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好?
花夕颜刚好在旁听见了臣子与皇帝说的两句话末尾。二皇子耶律奇这一病,皇帝出于礼仪,马上让太医院派了人过去看。痢疾又是常见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对于太医院的太医来说,本是十分容易解决的事情。然而,这派出去的太医都换了三个,开的三服药,二皇子服到现在,不止是没有见好,反而有加重的现象。
“如今,大宛皇子躺在床上,气息虚弱。太医院好像也拿不出具体的法子。”负责接待外国使节的礼部的官员说,“要不,圣上,您看看,能不能让宫大人过去瞧瞧。”
要是什么事都靠她哥,她哥分成一千个人都不够。
这些太医越来越窝囊了。简直是群废物。
花夕颜相信不仅自己一个人这么想。
黎子墨是听了礼部这话,是略为凝思,并不着急回话做决定。
礼部的人,早就看见花夕颜和陈氏进来了,就此先退出了屋外,等皇帝定夺后再做决定。
看见了陈氏来,黎子墨让其先坐,再行礼:“皇孙见过太皇太妃。”
“圣上若是有公务要忙,哀家等改日再来也不迟。”陈氏这么说,却是也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黎子墨淡淡地说:“公务再忙,陪家人吃顿饭,朕是必须抽出这点空来的。”
陈氏其实想看一眼那两位传闻中的小皇子,进到宫中,来到永宁殿,眼睛搜寻了半日,都不见两个孩子的人影。这会儿,皇帝这么说了,她本想借机问其两个孩子。又想到,今日突然造访皇帝这儿,为的可不是这事。实际上,她是闻到风声说梨花那事儿好像在皇后那里东窗事发,才慌忙赶来的。
来到现场,看着,总比背后莫名捅上一刀要好。陈氏是这么想的,以前都在宫中混了多年,这点公关应付的脑子还是有的。
花夕颜在看到她来的时候,也是大致猜得到她是来干嘛的。小五和她说了,梨花现在就被软禁在陈氏那儿。
这位老太皇太妃,看来脑子并没有真是老糊涂了。经历了胡氏那样的折磨以后,都能保持一副精明的头脑回到宫里,说明这个太皇太妃,绝不是只省油的灯。
至于这陈氏是敌是友,现下做结论是为时太早。宫里头,永远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之争。
在皇帝坐下来之后,花夕颜随之一块坐下,在晚膳摆上来之前,李顺德带人给她们上茶。俨然,皇帝是想在开饭之前,把一些疑问给解决了。比如,这陈氏为什么突然过来造访。
为此,陈氏说:“前些日子圣上专程去到行宫看望哀家,哀家今日精神好些,想着过来感谢圣上。”
“朕这是尽孝礼。”黎子墨云眉下的墨眸,深不可测地落在陈氏略显焦虑的脸上。
陈氏手指摸着手里的茶盅,指尖划过发出轻微的嚓声。
花夕颜想,她会几时主动说起梨花的事。若是她先说出了口,自己这儿少了先告状的麻烦。只怕对方是心存侥幸,揣摩着她也不敢先说,反而闭住口不说,只是来这儿监视她敢不敢在圣上面前告状。宫中的老女人就是如此了。一个个精明狡诈,退一步叫做为了明哲保身,进一步叫做见机行事渔翁得利。
想都想得到。这老狐狸,是想,如果梨花真怀了龙胎,她花夕颜又不敢告的话,她陈氏手里不免抓到了筹码,有了以后巩固自己位置的一只棋。如果,她花夕颜告了,圣上不愿意保梨花,她陈氏定是要把这一身脏水撇清。所以无论如何她陈氏今晚必须出现在这了。
咔。
花夕颜抓起的茶盖轻轻落回茶盅上,像是不经意地提起:“昨晚上,臣妾有事出了宫外。听说,当晚在宫里发生了件蹊跷的事,不知道太皇太妃有没有听说?”
