就算赢。输的人要接受惩罚。”
“怎样的惩罚?”乌木兰雅问道。
“就是……”她笑眯眯答道:“真心话大冒险!”
她的重头戏来了,这个顶着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脸的小姑娘看起来虽然单纯,但谈话时总有些小心翼翼,一旦涉及到家世、过往等。便有噤口不言之势,阮小幺即便想套话也套
不出来,很是郁闷。
乌木兰雅果然对此很感兴趣,了解详细规则之后。便专心致志与她玩了起来。
阮小幺让她一步,执了白子;乌木兰雅的围棋技艺精湛,五子棋学得也快,很快两人便一个堵、一个追,打了个平手。
抬起头,见乌木兰雅眼中执着无比,正紧盯着棋盘,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局棋,而是什么要紧的生死抉择一般。
她信手拈来,对面女子步步为营。一局简单的五子棋足足被两人下了小半个时辰。最后,白子设套成功,黑子追赶无望,终被对方突破重围,连成了五颗。
“我赢了!”阮小幺狠出了一口气。兴奋道。
乌木兰雅神色沮丧,很快又平复了下来,问道:“真心话大冒险是何物?”
“你自己选一样吧!”阮小幺轻快道:“真心话是我问你答,不许撒谎;大冒险是我让你做一件事,不许抵赖!”
她紧锁眉头,想了半天,犹犹豫豫道:“那……大冒险吧。”
片刻后。
“算了。还是真心话!”乌木兰雅道。
阮小幺拿出准备好的话题来发问,还未开口,乌木兰雅又改了主意,“大冒险吧……大冒险!”
她一会这样、一会那样,最终,拿定主意还是选大冒险。阮小幺有些失望。很快又打起了精神,道:“那我让你……亲一下古越大人!”
古越便是那日来此处,面色阴沉的青年人。
乌木兰雅一双眼儿瞪得溜圆,白皙的面色一阵爆红,为难道:“这不行!”
“愿赌服输嘛!”阮小幺不以为意。摆摆手,“还是你要抵赖啊!?”
她红着脸,阮小幺简直以为她下一秒都要哭出来,却最终只见她咬了咬牙,认下了这个罚。
“去叫古越大人来!”她向身旁丫鬟道。
丫鬟敬职敬责,匆匆出去禀报了。
乌木兰雅在屋中团团走来走去,一会面色发白、一会面色发红,变来变去,脸上憋成了个万花筒,看得阮小幺直乐。
亲下而已,又不掉块肉。不过对那古怪死板的古越来说,恐怕天都要掉下来了。
不一会,古越便行色匆匆过了来,进屋后虚虚行了一礼,道:“不知小姐唤我有何事?”
阮小幺给了乌木兰雅一个眼色。
她僵地几乎连路都走不会,磕磕巴巴命令他,“你、你、你闭眼!”
古越不明所以,只得暗她所说,阖上了双目。
乌木兰雅飞快扑了上去,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撞得太猛,便发出了响亮的“啾”一声。
古越猛然震住,睁开眼时,她早已溜了走,躲在里间的屏风后头,再不肯出来。他一张脸也红了透,只是神色却变得有些咬牙切齿,恨恨盯着阮小幺,“你让她做了什么!”
阮小幺后退了几步,不想去撩虎须,一边退还一便道:“小女人微言轻,能让姐姐做什么……”
“你记住,若不是小姐一再求情,你早被拎出去砍了,何至于如此放肆!”古越步步紧逼,面色铁青,“若再让我听到你用什么妖言蛊惑了小姐,不单是你,就是你那主人,也
没好日可过!”
她十分冤枉,只是亲了一小口而已,犯得着如此动怒么?这等艳福还嫌委屈?
“莫要怪她,是我自己突然想如此做!”屏风后忽的绕出了这么一声。
原来乌木兰雅已出了来,勉强维持着平静,正望向古越。
古越神色一窒,扭过头去,噗通跪倒,一字一句道:“小姐千金之体,今后再莫要如此鲁莽行事!否则,小人只能以死谢罪!”
