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媛恨恨地想,老天怎么不来个雷,将这两二百五一块劈死算了?不过阮媛转念一想,又不大觉得楼石会去。与上辈子比,又不自信起来,毕竟上辈子,她对刘贵也不这般上心。

所以,在她改变的同时,谁可知道楼石会不会改呢?

出来时,阮媛已经知道,刘贵大孙氏等人,全在阮媛为他准备好的院子里。公主府的赶车太监因为来过几次,所以认得路,直接将车赶到了这里。

阮媛先在车厢里,偷偷地在车窗缝往外看了看,并没发现院门口处栓着马。院门口大开着,但却有个隔屏,望不见里面。当初看这院子时,她还挺喜欢这隔屏墙的,里外不通,看着紧密。但现在,阮媛却是有点儿讨厌隔屏墙。

她想望一眼里面都不行。阮媛心下暗恨。可绿珠、绿柳已经下车,在车下就等着扶她。阮媛也不好意思在马车上磨蹭太久,也只得硬着头皮出了车厢。

绿珠和绿柳双双站在车辕哪儿,伸手将阮媛往车下扶。阮媛连踩下车凳,边头往院里面瞧。可惜,还是看不到里面。

阮媛下到车下,太监将车赶到一边,就开始卸车,将马系到道旁的柳树杆上。踏上门台阶,转过影墙,院子便在眼前。主屋门外,立着一个小丫头,一个婆子在檐下。见到阮媛进来,那婆子冲阮媛略行了礼,便就进去了。

小丫头机灵地跑上前道:“奴婢见过世子夫人,世子夫人万安。”

阮媛道:“都谁在这儿呢?”

还没等小丫头回话,帘子已经掀开,小孙氏在前,大孙氏在后面,都红着眼睛出来。阮媛眼里立时便盈满了泪,迎上小孙氏。早被小孙氏一把抱在怀里道:“我的婵娘,都这么大了,当年走的时候,才那么小。”

阮媛也是哭。想到小孙氏对她的好,阮媛便就不能理解,上辈子她怎么就能对小孙氏下那般的狠手?阮媛用力抱住小孙氏,在心里暗下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对小孙氏好。一定、一定要对小孙氏好,对刘贵更好。

大孙氏虽然也跟着流泪,到底选天见过面,已经没有初见时那般激动了。在边上劝道:“好了,进屋里说,骨肉见面是好事,瞧你们娘俩个哭的。”

小孙氏松开阮媛,擦了擦眼泪,又细细地打量了下,却又笑道:“到底现在身份不一样了,瞧婵娘这装扮、这衣服、首饰,到底跟咱们不同呢,处处显示着富贵。大姊自来就比我命好,这回,我更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大孙氏抹了抹脸,笑道:“你又胡说,昨儿我瞧贵哥,读书可比我家那哥俩强多了。不亏婵娘吵着让接你们娘俩个进京,拍着胸口说你家贵哥定能考中,开始我还不信呢。昨儿一见贵哥那气度,我看婵娘说得没错。贵哥一高中了,谁还比得了你?”

阮媛有帕子将脸上的泪轻试了,随着大、小孙氏进到屋里,左看右看道:“表兄呢?”

大孙氏坐到椅子上,道:“刚你爹从衙门回来,还有世子、贵哥儿一块回咱们家了。咱们娘仨多少年没见过面了,好好说说话,他们爷们在这儿,多不方便?让他们唠他们的,咱们唠咱们的。”

阮媛道:“世子也来了?他来做什么?”

大孙氏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小姨从乡下来,可是要常住京里的,就是明儿随贵哥儿外放做官了,你嫁了人,也总要瞧瞧女婿才行。要不然明儿在京里碰见了,自家人都不认得,不是得闹笑话?再说,贵哥儿要科举,听说这里面还有学问,世子说要提点下贵哥儿。”

说完,大孙氏心下一动,道:“不是你让世子来的?”

阮媛摇头:“我爹喊来的吧?”