陈氏的老眼忽的变得尖锐,在扫过花夕颜一眼过后,垂下,道:“哀家住在行宫,对于发生在宫里头的事,确实是不大清楚的。”
坐在她们两人中间的龙颜,是一双眼,射向了李顺德。
李顺德满头都是汗。
花夕颜若是不经意望到了屋里的盆栽,笑问:“李公公,本宫怎么以前都不知道,圣上这儿都喜欢插起了鲜花。”
黎子墨是个性格偏为硬朗的人,所以屋内有的植物摆设,多的是绿色的盆栽,可以活的长久,对于插几日便要凋零的鲜花,是不怎么感冒。宫女都知道这事,一般都不会给他屋里插鲜花。
李顺德听到花夕颜故意这么问,问的又是之前刚好黎子墨疑问的,心里头直咯噔,想花夕颜想他死也不用这样折磨他吧,所以说得罪谁都好千万不能得罪女人。
“回娘娘。这是新来的宫女,或许还不知道永宁殿这儿的规矩。回头,奴才马上召人教育。”李顺德说。
花夕颜像是若无其事地说:“行。本宫也只是刚好听说这新来的宫女,有个花一样美丽的名字,叫小莹。本宫是突然觉得有趣,而在圣上和太皇太妃面前记起这事儿罢了,李公公不用把本宫的话过多放在心上。”
梨花?
墨眸是有几分不解的深沉。
陈氏垂放在地上的腿儿,轻轻地微抖,手指益发紧地抓住茶盅。是想,这花夕颜出乎她意料的胆大。想必,今儿花夕颜不管三七二十一,是非要把这事给揭出来了。但是,只要想想,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的。她花夕颜若真是想要告状,想要惩罚这个小莹,像柳姑姑她们顾虑的一样,这花夕颜绝对是自讨苦吃。
再痴心的皇帝都好,论及到皇子,血脉这个份上,又怎可能忍心打掉。
若她是花夕颜,绝对不会这么傻,既然都知道这回事了,暗地里做掉小莹,绝对比在皇帝面前哭闹好。男人嘛,哪个不爱美色。昨儿她刚见到小莹时,都看得出来是个能让男人垂涎三尺的美色。皇帝都难逃这个美人的圈套。不过,小莹都在她手里了,花夕颜想做掉小莹,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不知不觉之中,陈氏在脑海里已是又思索了一圈。考虑自己是要站在花夕颜的阵营,还是全力保住小莹。两者徘徊之中,似乎,后者是更令她有益一些。
花夕颜看着对面陈氏那张脸像是越来越陷入到沉静里头,猜得到这陈氏大致还在幻想着哪日那贱种生的孩子说不定能推翻小太子爷坐上皇位。不能说陈氏是完全胡思乱想,哪个朝廷哪个朝代,都是有发生过这样的例子的。
打铁还需自身硬,这虐渣,还需这渣本身够渣。刚好,梨花这个渣,真是够渣的。
花夕颜捏住嗓子轻轻咳了一声。
坐在龙椅上,早就疑窦丛生的龙颜开口:“皇后有话直说吧。朕和太皇太妃都在这儿听着。”听到皇帝直言点了自己,陈氏心头猛地一个咯噔,不知哪儿好像膈应了,使得心跳加速。
想想,她都不能肯定小莹怀的是龙胎。但是,孩子生出来之前,又有谁能说不是,恐怕皇帝自己都不能矢口否决吧。就此,又冷静了些,稳稳抓住刚才差点儿掉了下去的茶盅。
花夕颜笑眼看过她手里抓的茶盅,回头,对龙颜说:“臣妾是有个人想献给圣上,但是,太皇太妃似乎不这么想,把这人给扣住了。”
“哦?”云眉稍微一扬,像是对她要送给他的人很感兴趣。
陈氏震惊的目光扫过花夕颜的脸:她这话什么意思?完全不合逻辑!
“人呢?”皇帝问。
花夕颜接到陈氏那副惊诧的神色,都觉好笑。轮回过,在现代活过,这思想更是进了一步。男人嘛,若真是想出轨了,女人谁能管得住。去管,才是搞笑的事情。
“太皇太妃,那个叫小莹的宫女,是在您那儿吧?还不快快,将此人交给圣上。如果太皇太妃是顾忌臣妾的话,大可不必。臣妾哪敢阻拦圣上喜欢谁。”
陈氏面色陡然一沉。花夕颜这步棋太凶太猛,她都来不及防范。根本是无从选择。到如今,是只能将小莹先交出来了。之后,是生是死,只能看那个叫皇帝的男人的决定。谁让这宫里宫外,都是这个男人一手遮天。
“去,吕嬷嬷,把人带过来。”陈氏低声吩咐。
在吕嬷嬷慌然走出去带小莹时,屋里三个人,却都像是没事人似的,安安静静地坐着。
李顺德只觉这是暴风雨之前来的宁静,想到这事儿还牵连到了自己,想哭的心情都有了,用一眼扫过堂里坐的三位主子。三人之中,当属花夕颜这把坐姿坐的最潇洒,陈氏是将自己掩饰的很好,基本毫无破绽,而坐在龙椅里的男人,仙颜像是罩在了云雾之中,益发分不清是喜是怒。这让李顺德心里头又狠狠地刮过一道寒风:那个小贱人,究竟说的话是真是假?若揪到了皇帝面前对质,再一口咬定就是被皇上给怎么了的话。他这个值守的,岂不是罪魁祸首?
