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末,老太太带着荣国府众人才从宁国府回来,男人们倒还好,女眷们一个个虽然都已经梳洗过了,还是看得出来眼红脸肿,哭的狠了的样子。
老太太躺在榻上,由着丫头们捶腿,对贾赦、邢氏、王氏、贾琏夫妻道:“你们也累了,赶紧回去歇歇吧。”又告诉李纨,“你也赶紧回去看看兰儿,”李纨应了,先与众人告退,自己先走了。
贾赦却笑:“虽然累些,可敬大哥好歹答应了留下来,也不算是白忙活一场,以后宁国府那边,也可以松下心了。”贾赦说着坐了下来,其他的人虽然有心想要回去歇歇,也没有办法,只好各自也坐了,丫头早就上了茶水点心来。
老太太笑道:“我还以为他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辈子不会改了的。”
邢氏也道:“媳妇也没想到四丫头小小一张嘴,竟然这么能说会道,把敬大哥都堵的无话可答,竟让咱们省了好多的眼泪。”
老太太指着几个姑娘,“也不是我自夸,我们家的这几个丫头,在京城官宦人家也是数得着的,迎春虽然性子淡些,可也是心里清楚知道好歹的;探丫头聪明机灵就不说了,比迎丫头还要强些;只这四丫头从来都是炮仗脾气,牙尖嘴利不饶人,可惜了不是小子,若不然宁荣二府那里还有不兴盛的那一天呢?”
说的贾琏把头低了又低,老太太大概也觉得夸孙女,太褒贬了孙子们,又安抚贾琏道:“我也不是说我的孙子们比人差,你年纪轻,许多事情都不懂,你父亲又没能教你些什么,你能做到眼前这个样子已经是极好的了。”
老人家说到此,又问贾赦:“琏儿如今也不小了,你就让他在家里帮忙,打理一辈子庶务?”
贾赦嘴角扯了扯,“儿子也想着早晚让他出去谋份事情做,他身上原也是捐过官的,只是凭那点虚职是做不了什么正经官的,儿子想着我反正留着这爵位无用,干脆把这爵位给了他,有这爵位在身上,他起步就可以高几分,谋个实缺也容易些,不说高了,一个县令总是可以的,混上几年回来,还有他舅舅们的门路,将来总是有个盼头的。”
“那倒不必了,”老太太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们家的孩子没有笨的,就是没有经过什么事,少了担当,吃惯了祖宗老本,不经过些磨练上来就把他拱在高位上,不是为他好,反而是害了他,还不如让他从低位做起,文书也好买办也罢,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往上爬的才稳当。”
又对贾琏道:“你别嫌祖母狠心,咱们家里如今就你二叔勉强算是个官儿,可他十几年没有个建树,也帮不上你,你外公舅舅他们显赫也只是曾经的,人走茶凉,他们的朋友顾自己的儿孙都管顾不过来,又有谁能真心帮扶你这个旁姓人的外甥呢?就是你接了你父亲的爵位,他们也勉强帮扶你一把,把你拱到那高位上,你什么都不会做,除了让人嫉恨,也只会让人排挤,反而不是好事。”
老人家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识的多了,说出的话来贾赦和贾琏只有听的份,见贾琏面上若有所思并没有不满,老太太欣慰的点点头,只要不是一听到爵位就昏头混脑,这孩子真是前途可期:“这也不是一天半天能办成的,眼看天冷了入了冬,凤丫头弄的铺子也想要趁着年前开张,你既然已经管了这事,索性有头有尾的帮她弄起来,这虽说是家里娘们们弄来玩儿打发时间的,可以小看大,以后去了衙门,说不得有比这琐碎不起眼的事情呢。”
“正好你也趁这个功夫想一想,等过了年,你要进那个地方,就和你父亲一起想个办法谋个职务做起来,眼界也别太高了,从低处做起,以你的能力,要不过三五年,总是比你二叔强些的。”
说起贾政十几年没有挪窝,连老太太都失了教子训孙的心思,不由的颓唐起来,“算了,你们如今也老大不小的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商量着办,别只把眼睛盯在家里,还不如凤丫头有见识,争来争去的,不也就是那么点子东西,又有什么长进荣光呢?”
老太太说着也觉得没有意思起来,叹了口气,眼睛也不觉湿|润起来,趁人不备抬起衣角拭了拭泪。
底下的贾赦,贾琏等人早站了起来都垂手听着不动了,厅里静的掉针可闻,荣国府内斗伤的不仅是兄弟感情,还有母子情分,老太太许久都没有心思说这种“煽情”教训子孙的话了,今天因为宁国府的事情起了说教的心思,想起来却也是不无伤感的。
忽然听得外面有人小声呵斥道:“什么事情非得这个时候进去,且等一等不行吗?”
