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我的话后,多尔衮陷入了沉思,屋外不知何时起了风,连带着烛火都摇曳起来。

“这太后下嫁虽让我处于舆论的顶端,可如若因此便向豪格开刀,只怕说不过去啊。”多尔衮眉头微蹙,伸手揉了揉眉心,担忧的说着,我含笑道:

“不就是治他罪的理由么,只要你要,我就许给你,与两黄旗大臣私密谋反,这个罪名如何呢?”我认真的看着多尔衮,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很是不解,我继续道:

“这何洛会不是说过从肃亲王回府后,这两黄旗的大臣以鳌拜索尼为首,时常与肃亲王待至深夜方才离去,何洛会既然如此说,必定有足够多的证据,再加上他与一些大臣往来的书信,不仅能够治罪肃亲王,就连两黄旗支持豪格的大臣都能一并剪除。”

“罪名是够了,可二哥那边……毕竟他是族长,若是真要拿豪格开刀,万一他要求情的话……”

“当年立皇子一事是礼亲王提及的,如今有人要谋反,他未必会求情,更何况礼亲王现在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也不会管到这里来,你放心吧。”我宽慰着说道,多尔衮冥思片刻,随即脸上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点点头。

“嗯,不过真要治罪豪格的话,可不能太急了。”

“你的意思是,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我问道,他笑着点头,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

顺治五年三月,暖春的气息越发的浓了,这么多年的春天似乎唯有今年的最暖和。乌尔赫尼的身子也大好了些,难得天气好,便提议与乌尔赫尼到城中走走。

“给摄政王福晋请安。”正走着呢,忽然面前出现一蓝衣男子抱拳行礼,他抬头时我才看到这拦路的人便是在礼亲王府中遇到的叶布舒。乌尔赫尼浅笑道:

“四阿哥随肃亲王出征立了大功了,可喜可贺啊。”

“多谢福晋夸奖,这位福晋是谁?好生眼熟。”叶布舒看着我,略带疑惑的看着我。我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此刻认真的表情到分不出是假的不认识我了,想着在礼亲王府都能准确无误的喊出我之前的身份,如今却要打起哈哈了,真是好笑。

“这是摄政王的侧福晋,工部承政孟阿图的女儿佟佳氏。”乌尔赫尼笑着介绍到,然后看着我道:“这位是先帝的四阿哥,如今在肃亲王麾下效力呢。”

我含笑颔首,他也抱拳行礼问安,到真是会做戏了。这叶布舒不好意思笑道:

“侧福晋,之前是不是在礼亲王府见过你呢?”

我应声道是,这叶布舒才继续道:“侧福晋的容貌与我阿玛的宸妃太像了,当夜我还以为是这宸妃的魂儿回来了,认错人了,真是抱歉。”

“哪里的话。”我无所谓的说着,却不料这叶布舒却是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他笑道:

“细看侧福晋却又不像,八阿哥崩逝对宸妃的打击太大了,宸妃整个人都孱弱了不少,跟侧福晋一点都不像了,唉,可惜了这八阿哥,小小年纪便遭人暗算,真是可惜啊。小侄军中还有事,就不陪福晋们了,告辞。”叶布舒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抱拳行礼后便与我们背道而驰。

我想着他的话,心中的伤疤不免又被挑开,隐隐作痛。八阿哥……我苦命的孩子……尚在襁褓便被人暗算,可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仇人逍遥法外,却不能马上报仇,心中的恨意便犹如一团烈火灼的心疼的要命,却又无法缓解。

“不要难过了,多尔博不是在你身边么?你好歹还有个多尔博,而我什么都没有。”乌尔赫尼拍拍我的手,浅笑着说道,她坦然一笑,拉着我继续在街上走着。

三月乙亥,贝子吞齐、尚善等人,告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同莽加、博博尔岱、鳌拜、索尼等人有密谋造反之罪,降济尔哈朗为多罗郡王,其余牵涉人等均降职收押。

此事一出震惊朝野,接连好几日这摄政王府外频频有朝中官员前来为郑亲王求情,然而多尔衮都避而不见。也正因为如此,多尔衮在朝上多番受到朝中大臣的指责,说他以权谋私,如今大权在握便要铲除异己,为此以肃亲王为首的朝中大臣纷纷罢朝,以此来要挟多尔衮撤销对济尔哈朗他们的处罚。

多铎与多尔衮阿济格从下朝后便一直待在书房里,直到傍晚阿林阿来传话说晚上十二爷与十五爷要在府上用膳,我这才吩咐人去准备晚膳。

“福晋,这府外来了姓何的人,说是要见王爷的。”吴尔库霓走到厨房朝我行礼,我微微思忱,姓何的……难道是何洛会?我立马放下了手中的铲子,然后带着吴尔库霓便往府门走去。