越来越觉得他这个顾虑是完全可能的。只见吕嬷嬷带了人过来之后,尾随在吕嬷嬷后面的女子,衣装上,已经不是宫女打扮,是被陈氏好好款待过了的样子,着了一身不凡的衣装,略饰妆容,本来清秀可人的容貌,益发楚楚可怜。
吕嬷嬷带了人进来。梨花跟在后头跨过门槛,一眼,就先见到了龙椅里的男人。这一刻,她心头百感交集,想到,很快,要和这个男人当面对质了,而且,很快,她能留在他后宫里了。或许他会就此骂她,恨她,但是她都无怨无悔,只要能留在他身边。
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脑袋:“奴婢小莹参见圣上。”
“奴婢?怎么还是奴婢呢?”一声戏谑的轻笑,发自右侧。
梨花抬头循声望去,很快发现了坐在皇帝右侧的女子,只见这女子一双杏眸灵光溢彩,惊为天人,头上插的九凤五彩金钗,象征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性身份。有些女子美,不是美在容貌,而是美在灵气,那才真正是无法超越的内涵美。
心头那一震,是想起了那日猎场上,被皇帝亲自点名助攻的伶人。还真是,真是被她哥猜中的,是那位传说中集皇帝宠爱于一身的宫皇后。
多么讨人厌的女人!梨花对着花夕颜,眸光暗垂,心里是抓成了一个拳头。
姿色没她妖艳,凭着一个脑子,抓男人的心,怎能不是可恶到极点?
尤其想到昨晚上,她披着她的衣服,仍旧不能成功勾引到他。究竟,这里头出了什么纰漏?而不管怎样,她是有备而来,今日,她要帮大宛,帮二皇子,帮她自己,夺到这个男人。
微微含头,做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奴婢不明娘娘何意。”
小贱人就是贱人,装模作样是一把手。
秀眉轻抬,花夕颜道:“怎么?不是有话对圣上说吗?如果你不说清楚,本宫也不好为你做主。到时候让你再委屈为奴婢,你可不能怪到本宫身上来。当然,若你觉得不想说,可以让这里的人代你说。”
这里的人,指的含义可就大了。有太皇太妃陈氏,有吕嬷嬷,有李顺德。几个人被花夕颜一句话点名点了个遍,一个个脸色都十分难看。
梨花轻咬唇瓣,一下子,还真不大明白花夕颜这葫芦里卖什么药。本来,花夕颜不是该恨她恨到半死吗?在皇帝面前告她才对。怎么,变成好像要帮她做主送给皇帝似的。
这宫皇后,还真不是普通的奇怪。是奇怪到她一点都猜不透了。然而,这么一点错乱的思维,很快被梨花拔正了。好歹是在宫里长大的三皇女。见多了后宫女人为在皇帝面前争风吃醋,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可谓是五花八门。她见多了,也就不难猜想,花夕颜这有可能是螳螂在前黄雀在后,安的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心。
莫非是扶正了她,再找时间将她解决了?这样一方面讨好了皇帝,一方面赢得了皇后的贤名,另一方面,又心狠手辣地除掉了对手。
不要以为她梨花不知道你这凶狠毒辣的皇后真面目,今儿我就拆穿了你。
“圣上。”梨花磕头,“奴婢实在不明白娘娘的话,奴婢是由于昨晚上不小心做出了一点错事儿,而受到太皇太妃的怜悯,在太皇太妃的行宫住了下来。”
“错事?”云眉微耸,望着那花樽里插的兰花,似乎对昨晚上的事儿依稀记起了一些,“莫非,你是进过朕这儿,给朕房里插过鲜花的宫女?”
梨花暗地里眸光微闪:不,他查不出来的。因为,今早上,按照原有计划,她的人,已经把花儿全换过了。
“怎么不说话?”
