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勾勾的看着她,当初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心情或许就跟我现在的心情一样吧,我朝济兰使了个眼色,她立即会意,连忙上前将门关上,栓上门闩。
阿古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着嘴想跑,却被我上前一步拦下了,我与济兰左右围堵,将她逼到了墙角。阿古岱看着我,眼里头尽是惊恐,她从来都是口无遮拦的人,却从未想过她心里竟然藏了这么大一个秘密。
“你敢动我!”阿古岱出声威胁着,我无赖一笑,缓缓道:
“我怎么不敢动你了,你不过一个奴才,杀了你都不为过。”
“我可是科尔沁的人,若是我少了一根毫毛,达尔罕王绝对饶不了你!”阿古岱怒视着我,我浅浅一笑:
“你以为我会傻到由我自己杀了你么,我会给皇上修书一封,告诉他谁是杀害他心爱人的凶手,你也不是科尔沁的重要人物,他们势必不会保你,你到时只有死路一条。”
她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哼!凭你一面之词,皇上才不会相信。”
“事关哈日珠拉,他不会不信,即便是错杀了又怎样,科尔沁会为了你一个奴才跟大清反目么?”我一脸嘲讽的表情看着她,她微微失神,连忙捂住嘴,竟然有着些许的悔恨。
她因为她的口无遮拦被我赶走,她如今势必会因为她的口无遮拦而送命,我不杀她,自有人会杀她。
“不,不……她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害死的。”阿古岱连忙摆手极力辩解,不过我不会听她这些事,我不过只是想吓吓她,让她知道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并不是她这奴才可以任意践踏的。
“那我便不管了,你要知道我心眼比针鼻还小,你辱骂我的仇,我自然是要报的,置于皇上要怎么处置你,是凌迟还是砍头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我在炕上一坐,端起济兰递送过来的茶碗。
“不,不是我害死她的,是庄妃……是庄妃下药的啊,求宸妃娘娘不要告知皇上,饶了奴才吧。”阿古岱跪爬到我的面前,扶着我的膝盖,哭诉着,央求着。
我手上一松,茶碗随即落下,滚烫的茶水泼在阿古岱的手背上,疼得她连忙捂着了手,泪眼婆娑的看着我。
“你方才说什么?是庄妃下的药,你可知道污蔑后妃也是要杀头的。”我怒视着她,看的她一愣,连忙趴在地上:
“是奴才亲眼所见,当年哈日珠拉格格还在病中,还是四贝勒的皇上差人送来了先汗王的婚帖,说等格格病好就送往赫图阿拉与四贝勒成婚。从小哈日珠拉格格便温柔懂事,备受哈屯与贝勒的疼爱,几位台吉更是将她视若珍宝,原本应该是幼女受宠庄妃却因为哈日珠拉格格常常受到冷落,尤其是听到格格要嫁往大金,大家都忙着格格的婚事,从而忽略受了风寒的庄妃,庄妃娘娘气不过,便偷偷的在哈日珠拉格格的药里下药,每天一点,每天一点……有一次奴才撞见了,她便威胁奴才,说奴才要是敢说出去就杀了奴才,还要将一切罪过推到奴才身上,奴才身份低微,肯定是没人相信奴才的话,所以奴才便一直没说,当奴才看到娘娘您的时候,奴才以为是哈日珠拉格格回来报仇了……奴才怕……”阿古岱抽噎着说着,可她的话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是字字锥心。
不管这个奴才的话有几分可信,她说的话都令我震撼不已,若是我没记错,当年的布木布泰不过八岁啊……不仅害死了哈日珠拉,还让人说乌伦珠是灾星,克死了哈日珠拉从而要被祭天。
脊背一阵发麻,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我起身往暖阁走去,阿古岱还在明间跪着求我不要告诉皇太极,我已无心再管她的事了,罢手,让济兰送她出去。这样一个奴才,只怕我能饶了她,布木布泰也不会饶了她的。
哈达齐一直阖眼睡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坐在床边看着她,伸手掖了掖被角,将济兰唤进屋,济兰关好房门后,才朝我施礼,将药方递给我:
“城里的大夫说过,这张方子没什么问题,确实是治疗伤寒的。”
我仔细的看着这药方上的中药,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城里的大夫也说药方是治伤寒的药方,看来这药方是没错的,那为什么哈达齐的病却一直不见好,反而愈发的严重了呢。
“济兰,那劳烦你日后出宫,带着药渣去找大夫,我一定要查出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下药。”我脸色阴郁,眼神也变得冰冷起来。听到阿古岱所说的事之后,我这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的,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对了主子,奴才在城里还听到一件事,似乎前方战事吃紧,现在城中已经开始在征兵了。”济兰刚要转身离开,又回身小心的说道,她不说不打紧,这一说我这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
我怎么忘了,皇太极准备这这次出征锦州时,找由头除掉多尔衮呢,我心口在隐隐作痛,济兰连忙扶住我:“主子可是身子不舒服?怎么出了这么些个汗啊。”
“我没事的,你先下去,我休息一下就好。”我罢手,让济兰先离开了暖阁,独自走到北炕上坐下,推开窗,让凉风吹进屋子,让我可以清醒舒坦一些。
我抬头,透过窗子望向外头的浩瀚的夜空,心里头满是愁绪,一点头绪都没有,该怎么解决面前所处的难题呢,要如何通知多尔衮此次出征是陷阱呢。
“主子……”
正当我陷入沉思时,哈达齐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我连忙回头看着略微睁眼的哈达齐,连忙关上了窗走过去:“冷着了吧,怪我一时糊涂,竟忘了你还在病中。”
我将她扶坐起来,将茶杯放到她唇边,让她喝水。
“奴才……奴才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哈达齐看着我,暗淡无光的眼神中,竟满是冷光,她的眼神平静,平静的我有一丝心疼。
“不许说傻话,这药方有问题,我已经让济兰去找人验看了,你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抱着哈达齐,伸手抚上她苍白的面颊,眼泪不自觉的滑下眼眶。想当初是借着我生病的名义请来御医给哈达齐诊病,可如今她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若我猜想无错,若真是有人在药里下药,那便是我害了她。
“奴才的身子,奴才自己心里清楚。”哈达齐说完,便停下歇气,似乎她说话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了,我紧紧的抱着她,不让她说话了。
“主子……奴才这辈子,最感谢的便是您跟皇上……是他将我从狼嘴里救出来,是主子您给了我生的希望……”哈达齐阖眼,声音越来越小了,我轻抚着她的面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将她抱紧了些。
哈达齐除了当初是皇太极的眼线外,她待我也是最好的,如今她这样的身子不禁让我心痛难耐,哈达齐,我一定会找到缘由医好你的。
六年九月乙亥,皇太极修书一封,命吴克善率兵前往锦州支援,只因为吴克善跟满珠习礼一同去了锦州,这博礼便留在了盛京宫里,等待得胜归来时,与自己的儿子一道回去科尔沁。
虽然一直用从城里带回来的药煎来服用,奈何哈达齐的病拖的太久,如今恐怕是无力回天了,虽然大夫这么说,可我依旧不死心,每日按时让哈达齐用药。
只因我不敢再让济兰从御医手里接药了,除非是她亲自买来的,不然不能给哈达齐服用,可济兰又不能时常出宫,这哈达齐病也就是这么耽搁了。
这两日气温也骤然降低,哈达齐也一直呓语,说着萨尔浒,喊着四贝勒,济兰说这是回光返照,只怕她是挨不过几日了,我心痛难耐,却也知道无力回天,只得尽心的伺候着她。
“主子,方才皇后娘娘差人前来问候娘娘的病情了。”济兰在我身边坐下,低声说道。
“你怎么说的?”
“按主子吩咐,只说已经下不来床了,已经意识不清了。”济兰低声说道:“主子,这样好么?”