那人也是着急,压着声音却还是让里面的人听的清楚:“太太娘家邢大舅带着一家人来了,已经在门上了。”
别人犹可,邢氏先沉不住气了,忙禀道:“老太太,我兄弟他们到了。”
邢氏姐娘家兄弟和妹妹来京的事情已经报备给老太太和贾赦知道过,所以也不觉得吃惊:“琏儿,快去看看,先把你舅舅,舅妈,姨妈他们接进来再说。”
人们便都又忙碌起来,贾赦陪着老太太坐着等,邢氏先吩咐人去看看准备好的院子,可有什么不周全的,再干净打扫收拾了,然后带着女眷们迎到二门上,贾琏自然火急火燎的跑到大门口去接刑大舅他们。
邢氏当初嫁到荣国府,几乎带走了邢家全部家财做嫁妆,可没想到嫁给贾赦的邢氏在荣国府连个管家权都揽不下来,自己还要看老太太和王氏的眼色过日子,更谈不上帮衬娘家人,邢二姐干等无望,老大不小的才嫁个土财主,生了两个孩子才站住脚,日子过的不好不差,那邢三姐到底不甘心,高不成低不就的至今还留在家里。
邢氏如今有了实权,便鼓起勇气与贾赦商量想接兄弟姊妹过来帮衬一把,别的不讲,她那三妹妹再不嫁出去,就只能在家里做老姑娘了。
贾赦对邢氏这两年的行事颇为可意,便应了下来,邢氏这才告诉的老太太知道,老人家自然也无什么意见,当初给贾赦聘邢氏的时候就知道邢家的情形,只是老人家那时候对贾赦无甚感情,邢氏也受了连累,邢氏自己不开口,老人家也无所谓替别人家费心巴力。
贾赦和老太太都应了,邢氏才派人去接的人,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就是这几天到的。
邢德全夫妻和邢姨妈并邢蚰烟在二门上见了这些女眷,好悬没有吓着,他们这些年过的颇为潦倒,也都知道邢氏在荣国府的情况,早失了让她帮衬的心思,却没有想到,邢氏毫无预兆的咸鱼大翻身,派人来接他们了,退了房子晕晕乎乎的与来人到了荣国府,他们还有些担心都是自家人做梦没有醒过来,及至见到贾琏亲自来大门口迎接,也以为是人家大户人家孩子知礼,如今见到姐姐带着这些个女眷等在这里,邢三姐和邢德全没忍住掉下眼泪来。
父母去世留下她们姊妹几个生活,族里亲人不仅不想着帮衬他们,反而还想着搜刮他们一些,大姐邢氏是抱着一线希望嫁进的荣国府,却不想连她自己都搭了进去也没有给邢家招来一星半点的好处。
失望失望就习惯了,邢三姐也以为自己要留在家里做老姑娘一辈子蹉跎到老,却不料姐姐还能让人来接她进京城。
邢氏见到兄弟姊妹也是伤心,一把拉过邢三妹就哭个不住,王熙凤上前劝说:“太太先不要伤心,姨妈和舅舅、舅妈、表妹们总算是接了过来,以后有的是时间叙旧谈心,他们也累了这一路了,好歹请他们去歇歇在说话。”
邢氏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哭泣的地方,急忙擦拭了眼泪拉着邢三姐道:“我已经与你们准备了院子,且随我先去拜见老太太。”
邢家姊妹虽然如今落魄,可也曾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少爷,给老太太磕头行礼,老太太给了见面礼,说了留客的话,邢德全夫妻与邢三姐自然是感恩不尽说了一箩筐感激的话。
因邢氏的关系,邢家人辈分都在那里,一众小辈都上去请安问好,邢家人虽然落魄,可准备的见面礼也中规中矩,男孩子们是竹雕的笔筒和或竹根或木头雕的十二生肖,邢德全谦虚的道:“都是闲来无事自己做的,还请不要嫌弃。”