“奴婢没有接过命令,给圣上插花。”
“不是给朕插花,那是做了什么错事?说来给朕听听。为何做了错事,反而能得到太皇太妃的怜悯了?莫非是谁委屈了你?”
此话说明,这坐在龙椅里的男子,虽然经常不发一声,却是谁说的话,都一字不漏地记住了。
眼见,这情况好像微微有点不妙,这风,吹得有点不像自己所想。满打满算的陈氏,想着进攻之余需要保留退路,这会儿,梨花这话,反而对她不妙。于是,连忙站了起来,在梨花没有说明之前,先做了澄清:“圣上,哀家可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事。带她来的人,只是和哀家说,她是谁的亲戚,想在哀家这儿借宿个晚上。哀家之前是修佛之人,为此,存于善心,答应了她。”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见风向不对头,马上先退了一步溜回了壳里。花夕颜唇角抿了抿,似笑非笑。
梨花在心头同样骂了句老狐狸,想拉这老狐狸下水,好像还不大容易,想到今后可能还要靠这个老家伙维护自己,倒是不能现在轻易得罪光了,因此磕了脑袋说:“圣上,奴婢做的事不好启齿。”
“什么事不好启齿?”
梨花心里也在琢磨着。说不说呢。陈氏眼见都退了一步。这会儿说出来,对自己究竟有没有好处。或是,等改日,再说。反正不急于一时,等她将肚子先弄大了。昨晚没有抓到机会没能得手,但是,下一次,眼看陈氏都维护她,是有机会的。
就此磕着脑袋不说,只一幅我见犹怜的姿态。
这小贱人,倒是有几分心计,能忍得住性子。想着也是,若是个鲁莽的,没脑子的,得意的,早在昨晚被抓奸的时候喊了出来,哪能隐瞒到现在。
看着陈氏见小贱人不语同样松了口气坐了下来的样子,花夕颜心底益发好笑:这老狐狸,只顾着眼前利益,是不像那死去的念慈,念慈倒是有几分比较远大的目光,为朝廷所想。这点,后来她哥都和她描述过了有关念慈当时被困在洞穴里和他说的话。
嘭!
花夕颜猛地一拍桌子。
除了那坐在龙椅里的男人,其余人,全部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目光瞧着她。心头,一个个,突然被她这一拍,震到心头在打抖:她这是疯了吗?在皇上面前拍桌子?
不,他们是忘了。她拥有凤印,相当于与皇帝平起平坐的地位,甚至可以代替皇帝掌管皇权。只是平日里她主内,他主外,她恭敬与他,夫唱妇随,模范夫妻。但是,轮到他既然命令她为月室殿的主子了,涉及后宫的事儿,都是她来处理。他不能越俎代庖。这个事儿,又有多少人知情。怕是除了她和他之间不需言语的契约,没人知道。
花夕颜走到了那跪着的梨花面前,笑:“怎么?都服侍过圣上了不是吗?为何不敢说?是怕圣上不认账?”
裸露的直言,让梨花心头再次震惊,是被再打了个慌措。
“奴婢,奴婢是——”哪敢说皇帝不认账的话,皇帝坐在那儿听着呢。
这讨厌的女人!梨花用力抓紧手心。
陈氏不知为何额头出了层汗,眼见花夕颜目光朝她这儿射了过来。
“臣妾听闻,本来太皇太妃好意是想帮臣妾和圣上验明此事的。按照宫中的规矩,明成皇后高祖当年宠幸多位女子的时候,没有敬事房记录的,但是,依然怀有龙胎的,当然一样是不能弃之不理,这是有违老祖宗的原则。臣妾嫁进东陵皇室,深明皇室这一点规矩,又怎会为难你呢,对不对?”
梨花抬眸,正好见着眼前花夕颜那双流光溢彩的杏眸,只觉那眸光不知如何形容,万丈刺眼,让她几乎都睁不开眼来,垂下头,咬了咬唇瓣:“奴婢,奴婢听说娘娘是位仁善的主子。”
又给她高帽子戴了。可惜,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宫槿汐,不再韬光养晦。
“本宫也自认是个仁慈的主子。如果,你真是怀了龙胎,自然不必说,本宫要好好待你,为圣上生下龙子。但是,若是你,如以前那些想欺骗明诚皇高祖的女人,记得当年高祖那会儿,欺骗的事儿屡有发生,太皇太妃应该还记得,那时候,高祖是下了什么法令惩罚这些女子的?”
