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时从来不说脏话,可是一看她那坦然的样子,好像全宇宙都应该围着她转动的样子,现在心里真是千万句所有听过的脏话一起奔涌而出,但是不能low,我还是要稳
住了,能拖延,还是得拖延一阵子。照着阿九的说辞,在一定的时间之内,她得不到长生和自己的身体,就根本没法复活,这次蜕皮的精心策划,也只能是以失败告终,就卯足了劲头,继续东拉西扯:“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好意思,祖姑姥姥,你死的时间太久,天地风云变幻,早就不是以前你的那个世界了,我劝你最好还是与时俱进,别整天活在了过去,跟个草履虫一
样。”
“过去?”这两个字一提起来,倒更像是触动了菖蒲某种美好记忆一样,她望着我,道:“说起来,我也十分怀念那个过去呢。”
“往事不可追,回忆多了要伤神。”一面说着,我一面掐算了起来,离着菖蒲被蜕皮招魂出来了之后,已经过了多长时间了?还有多久她能走?
“不……”菖蒲却接口说道:“那些回忆,非常美好。”
“嗯?”我抬起头:“我并不是要跟你探讨你的回忆,我……”
忽然菖蒲到了我面前,芊芊玉指,拉住了我的手,好冷……比程恪的手还要冷,我身上一颤要挣脱开了,可是。
她却握住不松手,还对着我笑道:“好东西要分享,所以,我可以给你看看,谁让你是我的……”
我是她的什么,我就没听清楚,因为跟前几次一样,我落入到了她的记忆之中去了。
草长莺飞的二月天,天是浅青色的,柳树枝头初绿,地上是茵茵嫩草,有几朵开的早的二月兰。
这个地方,我记得……是罗家。
“戈登戈登……”一辆清油马车从路上过来,一个小女孩儿将车的帘子打开了,好奇的往外眺望:“师父,这就是西川?”
那个小女孩儿一身红装,鹅蛋脸上也沾染了衣衫上的红,美丽的像是雪地里初绽的梅花。。
幼年就美,菖蒲她美了一辈子。。
“西川早就到了。”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声音说道:“女孩子家家的,不要乱看。”
“是。”小女孩儿放下了青色的帘子,声音还是好奇:“咱们这次,能住多久?”“住到了那一场事情办完了。人家请咱们一场,当然要办好了,不然,潭深镇杨家的名头,折损在这里怎么办?”中年男人等马车夫勒马,下了车,将小女孩儿给带了过来
。
早有罗家人迎出来,大多数不认得,但是其中自然有程恪的那个大堂哥罗程守。
一番民国剧一样的寒暄,他们迎客进门,菖蒲就算好奇,也恪守师父的命令,端庄稳重的很,特别有大家风范。
“那件事情……就拜托您了!”罗家的一个长辈说道:“那个孩子,估计是个妖孽。”
妖孽?我心头一跳,哪个孩子?难道是……程恪……
进了罗家那个大门,却正听见了荷花池子那边一团喧闹,几个小孩儿叫叫跳跳的嚷着:“活该!活该!”众人全把目光给投了下去,我跟着往下一看,心陡然一跳,只见一圈小孩儿正在看的,是一个很瘦的小孩儿,他蹲在了河边,拼尽全力,想把不知怎么下了水的一件衣服
给拿过来。
那只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黑棉袄,浸了水,险险的浮在了水面上。
那个小孩儿脸色苍白,只有一双眼睛黑沉沉,亮晶晶的。
是程恪。。
几个小孩儿跃跃欲试,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将程恪给推下去。可是程恪转过头,虽然年纪还小,可凌厉的那个目光,不由自主就将那几个小孩儿给逼退了几步,他们像是对程恪那个气势,含着点惧意,但又对那个惧意来的不甘心:“
他……他又露出了那种样子……”
“跟狼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程恪回过了头来,只见那件小棉袄忽然被自己像是会游泳,重新回到了岸边,到了程恪的手里。
谁都看见了,暗暗的池水里面,有一只惨白的手,将小棉袄往岸边推。
鬼。
“您看见了。”一个罗家的大人说道:“他,从来没人教给过他养鬼术,可是,他就是……”
那个杨家来的,菖蒲的师傅略略点了点头,只是继续望着程恪。。
程恪将到了手边的棉袄拾起来,漠然的穿过了那几个小孩儿,就要沿着围栏回去。
“程恪,你用养鬼术了是不是?”一个胖乎乎,长得跟哆啦A梦里面胖虎似的小孩儿拦在了程恪面前:“咱们不到十岁,是不许用养鬼术的!你这是……”
这个小孩儿在程恪的记忆之中,曾经多次出场,每一次都没带出来什么真正的好回忆,真是我见犹想抽。。
“让开。”程恪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是那个生人勿近的模样,眼皮也没抬,只任由那棉袄在手里淋淋漓漓的滴着水。
现在早春,还冷的很,程恪现在身上穿着的,只是一件很单薄的白色麻布里衫。“那不行。”胖孩儿是忍不住退一步,但是看着四周围小孩儿那期待的模样,还是挺起了胸脯,梗着脖子说道:“凭什么让开,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全是罗家人,你
呢?吃我们和我们的白眼儿狼!你以为,你也配姓罗?”
程恪没答话,只是昂起了下巴来,淡漠的说道:“姓罗,很值得骄傲么?”
“没有罗家,你早饿死了……”小孩儿们像是完全接受不了这句话,赶忙起哄说道:“程华哥,不打他,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程华……原来那个小胖子,就是死在了五足蟾蜍肚子里面的程华?
当初说什么让程恪顾念着以前的情义,闹半天,就是这种情义。程华一听,是个骑虎难下的样子,但是为了面子,也只好摩拳擦掌,冲着程恪就扑,可是程恪根本也没理他,只是侧过身子自己走自己的,但是那程华也不知怎么的,惨叫了一声,就歪着身子,像是被一只看不到的脚重重的踹了一下似的,弯着腰就滚下了草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