给李纨、王熙凤、三春及黛玉和小狐狸等女孩子们的都是女眷绣的手帕香囊等,布料虽不算很好,可花样新鲜,针线极佳,有的上面还有一两句应景的诗词,一下子便提升了那手帕香囊的品味,别人看了尚可,王熙凤却是极为欢喜的,要不是她还有一丝理智,差点就要去问邢三姐做不做绣娘了。
且不说邢三姐晚上陪着邢氏睡在荣禧堂陪着邢氏感伤一回姐姐如今的处境,虽然姐姐如今大权在握,可到底没有个一男半女,姐夫贾赦又不是个会疼人的,只图自己快活,姐姐还算年轻,以后又将如何?邢氏难免要劝自己妹妹要学会认命,她如今已经算是“苦尽甘来”,贾琏虽然不是亲生,但他夫妻人品尚可,将来总是会管她养老云云,又劝妹妹面对现实也要放下那些虚无缥缈的心思,如今依着兄弟尚可,将来靠着侄儿,也不是长法云云。
邢氏有心帮三妹找婆家,可又怕她心气高不肯将就,她如今虽然能在荣国府说上话,可自家事自家知道,荣国府在京城也不过是一只小虾米,另外以她个人的经历来看,与其嫁给高门大户看婆婆妯娌的眼色过日子,还不如找个乡绅地主过丰衣足食的平淡日子。
姐妹两个说了半宿,哭了半宿,第二天起来眼睛都红肿着,差点都睁不开。
只说林黛玉见到邢家人来投奔姐姐,心里感伤,又思想起来今天荣国府阖家去宁国府劝贾敬留下,只道人家亲人之间互相帮衬,有兄弟姊妹们可以投靠,自己一个兄弟姐妹皆无,唯一的父亲还远在扬州,要见一面隔山隔水,万一等到父亲离世,就只剩下自己一个孤鬼。
小狐狸见林黛玉不开心,不由的把她揽在怀里,林黛玉轻轻哭泣:“姐姐。”依偎在小狐狸怀里求安慰,今天史湘云与她争抢位置的举动,又让她想起了初来荣国府时候老太太护着宝玉忘记了她的事情,湘云是外祖母亲亲的内侄孙女儿,小时候常来贾府住,与宝玉一同养在老太太的碧纱橱里,看老人家与她随意的样子,湘云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与宝玉是无甚区别的。
虽说如今贾母事事以林黛玉为先,迎人待客都只把她带在身边,舅舅、舅妈对她关爱有加,表哥、表嫂、表姐妹们也对她也极好,可是人心自古不足,老太太待她与三春那种区别,还是让她有种做客的感觉,时刻提醒她贾林并非一家人。
“想家了?”小狐狸感觉到黛玉的哀伤,想到今天邢氏一家人团聚,便以为林黛玉也想林如海了,不由道:“这一段时间忙着画花样子,倒是许久没有给老爷写信了?”林黛玉排解思念父亲的方式就是给林如海写信,但是随着离家渐久,写给林如海的信的时间也逐渐延长,——即便是亲亲父女,长时间不在一起,也会生出隔膜淡薄来。
随着年纪渐长,林黛玉知道羞愧不好意思,一些以往可以对着父亲倾诉请教的东西渐渐变成了女儿家的小心思,不好告诉给父亲知道,如今写给林如海的信并不如以往的说些自己的心事,只那些例行公事的问候平安和汇报自己的起居所见所闻了。
“嗯。”林黛玉趴在小狐狸肩上,眼中不觉留下泪来,幸亏她还有个义姐,时刻跟在她身边,安慰她,关心她,鼓励她,在她伤感的时候给她一个肩膀靠一靠。
安慰拍抚了半晌,见林黛玉今日伤感不同往日,半晌都不见缓和的情况下,小狐狸问道:“要不要回去看一看?”
“这么远,一时半会儿又到不了,况且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外祖母定是不许的,明年又是母亲三周年忌,我总是要回去办除服礼的,且好歹等到过了年再说,那个时候父亲一定会想着来接我的。”林黛玉说出了难处,心里的伤感好歹减轻了许多,又抬起头道:“还有凤姐姐交待的那么多花样子还没有画完,我要是敢说走,她还不把我给抓回来?”
