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是前两日失约的事让她恼了。
“那事是我不好,待先回家,我明日便陪你去玩,可好?”他柔声哄着阮小幺。
阮小幺低低道:“皇子府挺好的……”
察罕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呆呆看着她,转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仿佛失语了一般。
“你想胡闹可自去,她只是个婢子,能陪着你一起胡闹么?”
阮小幺瞥了一眼,皇子殿下不知何时出了来,站在她身侧,淡淡向察罕说话。
察罕一皱眉,仍是不信,“殿下,你向她说了甚?”
“放肆!”兰莫冷叱,“本王一眼九鼎,何至于出尔反尔?”
阮小幺想,你没出尔反尔,你是做说客,让我自己反悔了。
她都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谢他。
正想时,胳膊一把被察罕拉了住,他拧着眉问道:“殿下究竟与你说了些甚!?先前还好好的!”
阮小幺在他胶着的目光下不由自主有些心虚,一边想抽出手,一边又贪恋着那温度,只道:“我只是自己不想去了而已,殿下什么也没说!”
兰莫在她身边,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比阮小幺高出一大截,离得近时,如一座巍峨的山一般笼罩着她纤细的身子,在察罕眼中,竟似两个连为了一个,他倒成了个外人。
这丫头是因为殿下才不愿离开的么?
一旦心中有这个念头,便觉极为焦躁,又不知哪里冒出来了一股莫名的酸意,让他面色也冷了下来,只觉这两人的身形有些刺目。
察罕便觉得自己找出了阮小幺不愿走的原因了。他拽着阮小幺,心头发紧,道:“来,我有话与你说!”
阮小幺尚不知他脑补到了什么,只得与他到了院外,他犹不停步,到了一处角落。这才停了下来。
“你要说什么?”她不明所以。
察罕张了张嘴,又闭了上,一双眼在她面上逡巡,几次欲言又止,只是眼中染上了一抹尴尬的焦躁。阮小幺看得似云里雾里,只得制住他想来回踱步的势头,问道:“你到底要
与我说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口气道:“你心里头若是存着甚不该想的念头最好打消了去省得日后苦恼莫要说我未提醒过你!”
阮小幺:“……”
又是一盆凉水往头上泼来。
她此时是有了些不该想的念头。可是用不着这个当事人来提醒!
“将军大人想说的就是这个?”她皮笑肉不笑。
察罕见她神色不对,忙又拉住她,吭吭哧哧道:“我为你着想,你别误会!只是、只是那人他身份尊崇,而你又……他即便有意与你,也是一场镜花水月。到头来只是你受苦!
不如趁早打消这种念头……”
阮小幺彻底呆滞了。
“你是说我喜欢殿下?”她问道。
察罕猛地闭了嘴,别过眼,闷声道:“总之……你自己有数就好。”
他的话中带了些别扭和失望。又让阮小幺听出了些酸味。
她忍不住连连笑出了声,这人一副受了什么委屈的憨厚模样实在是太可爱,直让人想摸摸脑袋,安抚安抚。
“我没那个想法,以前不会有,今后也不会有。”她果真抬起手去揉了揉他头顶心的发,道:“在我心中,你比他重要。”
说完,便见察罕那耳根渐渐有了些黑里透红。
他不见了那副拈酸呷醋的模样,也不知自己为何又愉悦了起来。只觉得这句“你比他还重要”听着格外顺耳,心情也好了起来,咧着笑。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半晌,又装模作样的加了一句,“我就是怕你年幼,吃了亏……”
阮小幺拍了拍他脑袋,“这句就不用说了。”
察罕没了疑虑,心中自然高兴,只是阮小幺却仍是不改口,就要在皇子府住下来,任他怎样说也说不动,苦恼之余,疑惑不解,“你之前分明也说要与我同回的,我连马车都备
好了,你又临时变卦!”
阮小幺说不出口,却只得安抚他道:“我在这处也挺好,虽不能时常出府,但你让吉雅来带信,消息相通也不错的!”
他无法,虽有些闷闷不乐,也只得依了他所说。
阮小幺将察罕送至正门外,大道朝东,她无权从正门内踏过,只得在里头笑盈盈地望着他上马,勒着辔子在门外两座宽厚的马墩子处磨蹭了许久,这才一夹马肚,掉头朝外扬尘
而去。
“他升职了,都可以在章华门里骑马了……”她喃喃念着。
跟从的纳仁敏松驾了马车,朝内看着,回以里头的人一个笑,粼粼追随而去。
纳仁海珠也在她身边看着,见人走远了,才道:“妹妹,我们回了吧。”
阮小幺点点头。
两人避着主道,在边上慢慢往回去。纳仁面上有些落寞,也无暇顾虑她与察罕之间似情非情的意味了,一路不做声。
“姐姐与纳仁敏松姐姐……”她有些好奇。
纳仁道:“她是我胞妹。”
阮小幺恍然,怪不得一个姓。
“哎呀!”她顿住脚,懊恼拍了拍脑袋,“忘记问他慧持与慧书到哪了!”
