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梦,梦里头一片漆黑,听不到任何人说话,见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一个人孤独的在黑暗中徘徊,墨色与孤独恐惧相溶一体。有人在跟我说话,声音飘忽不定,就连睁眼后,眼前的景致也是模糊一片,妇人坐在我床边跟我说话,声音模糊,怎么都听不真切……
稍稍用力思考,便是头疼欲裂,浑身都没了力气,只好再次阖眼,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去……
毡帐内闷热无比,胸口似乎压着一块大石头,怎么都喘不过来气,我被惊醒,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毡帐顶棚,木盆落地发出声响,我循声望去,身着素色袍子的女子呆若木鸡的站着,惊恐无比的看着我,我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战战兢兢的女子,轻声问道:
“你是谁……这是哪儿……”
她也不开口说话,撒腿就往外跑,我有些诧异,仔细的看着毡帐内的陈设,脑袋莫名的疼起来,稍微用力去想,便从心里提不上来力气。我撑着晕疼的脑袋下床,想要站起来却没有发现怎么都站不住,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刚刚迈开一步便跌倒在地,还好地上铺着地毡才没有摔伤。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我带着满心的疑问,再次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毡帐,我想要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帐外的阳光格外的刺眼,我连忙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映入眼帘的是连绵不绝的山丘与草原,雪白的毡帐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太阳炙热的光灼的我手臂生疼。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呢……我看着这陌生的环境,那种在黑暗中徘徊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即使现在的阳光炙热,可我依旧能感觉到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寒意,冷侧心扉,心口总感觉少了什么,似乎我在意的东西被硬生生的从我心上剜去……
“孩子,孩子,你可算醒了。”不远处,刚才见到我醒了撒腿便跑的丫头如今带着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回来了,领头的妇人满脸的焦急,疾步走到我面前扶着我,她眼圈通红,似乎刚刚哭过。
“别在外头站着,当心受热中暑。”她伸手抚上我的面颊,一脸的慈爱。我看着紧跟着过来的一行人,男的女的,脸上无疑都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年长的男人走到我面前,揉揉我的头发:
“可算醒了,额吉,带妹妹进帐子里去啊。”男人看着我的眼神分外的宠溺,与他称为额吉的妇人扶着我,将我再次送回了毡帐。
我感到了分外的疑惑,那个男人叫我妹妹,难道他认识我么?可是为什么我不认得他呢?我伸手抚上额头,眩晕的感觉让我眼前一黑,险些摔倒,还好那个叫我妹妹的男人将我紧紧搂住,然后扶着我坐到床上去。
“孩子,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大夫来看看,你昏睡了这几个月,我真怕你会醒不过来。”妇人说着,伸手将我搂进怀里,轻声啜泣着。
“额吉,妹妹这不是醒了么,别再伤心难过了。”那个男人笑着看着我:“妹妹,你饿坏了吧,我这便吩咐人去给你准备吃食。阿古岱,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格格做吃的。”男人脸色一冷,朝着刚才见我醒来就吓呆了的女子怒吼道,阿古岱双腿一软,险些跌倒,连忙行礼后跑了出去。
“你们……是谁?我不认得你们。”我看着他们如实的说着,我总觉得他们认错了人,他们对我的好,总让我感觉浑身不自在,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他们惊诧的看着我,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中间稍微年轻一点的女子,迈步向前,抓着我的手在我身边坐下,闪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呢?你也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布木布泰啊?”她拉着我的手,小心翼翼的说道,看着我,似乎不愿意错过我的每一个表情。
布木布泰……好耳熟的名字,可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么?我的头很疼,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头疼欲裂,见我面露痛苦的神色,妇人连忙将我抱住:
“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认识我们了呢?这是你满珠习礼哥哥,这是你吴克善哥哥啊。”妇人指着面前站着的两个男人说道。
我摇头,我一个都不认识,一个都想不起来,只要稍微用力去思考,就从心里感觉到疼,使不上力气……
“好了好了,额吉,算了吧,妹妹大病初愈,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那个叫满珠习礼的男人看着我,眼眸里依旧说不出的宠溺,倒是吴克善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奇怪,和那个布木布泰一样,总感觉他们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寒暄几句,见我有些疲惫,便吩咐我用过饭食后便好生休息,晚些时候他们再来看我,还吩咐叫阿古岱的丫头好生在我面前伺候着,满珠习礼还说,若是我出些什么岔子,他一定饶不了阿古岱。
看着那个见了我便惊恐的阿古岱,感觉这丫头怪怪的,像是遇见了一件让她惊恐无比的事。
等那群人离开之后,毡帐内便瞬间安静了下来,阿古岱垂首站在门口,不敢靠前。我一直看着她,看着她一点点将身子背过去,让我不再看到她的脸。
“你就是这么伺候我的么?”我语气一沉,吓得阿古岱一颤,转身垂首,就是不肯抬头看我。我下床,走到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
“我有那么可怕么?见到我,就吓得哆嗦成这样,我是鬼么?”