“一年四季十二个月就那几种花,偏你还能倒腾出那许多花样来,”见林黛玉懊恼的样子,小狐狸笑了一声。
“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做到最好,我可是最大的股东,怎么能带头敷衍,自该比别人多出些力才是,你教晴雯不也是很用心?”林黛玉拉着小狐狸的手道,话里带着几分醋意。
王熙凤安排了林黛玉画花样,小狐狸自然也有教授绣娘的任务,为图方便让这些绣娘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王熙凤便将这些绣娘便都安排在她们院子里住下。
这些绣娘有的是贾府原来针线房里的,有的是王熙凤从外面找的,有的则是贾府家生奴才里挑的针线活好的,年龄高低,针法技艺基础各有不同,从针线房里挑出来和从外面找来的,因为有了自己的针法绣技,虽然上手快,可是却很难学到小狐狸的手艺来,小狐狸便让她们绣林黛玉及三春她们画的花样子,图个新鲜好看。
而从家生奴才里挑出来的,从七至十二三岁的都有,一共有那么二十多个,年纪小的都是从头教起,小狐狸不耐烦费那个心,另以她的手艺针法速度,她们也学不了,便把她们交给了甑英莲。
甑英莲与她可以说是“同出一师”,虽然她也学了封氏的绣技,可封氏也受到傅红叶的针法绣技影响良多,能影响到甑英莲的东西有限,所以小狐狸让针法绣技与自己差不多相同的甑英莲来教授她们是最好的选择。
小狐狸就腾出手来教那些年纪稍大些,针线虽然好,可还没有定型形成自己风格的人,这其中有一个叫晴雯的颇得小狐狸的意。
她原是赖嬷嬷家买的小丫头,后来献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又把她给了宝玉,被宝玉改了个名字叫做晴雯,口齿伶俐,针线活好,尤其难得的是,晴雯长得竟然有些与林黛玉相像,要不是知道她们的底细身份,乍一看,穿了一样的衣裳站在一起,还以为她和林黛玉同母双生。
王熙凤固然从外面找了几个手艺好的绣娘来,可也不会放过荣国府里手艺好的,晴雯因针线活好才被老太太给的宝玉,王熙凤点名与王氏要人,二房也占了三分之一的股份,给个丫头也是份内应有之事,晴雯便到了小狐狸这里。
晴雯十岁入的荣国府,如今已经十三四岁,自知道老太太将她给了宝玉便知道她有做宝玉姨娘的可能,早先还好,她是老太太赐下的,长的又好,宝玉待她算是特殊,晴雯也准备接受命运,可自从与王氏住一个院子,晴雯渐渐的就没有了这个想法。
长子贾珠已经死了,王氏自然把希望都寄托在贾宝玉身上,早先有老太太护着,王氏对宝玉的期许就没有那么严厉,贾政管的很了,她还会求求情,替宝玉打打掩护混过去,可自从老太太打了宝玉,宝玉不得不搬离老太太那里之后,王氏对待宝玉除了严厉还是严厉。
宝玉从小被老太太抱过去养,从小混在丫头堆里,是出了名的好吃丫头嘴上的胭脂,如今与王氏住在一起,王氏那里还容许他犯这样的毛病,他一住了过来,王氏立即就把宝玉身边颜色好的丫头都叫到自己身边,宝玉身边就剩下几个看着周正老实的了。
晴雯的样貌在荣国府都是数得上个的,自然是被王氏挑到身边,好在王氏如今处处摆着规矩体统,只要不犯到她手里,也不会受什么磨搓。
然前后的遭遇如何能让王氏心平气和,王氏便把这暗藏的怒意都发|泄在了赵姨娘和周姨娘身上,每天把她们使唤的团团转。
晴雯每天只看这两位姨娘的待遇,也没有了那登高爬枝的心,当了姨娘混的好的如赵姨娘,生下一双儿女来,等他们长大了,儿子娶了媳妇,把她接出去养老,次一等的就是周姨娘那样,无儿无女服侍正房太太一辈子,再次的,——再次的就连命都没有了。
那种歪媚惑夫,能让男人休妻把妾扶正的,虽然有过传闻,可下场多也好不到哪里去,晴雯也自认没有那个本事。
何况以荣国府如今的形式,就是做姨娘也不做宝玉的姨娘,宝玉离了老太太在政老爷的督促下读书也有了不少长进,可在王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依旧与丫鬟拉拉扯扯掰扯不清。
说好听的宝玉这叫护花爱美体恤下人,说不好听的,他这是主仆不分轻薄美人。
宝玉是个离不得丫头的,他从小与丫头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与别家的少爷不同,耳鬓厮磨的如同姐妹,王氏也不知道是看惯了,还是自觉宝玉还小,也没想到这许多。
何况还有一些人有些别的心思,所以丫头们换个衣裳什么的,有的并不避讳宝玉,当然,也不可能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可就是这种半隐半露才勾人。
有心的丫头也知道将来的宝二|奶奶是她们最大的障碍,有那个想头的都想在二|奶奶没有进门之前就正自己的身份。若是别人家她们或许不敢有这么一个念头,荣国府却不是别处,自来就有这样的传统,只是那些老姨娘们运气不好,没有在主子奶奶之前产下个一男半女出来,另外,看那些主子爷们,包括琏少爷,也没有宝玉的多情温柔。
有的为了宝玉那一份体贴,有的为了不做奴仆,不说投怀送抱,挨挨蹭蹭的没少做,只不过他们如今做的更小心隐蔽些,也是因为如今与政老爷和夫人住在一起不方便,他们到底有个惧怕,宝玉也没有长成,所以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
瞒上不瞒下,这些事情晴雯自然知道,想到她们将来有可能的下场,晴雯就巴不得早些离开这里,可她自有自己的傲气,不会做出卖二房主子而去讨好大房太太、奶奶的事情。
知道王熙凤点名与王氏要自己,晴雯可以说是颇为激动的了,这可是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与其做人姨娘通房挣命,她还不如做一辈子的绣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