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弦拿了件银白缠枝织锦披风出来,轻轻放在手上,见到谢南骥,便俯身行了礼,然后退到了一边。
谢南骥淡淡扫了一眼,见她手里拿着披风,想刚才差点在门口撞到她,便是道:“这些日子天寒,你将养着身子,得注意些。”
“恩,我知道。”
阮蓁蓁点头应下。
这比她记忆中的三哥,话似乎多了很多。
许是死过一回的原因,蓁蓁对身边的一切都分外珍惜,格外亲切。
“三哥,这个给你。”蓁蓁从腰间扯了个小小的荷包下来,两手捧着,葱白细嫩的指尖轻轻点在“平安”两个大字上,煞是好看。
谢南骥清俊的眉头微微一皱,疑道:“这是?”
“先前去云观那边求的平安符,听说很是灵验,就想让它保佑着三哥。”
蓁蓁说完这话,转念觉得说的确实突然,便轻轻一笑,解释道:“前些日子昏迷着,做梦梦见三哥去山上采药材,伤了腿,就很是忧心,总觉着不是什么好兆头,拿着符,怎么也是求个安心。”
重生回来之后,阮蓁蓁对这些道法玄幻的东西,就变得分外相信了。
不过谢南骥伤了腿什么的......这桩事说起来,倒还真不是她在做梦。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顶多再过一月左右,三哥就会从悬崖上滚下来,会伤了左腿,而且伤势很是严重,落下腿疾,以至于后来走路,都有些不顺畅。
三哥这样的一个人,却伤了一条腿,真是叫人要无比唏嘘而心生惋惜的,她只希望,这一回,他也可以好好的,不要再出事才是。
可是她虽然知道,却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就只能这般,借以提醒提醒他,让他心里好有个警惕,能对这件事,多加的上心一些。
若是谢南骐,他听了这话必定会笑着说“蓁蓁整日里就知道做这些糊涂梦,我好好的哪能给摔着。”
但是谢南骥听了进去。
毕竟他与谢南骐不同。
于是他伸手接过了那道符,当着蓁蓁的面仔细收好了,接着抬头,同她说道:“好,我一定会小心的。”
接下来,谢南骥留下了一道方子,便离开了。
那边七音着手收拾桌子,蓁蓁朝着七弦招招手,道:“方才三哥说的这些话,原封不动的禀告给老夫人,叫她莫要担心。”
“是,小姐。”七弦福了福身,刚要往外走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拿了披风,便又回头问道:“那小姐你还出去吗?”
“算了,现下乏了,也没了这个心思,就将着坐坐,待会熬些消食汤来,便准备就寝吧。”蓁蓁懒懒的说道。
许是吃得有些多了,食物一下去,脑子就昏昏沉沉了起来。
“我去吩咐厨房熬汤。”七音正好收拾好了桌子,提着裙角,就蹭蹭的往外跑了。
......