陈氏微微地抖了下嘴唇,她怎么能不记得呢,当然太记得了,那些女人太可怕的下场,答:“高祖为了杜绝此事,下了一旦明知故犯,五马分尸的谕旨。”
得到了五马分尸这个法理依据,花夕颜回身面对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微低头,并不平视:“圣上,臣妾以为,这条高祖的法令,可以用在今日。”
梨花抬起头,一双眼睛,狠绝地看着花夕颜的背影。倒是想看看,她用什么法子验明她没有和他做过。陈氏昨晚都用她的法子查过了都查不出来。她就不信,花夕颜现在有法子能抓出她证据。
云眉下的墨眸,对场中其他人,好像都视而不见,只是益发高深地落在花夕颜的颜上:“朕也想知道,皇后怎么帮朕洗清这身罪名?这事儿,若是传到外头,朕这一生的清誉都要毁了。”
龙颜这一开口,陈氏、李顺德等人,在惊诧之后,又是感到忐忑不安。你说皇帝自己做了记不住,都是有可能的。因为男人都是那副德行,不想认账的时候,完全可以说自己没干过。只能说,皇帝可能在皇后揭露的时候拉不下这副脸,都有可能的。
陈氏微微锁着的眉,分明在想:这花夕颜太小家子气了,之前还说不怕给皇帝纳妾,结果,是这样一回事。
“圣上——”陈氏想了想,要有守有攻,道:“圣上,不管如何,如皇后之前所言,若真是有龙胎的话,圣上必须依照组训,虎毒是不能食子的,好保东陵皇室的千秋万代。”
“以前高祖是如何分辨骗子的?”云眉挑了挑,是对她这话里几分探究。
陈氏倒不是有意偏颇,道明:“都是孩子生了下来,认命是皇室外的野种的话,母子一并处置。”
“这么说,朕要戴这个罪名戴那么十个月?”
皇帝都这么说了,陈氏心里蓦地一慌:莫非,真是没有做过?
若真是如此,这梨花究竟哪儿来的人,这么胆大包天,真的只是个小宫女而已。想那会儿,真敢欺骗高祖的女子,背后都是有莫大的背景和来历。思考到这儿,陈氏额头蓦地冒出了层汗,不敢再说一句。
只见着陈氏那疑窦顿生的目光都朝自己射来了,梨花心里也莫名地慌了起来。究竟,花夕颜是抓到了她什么证据。
同时,大宛商人的香粉店中,于水隆用圣水感知着永宁殿中此刻正发生的一切。只见,梨花再次被围攻,而且,不止一人怀疑起梨花是大宛三皇女的真实身份。若是梨花真实身份,在没真正怀上龙胎之前被暴露,梨花这条命定是完了。东陵光以间谍罪名,都可以让梨花死。
事不宜迟,戒指中的圣水马上做法。应说,幸亏他在绑架那个叫绿翠的丫鬟时,留下了这样一手。
于是,在屋内众人看着中间的梨花时,本站在门外等待主子召唤才能进去的绿翠,突然,拨开挡在门口的李顺德,横冲直撞地冲进了屋里,冲皇帝磕了脑袋就说:“圣上,奴婢有事禀告圣上,娘娘昨日去到云族,与云宗主私会,行男女苟且之事,举止放荡,做的是有违皇后妇德之事。娘娘做的事乃受到天谴,奴婢不能不告诉圣上,望圣上明察!”
此番话下来,形同于一颗地雷炸到屋里,能把屋顶都炸飞。
每个人都应该是被绿翠这颗雷炸到七晕八素。谁不知道绿翠是花夕颜的贴身丫鬟,最得力的心腹,花夕颜到哪儿,基本必定都是带着绿翠。基于此,绿翠这样突然倒戈花夕颜说出来的证词,无非是最真实的。
陈氏扶住额角,脑子里被这道雷炸得一片空白。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皇帝出轨,皇后也出轨了?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因为一直在天下都是挂着模仿夫妻的这对皇帝和皇后,即便出轨了,也该做得再隐蔽一些,只能被人同时捉奸?