阿古岱浑身都在发抖,缓缓的抬头看着我,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格格……奴才……奴才不是怕。”
我浅浅一笑,转身回走,却想到刚才那个被他们叫做额吉的妇人,我好像见过她,还是在梦里……不过我是谁呢?
为什么他们会叫我妹妹,为什么布木布泰会问我认不认得她,难道我一定要认得她么?在他们眼里我是谁呢?我到底是呢?我捂着头蹲到地上,阿古岱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我,虽然她害怕见到我,但是她也害怕我出事。
傍晚时候,太阳早已从草原上落下,取而代之的便是极具下降的温度,我走出毡帐,坐在台阶上看着渐渐升起的明月与散发着黯淡光芒的繁星。
凉风拂过,我感觉有些冷,不禁拢了拢衣襟。心里空空的,那种感觉让我很是无措,我不认得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我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床上昏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认识所有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让我忘记了所有,我完全想不起来。
我额头抵着膝盖,明明心中有无限的难过,可为何没有眼泪。温暖的斗篷披在我的肩上,我回头看着身后站着的阿古岱,她一直垂首,不敢看着我。
“你知道那个额吉住在哪儿么?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带我去罢。”我轻声说着,看到她点头,我才让她将我拉起来,领着我往那个妇人住的地方走去。
妇人的毡帐是毡帐群里最大最亮的一座,门口有少许的侍卫把守着,我踏上台阶,便听到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我有些好奇,便凑近了想听听她们争执的内容,说不定还能劝解劝解呢。
“额吉,你就听我的罢!女儿知道你一直忘不了姐姐,如今姐姐回来了,你为什么又不想认呢!”布木布泰语气有些激动,我的心一颤,她的姐姐?她的姐姐又是谁?
“我又何尝不想认,可是你姐姐明明就已经……已经……”妇人哽咽,一句话也说不下去,随即便传来隐隐的啜泣。霎时间毡帐内便安静了下来,我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却又听到布木布泰开口了:
“不管额吉你认不认,她是我姐姐我认定了,她是我亲姐姐,不管额吉怎么想,不管旁人怎么说,她是我亲姐姐,我就不能不认。”
我的心一颤,正准备离去,却看到布木布泰撩开毡帐的帘子,站在我的面前。她的表情有些奇怪,看着不远处站着我阿古岱,厉声道:
“阿古岱!你是怎么伺候主子的,这么冷的天,存心想让你主子受凉嘛!”
阿古岱一惊,连忙跪倒在地,磕头认罪。布木布泰看着我,一改疾言厉色,挽着我的手臂,分外亲昵:“姐姐,别冻着了,快到帐子里坐着。”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布木布泰便挽着我,拉着我进了毡帐,布木布泰的额吉坐在椅子上,垂首抹泪,见到我们进来,连忙抹干脸上的泪痕,露出笑脸:
“怎么不好好在帐子里歇着,出来做什么。”
“我……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不认识你们,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待我这样好,我想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忘记以前的事?”我看着妇人,一脸认真的说道。她微微一愣,然后看着布木布泰,我顺着她的眼神看着布木布泰,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她低头思忱,随即抬头看着我,缓缓道:“你是我的姐姐,哈日珠拉。姐姐早些年嫁人离开了科尔沁,我们姊妹便再也没见过了,一直听闻姐姐过得不好,姐夫一直对姐姐拳脚相加,甚至将怀孕的姐姐推下了峡谷,若不是满珠习礼哥哥赶到将姐姐救回来,我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姐姐了,姐姐由于头部受到撞击,又因失去孩子受了打击,大夫说姐姐这是失忆了,所以就不认得我们了。不过姐姐,以前都是些伤心的记忆,咱们不要也罢。”
看着布木布泰那动情的解释,我不禁有些动容,甚至有些相信了她说的话。不过事实真的是这样么?如果不是,她们为什么要骗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特别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