照他上次说的,估摸着半个来月,就能见着那两个丫头了,也不知她们近来可好,长高了点没……
回去时,照例得向兰莫通禀一次。纳仁海珠带着她一起进了静心斋那院儿,正瞧见兰莫立在院中,也不知在想写什么。
阮小幺过去老老实实行了个礼。
“人走了?”他问道。
她点点头,“走了。”
“你倒一点也不失望。”兰莫道。
阮小幺垂着脑袋,想了想。这才回答:“殿下待奴婢宽厚,奴婢留下来,一点也不失望。”
他呵了一声,“挺会说话。”
“是殿下教导有方。”阮小幺回道。
兰莫见怪般盯了她片刻,这才挥手着她退下了。
那瘦小纤细的身影从院外转过去后,兰莫望着人走的方向,道:“她若一开始便如此滑溜。何至于三番五次被罚?”
纳仁海珠侍立一旁,轻笑了笑,“嘴上圆滑些,性子还是如往常一样直的!”
兰莫摇了摇头,嘴角微浮现了一丝兴味,回了静心斋。
阮小幺回了自己那偏院,一般时日宿在偏院,一半时间宿在原先那屋,没了处处瞅不顺眼的那两个女人。其他人说不上热络,也都面上过得去,日子过的悠闲,身上也长了几两
肉,不再如刚来时那样瘦瘦弱弱的身量,个头也往上蹿了些。
避开了那些个丫鬟婆子小厮们。成日里也不用处心积虑的过了,至于如今最看她不顺眼的侧妃——她在偏院当值,侧妃院子在东面。两样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那白毛女也都每日夜里准时在偏院出现,偶尔消失一两次,隔日定会被她瞧个正着。只有一次,她在丫鬟大院中宿了一夜,第二日去偏院时,却发现屋中的陈设物件似乎被人摆
弄过了一回。
她问轲延津:“你进屋干活了?”
轲延津摇了摇头。
阮小幺觉得身上毛发有点悚然。,平日里走之前,都会锁好门,料想不会有哪个丫鬟小厮什么的偷摸着过来,难不成是那个夜里出来的怪人?
仔细将屋中角角落落都翻看了一遍。发现枕边藏着的一包李子干不见了。
阮小幺:“……”
阴云翻滚,光线暗沉,隆冬天气正下着大雪。几乎要将整片世间都覆在茫茫的银色之下,如此时节,正是粮食最少的的时候,料想院子里那几块地底也被挖空了,找不到一两个
能吃的东西。
自此以后,她去厨房都会再顺手捎上一两个馒头,察罕使人送的一些果干点心之类的,她也会分点出来,埋在最显眼的一片地下,偶尔夜间醒来,会瞧见那人手捧着挖出来的吃
食,一动不动,便觉心满意足。
就这样,夜间一人,白日两人过的相安无事。府中知晓这院中秘事的下人们无不对此啧啧称奇,就连鲁哈儿也不情不愿地说了句,“果真是命硬,鬼见愁!”
日头如流水,恍然间便过了大半月。
察罕再来时,正值大年三十前夕,府中上下早已洗洗扫扫、装点一新,阮小幺那偏院也正东挂一灯笼、西贴一年画,正装点得热火朝天。
阮小幺从库房领了些彩绸红纸,正与轲延津一道,在廊下一根瘦长的柱子上裹上裹下,添点儿喜意,又见了一个高大挺硕的身影轻车熟路朝这头走来。轲延津早已摸着门路,离
阮小幺远了些,请了个礼。
“你来啦!”她远远朝他挥了挥手。
察罕过了来,先接过她手中麻制的红缎子,将她从高挑的椅子上扶了下来,皱眉道:“你怎的亲自爬高?那侍卫呢?”
“他粗手粗脚的,挂得不细致,帮我扶着椅子就好了。”阮小幺摆摆手。
离得远远的轲延津似乎觉得身上冷冷的,有点发凉。
察罕亲自将红缎子给她挂了上,当中打了个花结,道:“明后日便呆在府中?”
年三十与初一两日,下人们可告假回家过年,初二再回。察罕按例是要去上朝的,若礼部定下天子需祭天巡游,还需一路跟随,回宫天子赐宴,也是不可推却,因此这两日最是
忙碌,无法与阮小幺一同过的。
再说,即便能从宫中琐碎事务里逃出来,还得在家中与姐姐姐夫们一道过年,怎么也轮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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