再想到这皇帝,多少年皇后不在的时候都没给任何女子近身的机会,突然,就被个小贱人得逞了,未免是太轻而易举了。而皇后回来,抓住贱人,一幅底气,好像都是早料到如此。这绿翠,更莫名其妙,突然背叛就背叛,毫无先兆,哪怕声称背叛,也要有目的和幕后指使吧,之前都未曾听说。
陈氏到底是有个脑子的在宫里才能混到现在,今儿此时此刻回想这一切,额头益发大汗淋漓。
只见那坐在龙椅里的皇帝,听着某人喊捉奸皇后,一幅面不改色,说是冷血无情再不为过。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这是一点都没爱过皇后呢,因为一般男人,对于被戴绿帽谁不会火冒三丈,何况九五之尊,这是事关一个皇帝的男性自尊。
陈氏一眸望过去,再触到花夕颜那张更是没有一点打击或震惊只是十分轻松的容颜时,虽然不知道花夕颜是不是掩饰的很好,但是,陈氏确实看着花夕颜此刻轻松自信的神情,心头打了个十足的寒噤。
花夕颜朝着告状自己的丫鬟一步步走过去。
绿翠磕头对皇帝叫着,声音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圣上,娘娘想杀我灭口,请圣上明察!娘娘,饶了奴婢。奴婢实在是过不了自己良心那关,才不得已将娘娘与云宗主的事说了出来。”
对自己丫鬟这话,花夕颜最终是忍俊不禁:“祭司大人,你若想掰,不会掰个让本宫和圣上听了都不会觉得可笑至极的话吗?”
身在香粉店的于水隆,哪里知道她和云尘景实则为表兄妹绝不可能在一块的关系,只觉得她这话是想套他,冷声一哼,继续操纵绿翠。
绿翠冲她磕脑袋:“娘娘,娘娘这是中邪了吗?明明娘娘是和云宗主做出了这样的事儿,却要诬陷到祭司,这里有祭司吗?”
这男人看来是操纵木偶做戏,做到有些忘乎所以了。
花夕颜突然,凑近到自己丫鬟面前,轻轻道一句:“对不起,这几日为了大局,本宫让你受苦了。”
听到这话的于水隆正是一怔。
说时迟那时快,花夕颜一脚猛地踢中了绿翠的肚子。
啊!
屋内便是突然一声吕嬷嬷的惊叫。
皇后这是要杀人灭口?
陈氏猛地站起来,冲着皇帝:“圣上,皇后这——”
龙颜一动不动,只是看着那被揣了肚子的丫鬟,身体一弓,仰头,便是从喉咙里射出了一股绿色的液体。
那绿水离开绿翠体内射到空中,又落到了地上,接着,在地上像条蛇拼命地扭动起来。
妖物!
众人惊骇,陈氏简直是被吓晕了,哆嗦着直掐住吕嬷嬷的胳膊。
听到动静,奕风率先带着两名侍卫冲进来,围着在地上像蛇扭动不已的绿水。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东陵人几乎从没有见过。
坐在龙椅上的龙颜,眯了下墨眸,微吐:“大宛的圣水。”
想必当年大宛和东陵交战的时候这妖物是在他这东陵天子面前显过身影的。
“圣上?”奕风等人,明显不知道如何处置这东西。
眼看这妖物在地上四处盘转,不知道想做什么。
小五此时飞奔进来,先扶起倒在地上的绿翠,检查过后见其无碍之后,向花夕颜点了点头。
花夕颜走上前。
“娘娘,小心!”奕风等人,没有皇帝命令,却不是敢拦她的动作。
花夕颜是先走到了梨花那,梨花此刻已是全身都发起了抖,用一种恨之入骨的目光看着她。
“不要怨本宫。”花夕颜冲她无辜地说,“本宫只不过是好心,想找到可能让你怀上孩子的男人。你不是想证明自己怀的是不是龙胎,本宫只是帮你实现愿望而已。虽然连太皇太妃都不知道龙胎的鉴证法子,但是,本宫却知道,想知不知道是不是大宛祭司的孩子,是有个法子的。”
梨花听到她后面这话,突然向她张牙舞爪扑上来。
花夕颜灵巧地往后一避。
“来人!”坐在龙椅里的男人骤然开声。
奕风等人马上冲上去,抓住梨花,将其架着架到了那道妖物面前。在地上本是扭捏着不知道往何处走的圣水,在感受到梨花靠近的气息后,突然,像是从梨花身上闻到了什么十分熟悉的味道,很快地,如蛇般的绿水爬上梨花的脚,顺着往上,在确定是在梨花肚子里后,火速钻入了梨花肚子。
在感知到这一幕的于水隆,因为圣水脱离了绿翠之后,已经很难再回到他的控制,如今圣水钻入了梨花的肚子,正好坐实了他和梨花有染。在他旁边的大宛人,见他那张脸,瞬间白得是没有一点血色。
梨花捂住自己肚子,好像也是不能相信自己已经怀上了某人的孩子。但是,圣水是不会骗人的。圣水只会喜欢靠近有于水家血缘的人。
在大宛,若是被认定皇女与大祭司私下有染,是要触犯大宛国王的红线。为了保持帝位,大宛皇族有严令,皇室子孙与于水家族绝不能有男女交往的事发生。那会让于水家有了登堂入室夺取皇位的借口。
按照大宛国王法令,梨花这犯下的罪过,是比五马分尸更可怕,是要被放进狼群被活活咬死,被狼吞腹入肚。而作为大祭司的孙子,本来前途无量的于水隆,可想而知接下来的结局。
怎么办?