第二日卯时时分,阮蓁蓁就起身了。
她习惯了每天早上都去练武场里走走,所以每日一到了这个时辰,就是想睡,也是怎么都睡不下去的。
而且在这么多年之后,她对这些都有些陌生了,想着再去走一走,让自己熟悉熟悉,那也是好的。
谢老爷子是武将出身,生了三个儿子,自然无可厚非的,也是往着将军苗子的这方面培养,希望他们日后,可以继承他的爵位。
所是从小的教习都分外严苛,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只是到最后,除了长子谢南瑾之外,其他两个,对行军一事,毫无兴趣。
谢南骐和谢南骥这两个迥然不同的双生子,在这一点上,倒是达成了无比的一致性。
但是将军做不成,规矩是依然在的。
用谢老爷子的话来说,练武场这个地方,也是有感染性的,若是日日去的话,说不定就能被感染出来。
显然这句话并没有得到证明。
这么多年,那对双生子一点儿也没有被感染。
反倒是阮蓁蓁,被养成了每天不去一次练武场就浑身不舒服,哪哪都不得劲的状态。
“蓁蓁,过来。”谢南瑾从操练台上走下来,手中长枪一挥,在空中划下一个漂亮的弧线,然后稳稳的落在了架子上。
阮蓁蓁依言一路小跑了过去。
她穿了一身淡蓝袄子,简单的样式,在腰间系了几圈黑色长带,长长的头发梳成一个高髻,整个人看起来,分外英姿飒爽。
这是她过来操练场,最常穿的一身装束。
大哥说,蓁蓁穿蓝色最是好看,能衬气色,就特地在一品锦绣阁给她定制了好几身蓝色衣裳,专给她用来在操练场上穿。
“这才刚刚醒来,怎么就过来这边了?也不多休息会儿。”谢南瑾瞧着她气色还不错,稍稍的放了些心,却还是不免说了她一句。
“昨日三哥来给我看过了,说是我身子康健,没什么大碍,准备着几日药膳,便能大致恢复了。”蓁蓁站在谢南瑾面前,蹦蹦跳跳了几下,以显示她是真的没事。
“还是太瘦了。”谢南瑾拍了拍她的背,倒是没用什么力气,只是沉声道:“得多吃点。”
谢南瑾摇摇头,接着目光环视一圈,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然后,提起一把弓箭,放到蓁蓁的面前,道:“来,试试这个。”
谢南瑾以前是教过她射箭的,只是她力气小,身子瘦弱,胳膊细细小小的,那时候那么个小小的人,连弓箭都要谢南瑾托着才能拉开,就别提射箭什么的了。
阮蓁蓁伸手去拿。
对于她来说,这还是太重了,一握在手里,沉沉的力道就把她的手拽着往下,但是她咬牙,还是撑了下来。
明明平时看大哥拿着都是很轻松的,几乎就没怎么使力气,怎么到她这里,就困难成这个样子,重的连拿都拿不起来。
谢南瑾看着她实在吃力。
便从她手里,一把又将弓箭给拿了过来,笑着说道:“你这力道,不行啊!”
手中陡然一松。
宁瓷揉了揉自己已经发酸的手腕,觉得难受。
“好了,快回屋去吧。”谢南瑾看她额头上浸出了层层细汗,想着这时候风大,出了汗再被吹一吹难免又给这单薄的身子骨吹出什么事来,便抬起袖子,挡在她额前,示意她往回走。
蓁蓁抬手擦了擦汗,整个头躲在谢南瑾衣袖后边,倒是个避风的好地方。
走到厅子里边,谢南瑾给蓁蓁倒了一杯水,忽得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过些日子,我带你去内学堂报道。”
蓁蓁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朝廷设有宫学,为各官宦子弟学习而为,但却只限于男子就读,后来太后娘娘为了能让公主们好好读书,就又在后宫设立内学堂,聘名家小姐担任女傅,供各家大臣之女进学,刚开始只是为了陪陪那些公主,近些年来,才渐渐发展起了规模秩序。
上一世哥哥和她这么说的时候,她生气了好一阵,无非说的就是不想给那些娇贵公主们去当陪读,那些小祖宗,一个个脾气重,指不定有多难伺候,因而拗着发脾气就是不去,甚至还拾掇了二哥,带她躲了出去。
大哥被她气得不轻,也没办法,后来此事便作罢了。
但到现在,接触的多了一些,她便渐渐有些明白了。
入内学堂的女子,主要学的是诗词歌赋,陶冶情操,虽比不得宫学,但怎么也能在地位上高人一等,出来了,也是足以让人尊敬的。
哥哥为了她好,她却不知领情。
听蓁蓁什么都不说,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谢南瑾倒是略显讶异。
蓁蓁自从醒来之后,似乎不再那般的娇纵了,
但她这样,谢南瑾却是欢喜的。
至少不用那么头疼了,不用再费尽心思的,想着怎么劝她。
他自家的姑娘,应当要是识时务,聪慧识人的才是。
这也是他,一直看在眼里,欢喜在心里的姑娘。
确实,也是一件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