乌木兰雅一声不吭,眼中却有些受伤。
也是,亲了这人一口,结果人家暴跳如雷,还要以死谢罪,实在太伤人自尊了。
“起来吧,今后不会了。”她低低道。
古越又冷冷瞪了阮小幺一眼,这才起身。只道了声“告退”,便飞也似的离了院子。
乌木兰雅之后一直有些蔫蔫的,也不说要继续玩了,阮小幺只得先行告退。暗骂自己怎么如此多事,简直严重违反了可持续发展的价值观!
她晚间无事之时,悄声将此事与兰莫说了,他无甚反应,只道:“兴许她真是中意那人呢,对方如此,她自然心伤。”
“你倒是个情爱专家!”阮小幺眼底一片笑意,调侃他道:“奴婢瞧着侧……侧夫人对您也是一片情意,怎的你却对她如此无情?”
兰莫哼笑了一声,不知是嫌她多事还是饶舌。“她是我妻室,自然要对我有情意,两种不可同比。”
“怎么不可同比?天下妻子不爱相公的多了去了,可见你这是谬论!”她反驳道。
“怎么?你一个小丫头竟与我谈起风月之事来了?”他口风一转,似笑非笑看着她。“是对侧夫人不满?拈酸呷醋了?”
阮小幺:少说两句憋不死你!
这人的态度真是奇怪,先前那样冷漠,如今却一日比一日不正经,倒是笑的次数多了。原来他还是个外冷内热的脾性。
她摇摇头,让采珠与幽兰服侍完,便爬上榻去睡了。
除了第一日,后来她睡得都很安稳。虽说有的时候早晨醒来发现自己正像个牛皮糖似的黏在兰莫身上,但素来厚脸皮惯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淡定的很。
不像乌木兰雅与古越那两人,亲一口都要上演个生死一刻。
兰莫也越来越习惯她的存在,虽然仍有些嫌弃她睡姿不雅。却也没再把她推出去(喂,推你出去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两下相安无事,彼此也越来越有默契。甚至有时他一个
眼神,阮小幺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第二日她又去了乌木兰雅那处。今日她恢复了些神采,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来迎阮小幺。
“今日我们玩什么?”她问道。
若是古越在此,肯定又要瞪阮小幺,好好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深闺女子,就这样被自己改造成了每一见面,必问“今日我们玩什么”的叛逆青少年……
阮小幺揉了揉脑袋,“我还没想好……”
乌木兰雅有些犹豫,又有些跃跃欲试,抱着两盅黑白子便递到了她跟前,“不若今日还玩那五子棋吧!”
她喜上心头,自然应好。
两人再次摆开阵局,乌木兰雅今日熟练了许多,阮小幺与她看看打了个平手,很不巧,一个分心,被她赢了去。
“我赢了!哈哈!”她欢声雀跃,迫不及待道:“二选一,你来吧!”
阮小幺自然选真心话。
乌木兰雅苦思冥想,最后终于想出来个问题,问道:“你是怎样遇见单褚哈儿公子的?”
一想到那满脸的沧桑与郁郁不得志的神情,阮小幺就觉得那“公子”二字简直要笑掉她的大牙。
“那时我在沧州,原想南下避祸,不料被人牙子卖到了盛乐,以为此生就要堕入青楼妓馆之地。结果,正巧发卖那日,主人途经此处,见我可怜,便将我买了下,从此便一直跟
着主人了。”阮小幺道。
乌木兰雅唏嘘了好一阵子,“世道无常,福祸相依,你也是走运的。”
“好了,你可问完了!”她拍拍手,叫道:“我们再来一局!”
二人兴致勃勃,再次摆开杀阵,围追堵截,玩了个天昏地暗,阮小幺绞尽脑汁,在自个儿白子只剩十来颗时,终于掰回了一局。
乌木兰雅很是惊恐,“你可别再指示我做那种不害臊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