大孙氏道:“我偷问你爹了,你爹说是世子去衙门找的他,完一块儿回来的。”

小孙氏笑道:“世子我也见了,竟然一点儿架子没有,见了我还行小辈礼呢。唉,刚听荿哥他们说,婵娘高嫁进了那样人家,我还以为多难说话呢。没想到竟是这么有礼貌,规矩的人。可见大姊,婵娘比咱们俩个都有福呢。”

阮媛越心,心下越是拿不住楼石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他的事不好解决,想着让她帮着他跟赵宁求情?阮媛撇嘴,她才不管他的事呢。

由于想不明白,阮媛也就不想,开始与小孙氏话起家常来。细问小孙氏这一路上的经历,走得可顺、有没有什么见闻,什么的。又回忆起自己从乡下跟着大孙氏进京时的情景来。

说着说着,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不知不觉,便就到了午饭时候。郑妈亲自过到这边来请道:“那边饭菜都做好了,爷们也已经开桌了,就等姨太太过去了。”

由于离得不远,阮媛她们也就没坐车,走着到了阮家。楼石却并没有入席,听闻大孙氏与小孙氏来了,便到门口来迎接:“今天也没有外人,本就是给姨母接风的,别分什么男女桌,就一桌上吃吧。”

小孙氏有些执拗道:“这……这不大好吧?你可是世子呢,我们怎么能跟世子一桌吃饭呢?”

楼石揖道:“姨母外道,难不成家里还有外人?还是姨母将我当成了外人?媛儿说呢?”

阮媛没瞅他,由于楼石出来,刘贵便也就跟了出来,就站在了楼石身边。刘贵没有楼石身上的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身上的衣服一看也是阮家兄弟的,虽然新,但并不很合体。而且刘贵很瘦,面色也不是很好,一看就是常年吃不好的结果。

直到此时,阮媛才发现,刘贵身上有一股子的清冷气息。面上看着,刘贵恭谦有礼,但他那挺直的腰、略微抬起的高仰着的头,表示他谁也不服。虽然刘贵跟在楼石的身后,但他的气质,决不输于楼石。而且,他似乎也瞧不起楼石。

这一点,阮媛倒是能理解刘贵。因为在面对一些贵女或贵妇的时候,阮媛也时常生出这种情绪来。她也会瞧不起那些个天生富贵的人。总觉得她们不过是生得好而已,若是她也出生在那种家庭,她会比她们强一万倍。

阮媛能感受得到,刘贵对楼石,就是这种情绪。阮媛上前,冲着刘贵道:“表兄。”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但刘贵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婵娘长大了,要是你不喊我,我都认不出来了呢。”

阮媛有些失望。转而又想,大概是楼石在,所以他不好表现出来,所以收着自己的感情。想小时候,他对她多好?说捧到手里,都不为过呢。

这么想,阮媛就有些愤恨楼石。横了楼石一眼。由于楼石提议,大家已经坐到一个桌上。阮媛自然被安排在了楼石的身边。虽然是给小孙氏和刘贵接风,但楼石的身份,本来是要让他上座,好一番推让,才阮峰上座坐了,然后刘贵和楼石左右下手坐。

接着便是阮媛挨着楼石、小孙氏、大孙氏,刘贵下手是阮家兄弟。

阮媛与刘贵面对面坐着,可是想说句悄悄话都不行。只能趁着吃饭的工夫,偷瞄刘贵。这让阮媛心下暗恨不已。

楼石则不停地给阮媛布菜,一口一个“媛儿”,喊得阮媛差点儿将吃到嘴里的饭全吐了,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就在楼石又喊她“媛儿”之后,阮媛实在忍无可忍,小声对楼石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怎么了?疯了不成?你明知道我表兄才进京,当着他的面跟我套近乎,你打什么主意?”

楼石在阮媛耳边轻声轻语地说:“我能打什么主意?不过是想瞧瞧你嘴里说的表兄什么样而已。帮你把把关,万一所托非人,将来受苦的也是你。不过我看你表兄好介没你说的那般对你深情不悔呢。到现在为止,我都没见他瞅你几眼。他倒是老拿眼睛瞅我。”

说着话,楼石做出一副怕怕地样子道:“他……他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阮媛一个没忍住,将嘴里的饭全都喷了出来。幸好她反应灵敏,转头转得快,全都喷到了楼石身上。呛得不住地咳嗽:“咳……咳……”

大孙氏和小孙氏见楼石和阮媛不停的咬耳朵,姊妹两个均是会心地笑了。觉得这两口子定是感情深厚。见阮媛突然咳嗽,小孙氏关心道:“怎么好好的呛着了?绿珠快去倒点儿水来。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木头似的。”

绿柳已经倒了水来,递到阮媛跟前。楼石却先接到手里,递到阮媛嘴边道:“快喝点儿水压压,没呛着吧?”