这何洛会一来,势必是有了对付豪格的法子,他煽动群臣对多尔衮不利,多尔衮要下手对付他,何洛会是个少不了的棋子,此刻何洛会来见他,便也能猜到来意了。

见到我出来,何洛会忙行礼,我将他扶起来,然后道:“王爷此刻正在书房与十二爷十五爷议事一是脱不开身才让我来接先生,请吧。”何洛会再次抱拳行礼,才随着我一同进府。

直到深夜,多尔衮才到我的屋子,一到暖阁便坐在了床上,直勾勾的看着我。正收拾着床铺的我望着他,坐在他的身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我跟豪格还有多铎,以前都亲如一家,可为何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们便分开的越远……还记得当年我为了救你摔下马背,豪格曾经守了我一夜,一直陪我说话,可如今却要兵戎相见,你死我活了。”多尔衮有些无奈的说着,将我拥入了他的怀里。

“人是会变的,你,我,他,都变了,为名,为利,为情。这个世道最容不下的就是心软,如今你位高权重,他又觊觎皇位,注定是不能和平结局的。所以,你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我懂。”

多尔衮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将我拥紧了些:“只怕让他再叫我一声额其克,只怕很难了,也是你说的,这世道容不得心软,我便听你一次。”

我看着他坦然的模样,浅浅一笑。

顺治五年三月辛丑,何洛会告肃亲王豪格与济尔哈朗和两黄旗的鳌拜与索尼密谋造反,私相来往的信笺一封不差的呈交到了皇帝的面前,众大臣分外惊讶疑惑,可是证据确凿不容抵赖,众大臣也闭口不谈,纷纷从肃亲王的队伍中站了出来。

豪格不服,说这是诬陷,还在朝堂上大骂何洛会见利忘义背弃故主,然而,当在牢中的莽加与博博尔岱都画押指证豪格从多年前便有反叛之心,近来因皇帝冷落他便开始调兵准备造反时,豪格才哑口无言,只对摄政王是破口大骂。

众大臣商议豪格所犯之罪重则当诛,可也有一些大臣觉得肃亲王功过相抵,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最后多尔衮以皇帝不忍手刃其兄为名,便效仿当年的二贝勒阿敏,处以幽禁。但是证据中针对济尔哈朗的相对来说少一些,便留了他一命,但是革去他所有朝中职务,非旨不得入宫。

而从犯索尼全家发往宁古塔,永世不得入关,鳌拜便发回盛京,终生为先帝守陵。

豪格一事便悄然落幕,可我却隐隐觉得还尚有不妥之处,鳌拜与索尼今后都会以辅政大臣的名义出现在朝堂之上,那时候必定会伺机报复,或许多尔衮的结局就是他们的阴谋报复也不一定。

我在夜色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想要改变他的结局,可我却不知道改变他的结局后会是什么样子……如果历史改变了,那么我还会出现么?多尔衮还会不会爱我,会不会记得我呢……

“福晋,夜深了,该歇息了。”吴尔库霓掌灯上夜,瞧着我坐在床上,不免有些担忧。多尔衮今晚宿在书房,所以今儿个屋子里便只有我一个人。

忽然外面一阵吵杂声响,不一会儿便有人来拍我的院门,我连忙披了斗篷出去开门,侍卫一脸焦急的说道:“启禀侧福晋……王……王爷他头风发作,此刻疼的厉害,侧福晋快去瞧瞧吧!”

我大惊,连忙朝着书房跑去。软塌上的多尔衮脸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外冒,他痛苦的抱着头蜷成一团,痛苦的沉吟着,我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下了眼眶,我是第一次看到他头风发作的模样,心口似乎被捅了一刀一样,难受至极。

我吩咐吴尔库霓去请大夫来,自己则去软塌将多尔衮抱在了怀里,抽咽道:“怎么会这样子,你可知我见到你此时的模样心有多痛,多尔衮,你快好起来吧。”

“芸玳……头疼的厉害……我不想你看到我此刻的模样,快……快回房去。”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臂,用力的握着,他很疼,我知道,可我却分担不了分毫。我将他紧紧抱着,用力的摇头:

“不!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守着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他将头埋在我的胸口,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捏着我的衣裳,我将他抱紧,直到御医赶来为他诊治。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多尔衮在御医针灸后不久,便在我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御医的话一直在我脑海里回旋,他说摄政王的风疾是由多年操劳过度引起,再加上他自幼身子就弱,故而这风疾才久治不愈。

我看着怀中熟睡如婴孩的多尔衮,指尖划过他的脸颊,心中打定了主意,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为了他我都要拼上一拼,他是因为在夹缝中生存多年,为人做事是慎之又慎,故而这头风才久治不愈,如今已除掉对自己有害的人了,至少要让他安稳的过后半辈子才是。我看着屋外伺候的吴尔库霓,将她唤进来。

“侧福晋有何吩咐?”

“去,叫阿林阿与苏克萨哈过来,就说王爷有要事安排。”

吴尔库霓应声退下,我浅浅一笑,在多尔衮的额头落下一吻。

多尔衮,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能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