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船内部,姬镜水平静地站着:“我不会交出钥匙。你们必须在我之后进入墓中。”
“姬镜水,你不要太过分了,就算神墟和南洲退步,也不代表着所有人都要在你面前退步。”徐执意一贯清净淡然的脸上带起薄怒,连嘴角也出现一丝冷笑,“你毕竟是一个人,即便是狂傲也要看一看场合。”
他轻声说着,手上的折扇微微展开,露出一幅山水浩淼的绢面,那山水跳脱纸面,落到地上,形成无垠的边界,转眼间周围的环境便从奢华靡丽的宝船内部变成了一片清洁无垢的山水之中。
无垢便代表着绝对的干净,感受到加诸在身上越来越大的排斥力,姬镜水微微眯起眼睛,拢在身前的双手自然地垂落下来,声调变得极冷:“徐执意,修行的事,你比你师弟差得多了。”
他伸出一只手臂,在半空中轻轻一划,像是一个简单而平凡的出剑,徐浩然一个恍惚,仿佛一声秋虫在耳侧振翅,发出一声细微的鸣叫。
然而像他这样的问鼎境修士很少会出现神思不属的情况,所以这声鸣叫便显得格外凄凉和古怪。
清净无垢的山水在虫鸣响起之时便开始震动起来,姬镜水的那一指,仿佛在空间中开出了一条无形的缝隙,无数血色自其中喷涌而出,碰上扇中山水,那山水便化了,混作血水中一团污泥般的碎片。
徐执意发出一声惨叫,周身的灵力紊乱不止,形成一道道乱流,将他鼓动的衣衫割裂。
本命法宝向来与修士息息相关,这乾坤一掷扇既受损,徐执意自然也不好过,他挥手散去道术,颓然倒在桌边,周狂生仔细查看过他的伤势便按住了腰两侧的弯刀,愤怒地说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师兄伤成这样,如何还能进玲珑墓去?”
“去不了便不要去。本来以他这样的修为,去了也是白去。”
姬镜水站在场中,懒洋洋地拂去袖间沾到的一丝从乾坤一掷扇内带出的水汽,做完这些后,他才面朝百越府众多修士的方向,面带嘲意地继续说道:“你们叫我来,要我共享手上的钥匙,我不愿意,你们便要硬抢,抢输了,便想要一起上。我还从没有见过这样无耻的行为,南宫秋千虽然也很无耻,但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上也就算了,但你们又有什么脸和我谈条件?既然道理都是你们百越府说了算,可见邀我前来共商大计不过是强取的噱头罢了。”
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太有耐心的人,何况他手里握有两把钥匙,这便是绝对的优势,但是百越府看不明白,在场的大部分修士看不明白,他们以为拧成一股就可以从他手上得到好处,这是很天真也很愚蠢的想法。
说到底,他们还是不理解修行这件事,因为有无数的苦难,所以回报也远比常人想象的大得多。
一名修士抚掌大笑起来,他站起身,黑发同黑白色的剑袍一起滑落,无论是衣服、发丝还是他身后背着的两把剑无不弥漫着深厚锐利的剑意,三十三天内只有一名剑修有这样的气魄和实力,姬镜水向他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阴阳剑主。”
“镜水兄。”剑无常还礼,唇齿间却仿佛有一股血腥之意冲出,他品尝着这股味道,慢慢地笑起来,“镜水兄,我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挑战你。”
姬镜水眉心微皱:“我没有兴趣。”
“镜水兄不要急着拒绝。你和我较量一场,我便站在你那一边,这里的人都打不过我,我和你结盟之后,便是须弥山也不敢轻易出手。”剑无常态度诚恳地说道。
剑无常这个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散修第一人,他原先是有师门的,只是后来这个师门,也不过成了他名声的一部分,悄然消逝在历史长河之中。他很喜欢挑战,但真正见过他出手的人却极少。剑修讲究剑心通明、剑意通神,因此大部分都是直来直去、不太懂得变通的性子,很多人一听到剑修,便觉得他们就如同片刻不离身的本命剑一样冷冰冰毫无人气,便是这个道理。
但很显然,剑无常是其中的异类。
百越府的修士对他怒目而视,私塾先生般的邱未已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剑无常却仍然旁若无人地在同姬镜水分析这件事的好处,“镜水兄,你要知道这是很难得的机会,一来我们很少有机会能够相遇,二来若是在其他场合之下说不定便要生死决斗。到了我们这个境界,修行悟道越发困难,你我切磋一场,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
“我只出一剑。”姬镜水的眉头始终没有放松,因为对于执着的事,剑无常真的可以很烦。
没有废话,姬镜水抽剑,一剑斩出。
无数惊鸿般的影子自他剑下生出,一片明亮的秋光落在场间,那秋光是赤红的,无数秋虫在其中振翅、鸣叫,徐执意靠在桌上轻轻颤抖起来,随着剑光的前行,那一线血色展开,像一块红绸轻柔地落在剑无常身上。
剑无常神色严肃,他双手交叉握住背后的剑柄,在那片红绸翩然落地时,他拔剑,因为太快,没有人能看清他出剑的动作,以至于当所有的人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剑已经归还鞘中。
他的身前出现了无数道黑白两色的细密剑气,组成一张棋盘,棋盘上化出黑白两条长龙,无声咆哮着冲向那块红绸。
灵力带起的庞大澜流使空间摇摇欲坠,黑白长龙过处,隐隐能看到空间中出现的一些裂纹和漩涡。
剑气相撞,那黑白长龙毫无疑问地穿透了红绸,赤红剑光化作无数飞虫分散出去,像是倒流的雨丝,转眼便落在了地上、黑白剑气之上以及剑无常身上。
剑无常身上的剑袍发出微光,无数剑气飞出缴散了那些看起来柔弱美好的细雨,黑白长龙却在这雨丝下消解于无形,剑无常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脸色微白,恭敬地行礼道:“是我输了。”
因为这一剑只是纯粹的切磋比试,所以姬镜水平静地还礼道:“你没有输。我和你的剑本来就只能分生死,不能分胜负,以后这样的比斗,你不必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