大孙氏半数落阮媛道:“都多大了,吃个饭也不安生。都她爹给惯的。”

阮峰见阮媛没事,只“呵呵”一笑道:“贵哥儿吃啊,别光看着,这饭可是给你和你娘俩个接风准备的。你可得吃好了。”

刘贵对阮峰还是挺有感情的,毕竟这么些年,大孙氏能让人往乡下捎钱,也是阮峰允许的。受了人家这么些年的接济,刘贵总体来说,还是个有良心的人。忙站起身道:“姨父不用客气,我吃呢。姨父也吃,别光招呼我们。”

阮峰道:“你坐下说话,这孩子,越大越礼貌起来了。规矩上外面讲去,家里随便就行。我可没那么多礼,只要你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将来好好孝顺你娘,我也就放心了。京城大,容易玩花了心。你可加进到京来,就放松。一天没大考,一天都不能松懈。”

刘贵规矩地坐下道:“我知道,一定听姨父、姨母的话,将来我或是有出息了,也要将姨父、姨母与我母亲一样的孝顺。”

阮峰听了,老怀宽慰。

阮媛插嘴道:“爹放心,以前在乡下时,表兄最爱读书的了。就是带着我玩,手都不离书。我看表兄这么些年也没变,开春准会得意的。到时爹就等着准备钱打赏,然后给表兄开席庆祝吧。”

阮家人只当阮媛对刘贵和阮家兄弟一样,听了阮媛的话也没多想。阮家兄弟还吃味地道:“难为你小时候总吵着要给小姨当女儿,要表弟当你兄长。在你眼里,什么时候这么瞧得起我们来着?”

阮媛笑道:“谁让你们都不带我玩?再说,你们本来也没表兄学习好。以前在乡下时,教书先生总夸表兄,什么时候夸过你们?不骂你们就已经是夸奖了呢。”

阮荿、阮莫兄弟两个听了,一阵磨牙,却也不得不承认阮媛说得对。

刘贵忙笑道:“我不过也是凑巧会罢了。再说会学习,别的却什么也比不过两位表兄呢。以前在乡下时,我被人欺负,多亏了两位表兄出头,将那些个欺负我的人打怕了。要不然,我在乡下指不定多艰难呢。”

阮荿、阮莫兄弟听了,很受用,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都是亲戚,这都应该的。我们走了,他们又欺负你的吗?我们走的时候,专门又去寻他们,警告过他们。”

楼石却深看了眼刘贵,唇角微勾。

刘贵笑道:“我说他们之后也没欺负过我,原来还是借了两位表兄的光。”

吃过饭,大孙氏当然拉着小孙氏进屋说体己话儿去了。阮峰却将楼石和阮媛喊进到阮媛以前住的房间,让绿珠绿柳两个守着门口。

阮媛本来想留下与刘贵说话,可阮峰瞪起眼睛来,阮媛还是有点儿怕的。只得恋恋不舍的和楼石一块儿,跟着阮峰进到内室里去了。

今天阮媛也发现,楼石和阮峰好像比以前、或者说比她以为的要熟了很多。阮媛的记忆里,还停留在阮峰对楼石拘谨的态度里。可今天,阮峰对楼石很随便。阮媛不禁有些奇怪地瞅了楼石一眼。

阮峰率先坐下道:“你们也都坐吧。”

楼石在阮峰下手坐下,阮媛也没好意思离楼石太远,怕他父亲看出什么来。有些事慢慢图之,虽然也有些轮廓了,但还是不能做得太过了。不然,会刺激到阮峰的。

阮峰瞅了瞅阮媛,道:“世子,那事情到底处理的怎么样了?到现在你不见你上职,是被皇上撤职了,还是怎么的了?现在朝廷上下一片的谣言,我听了也焦心。还有亲家的身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听见些谣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