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云的父亲公孙龙就以“白马非马”的诡辩之说,令众多大儒无言以驳。孔子的后人曾信心满满地上门辩论,却被公孙龙驳斥得认了输。

至今儒家屡屡在这个命题辩论上吃了败仗,尚未翻身,韩非今日有意点此题,似乎胸有成竹。

李思不知韩非将如何应变,心中无限好奇,要知道这个时代外交谋士首要靠的就是一张嘴,所以才有了苏秦的合众及张仪的连横。

这些都是李思来桃李山庄,必须学会的并且今后能运用自如的本事。

公孙云望着韩非英姿飒爽,目送秋波:“敢问非公子,白马为马吗?”

“自然。”韩非答道。

公孙云:“若白马是马,白马等同于马,那我只需得到白马,你送来的是马,却是黄马、黑马,而非白马。你的马并未让我满足需求,白马与马便不能等同,白马非马也。”

韩非:“无论是白马、黄马、黑马,同属为马,这不冲突。”

公孙云:“我要白马,与我要马,两者并不相同,不容混为一谈。马指形,白指色,形色有别。合马与白,复命白马,此时不能简简单单只称为马。”

韩非:“白马若不为马,那为何物?是牛、猪还是羊?”

公孙云:“若白马为马,黑白、黄马亦为马,那就等同于说白马是黄马,可乎?”

李思在一旁听得头大,名家说白马非马,这似乎跟指驴为马又有本质上的区别,就是那种明知道这话不妥,但听起来又头头是道,不知该如何反驳。

韩非:“那以公孙先生之言,白马非马,便是逼迫我接受赵人非人的道理。”

公孙云一怔,公孙家为赵国人,韩非出言说“赵人非人”岂不是侮辱他们吗?

“韩非公子当有大家风范,何故辩说不胜,便出言不逊?”公孙云怒道。

“我并不承认‘赵人非人’,所以也不承认‘白马非马’一说,而认为‘赵人非人’的不是我,而是公孙先生。”韩非轻笑道。

公孙云:“韩非公子大谬,强词夺理。”

韩非:“两者道理相通,以先生之言,赵人是人,楚人是人,韩人也是人,那赵人等同于楚人……反之,可证赵人非人。”

韩非此言一出,竟说得公孙云无言以对,坚持辩称“白马非马”,便是承认自己不是人,赵国人不是人?

在旁的李思不禁笑了,韩非就是这样,总能跳出别人设下的那个圈圈,而从另一个思维逻辑来破解对方的话。

最终又一阵僵持之下,公孙云不得不叹气服输,欣然地凝望韩非:“非公子果然高才。”

若是其父公孙龙来了的话,怕是还能找到另一种说法来与韩非辩驳,可公孙云毕竟不能与父相比,只能败阵下来。

李思学到了韩非逻辑思维辩论的关键所在,一定不能先入为主地思考对手之言可否有道理,而是想着如何举出反例戳痛其心击垮其智,此为“诛心杀论”。

韩非于李思,亦师亦友。

韩非辩胜之后,儒家得到一枚银扣。

公孙云迎上来,面带娇羞之色:“非公子,昨日云儿托李思小弟送给你的心意,不知可曾收到?”

韩非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哦,多谢公孙先生。”

“五年前,云儿得知韩非公子大名后,便仰慕已久。”公孙云楚楚可人望着韩非。

“……”韩非想了想,道,“多谢先生抬爱。”

这一口一个“云儿”的自称,听得李思全身发软,她余光瞟了眼韩非……只见韩非面色淡淡,保持着君子般的优雅,还真能撑啊。

韩非做了个拱手的姿势后,移步要走,公孙云见韩非没有别的表示,便道:“公子可听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韩非和李思都怔住了,听这公孙云的意思是……要韩非也送她回物?

昨日公孙云相赠的锦帕,被韩非扔在桌上,李思收了起来。李思忍不住“咳咳”两声,原来公孙大姐如此“不拘小节”,女儿家的问男子要礼,换作一般女子绝做不出来啊!

“哦,应该。”韩非点头,可他身上没有带什么能送人的东西啊,于是就顺手把系在腰间的装饰象牙吊坠取下,递给了公孙云。

公孙云又惊又喜,娇滴滴地接过韩非手上象牙吊坠:“公子果然有心。”

李思见了这一幕,看着两人的表情,心里憋着难受,真的很想笑,但是为了尊重当事人,也不能表现出来。

公孙云羞笑着走开了,两个公孙家的弟子也带着欣赏的目光使劲瞧了瞧韩非,从他身边走过。

“灼灼其华,桃之夭夭。”李思俏皮眨了下眼,韩非是招惹上了一朵“奇葩桃花”。

韩非装着没听见,往前走着,李思跟在后面。

这时孟玉匆匆走来,对韩非、李思焦急道:“不好了,看样子兵家和墨家看样子又要打起来了,张苍师兄的意思是,请韩兄去从中调停缓和。”

张苍故意给韩非使了个绊子,明知道这两家是不可调和的,况且他们在辩论学说,也不容第三方介入。

“先去看看吧。”韩非做了个手势。

“墨家、兵家一向不和吗?”孟玉小声问韩非。

“并不是的。”韩非道,“其实一直以来,真正对立的是墨家与儒家。两家观点是尖锐互斥的。”

“可我觉得,墨家儒家也有相通之处,比如都提倡以仁治天下。”孟玉道。

韩非答道:“墨家理想化了人与人的关系,认为君王与百姓是平等的。而儒家提出的“仁”,以皇权至上为先。其实两者含义是不一样的。”

但近数十年来,各国之间战乱不休,兵家活跃,所以墨家的矛头就逐渐指向了兵家。

李思沉下心来想了想:“韩兄,我们贸然过去,怕是反而更引起尖锐纷争,令两家不满。”

韩非微笑:“所以,贤弟应当想到了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