“想必她们已经从御医里得知了病情如今只是来探视的,若是说的与御医不一样,只怕她们便会疑心了。”我淡然的说着,顷刻间,屋外便传来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我侧耳细听着,吩咐济兰关上了窗户。
“贝勒爷……贝勒爷……”忽然,哈达齐从床上惊坐起来,瞪大了眼睛,我大惊,连忙上前将她抱着,谁料哈达齐并不看着我,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眼中闪烁着泪光:“贝勒爷,别走,贝勒爷……”
“哈达齐,哈达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我不停的拍打着她的脸颊,可依旧唤不醒已经失神的哈达齐了,她只是一直在喊着贝勒爷别走,别抛下奴才。
“贝勒爷没走,他马上就来,马上就来了。”我紧紧抱着哈达齐,接过济兰递过来的湿帕子,不停的擦拭着哈达齐额头的汗珠。
“奴才会一直跟着贝勒爷……一直……”哈达齐倚在我的怀里,话音还未落,她的身子便是一软,我的脖颈里便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呼吸了,我呆呆的抱着哈达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济兰站在床前,呆望着我:
“主子……”
“她去了。”我呆呆的说着,济兰大惊,连忙往外走,我连忙让济兰回来,她蹲在床前看着我:
“既然哈达齐姐姐已经去了,总得处理好她的后事啊。”
我转头看着济兰,再看看怀中已经没了生命气息的哈达齐,吩咐济兰拿来宸妃的服饰,烧了热水为哈达齐擦过身子后,便为她穿上了宸妃的服饰,梳着我平时梳着的发髻,簪上了珠花。
待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已经到了后半夜了,窗外的雨也小了不少,我呆呆望着床上安静躺着的哈达齐,竟有片刻失神,她与我还真像啊。
“娘娘,您……”济兰疑惑的看着我,我回身看着济兰,再看看哈达齐,起身将纱帐用力的扯下,盖在了哈达齐的身上。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明儿个天一亮,你便去皇后那里报丧,只说是宸妃殁了。”
“可主子您活的好好的啊。”济兰不解的说道。
“可在这一刻起,宸妃就殁了,皇后定不会瞒着皇上,若是我的死讯传到锦州,那睿王爷便也能知道了。我只能孤注一掷,以此方法告诉他切莫轻举妄动,这是唯一能够传达消息,救他的方法了。”我看着济兰,一本正经的说道。济兰呆呆的看着我,似乎很是惊讶我的决定。
“这后宫之中,我已没了立足之地,我不想苟且偷生,我想后半辈子为自己活一次。济兰,求你帮帮我。”我拉着济兰的手,连忙蹲身行礼,济兰却一下跪在了地上,拉住了我的手:
“主子,奴才不是不帮您,是奴才……奴才不能诅咒主子啊。”
“后宫中已是步步危机,我如今没了宠爱,只怕今日不死,日后也难逃毒手,再说了,睿王爷如今身陷险境,也只有这一个方法能救他了,济兰,答应我,替我演好这场戏,好么?”我一脸恳求的看着济兰,她显得有些为难,可也经不住我的乞求,最终答应与我一同演好这场戏。
我这才放心不少,便开始为出逃做准备,换上了宫女的服饰,准备在大家准备丧事时,跟着宫女们逃出皇宫。
济兰为我梳妆打扮好,便一直呆呆的看着我,我抓着济兰的手在一旁坐下,低声道:“济兰,临走前我还有件事要摆脱你,不知你能否答应。”
“您说吧。”
“关于我的死,若是皇上念及多年情分要询问你我的死因,你不要我是病逝的,你只需偷偷的告诉皇上,我是因为知道了哈日珠拉的真正死因,才被人毒害的,若是皇上要知道真相,便说真相只有庄妃知道,明白么,一切交代好以后你便离开盛京,走的越远越好,别让任何人找到你,尤其是睿王爷。”我看着济兰认真的说着,济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答应我一定会办好。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预示着新的一天来临,大雨也在天空放亮时停下了,今天是个艳阳天,似乎也是在庆祝我的重生一般,从此以后,宸妃已殁,世上便再无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