答案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于水隆右手紧紧捏成了拳头,嘴里先是恨恨地咬啐了牙龈:“宫槿汐,宫皇后,本祭司是太小看你了。”
也即是说,花夕颜早料到那天他撤离,绝对不可能如此简单放过他们,应该是在绿翠那里做了手脚,却是一直纹风不动,只等他自己自投罗网。
“好恶毒的东陵皇后!”于水隆一口气一口气地喘着,是快喘不过气来,因为,接下来,为了保住自己和于水家族不给大宛国王借口,他不得不,“梨花,原谅我——”
在永宁殿的梨花,双手捂住肚子,众人见着她肚子上突然一道绿光闪现,紧接,那绿光突然像条蛇咬破了她肚子,穿肚而出。顿时,肚子破了个大洞的梨花,像一朵盛开的荆棘,鲜血四溅,口中噗,吐出一大口鲜血之后,猝然倒在了地上。
对此,她也是知道是谁杀了她的。
那个男人,早在和她私通时,为防她,在她体内埋藏了圣水这颗定时炸弹。到了必要时刻,引爆了她。
谁说女子无情,其实,男人才是世上最无情的动物。
梨花两只眼睁得大大的,是死不瞑目。
花夕颜眉头一皱,是未曾想到那男人一幅斯文的皮囊相,干出的事儿却比耶律奇那只大野牛还要可怕残忍,所以说斯文败类才是最可怕的。只怕,这男人选择在这时候杀了梨花,不止是要保住自己,而且是要诬陷他们东陵杀害大宛的三皇女。
只见这梨花死了后,服用的易容丹自动失效,五官发生改变,露出了原来三皇女的样貌来。
知道那操纵妖物的斯文妖孽还在监视眼下这动静,花夕颜轻声一笑:“大祭司,你这作案法子也太不高明了吧?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还能诬陷是本宫和圣上的子民杀了她吗?”
确实也是,由于是圣水所杀,圣水的绿斑浮现在梨花的尸体上并不能轻易消去,这尸体运到大宛国对质的话,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听花夕颜这话刚落,梨花的尸体在地上突然被一团绿光裹住,紧接,啪,一声脆响,尸体是被绿光完全吞噬了,与绿光一道化为了气沫,在世间消失到无影无踪。
堂内的众人,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都久久地未回过神来。
陈氏是晕了又醒,醒了,见到梨花这样死法,又晕,直晕晕,晕到脑子里,只知道一件事。这全是套,都是黎子墨和花夕颜的套。这对夫妇是自导自演,在抓混进宫里的贼呢。可怜的是她这些自作聪明,不知道主子计谋的,被主子当猴子耍了一回,并且连心计都被主子揭露出来的人。
以后,想到以后,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花夕颜时,陈氏真想一头撞墙死了算了。
这宫皇后,哪里是外面传说的虚弱可以欺负,是个太心狠手辣的女人了。
看着这太皇太妃晕成不成样子,皇帝下令,送太皇太妃先回宫。在李顺德等人收拾屋里残局时,龙袍起身,走出屋,在跨出门槛的那时,回头冲皇后望了一眼。
花夕颜只好收起袖口,尾随他出了门。
夫妻两人走在院子里头。月光此刻一轮,照在他们头顶,照着他们两人的影子。
黎子墨此刻,心头有那么一点的闷。没那么快对梨花动手,是因为,想看下她的反应。结果,还真是如他所料。
他的宫槿汐,狡猾到不能再狡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