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中诧异,却想到宝玉惯混与姐妹们之间,便也没有十分奇怪他如何来了这里,却不料他不顾旁边与他打招呼说笑的一众姐妹姑娘们,直直的走到那影像中的“自己”面前,毫无掩饰与羞愧的直接问道:“林妹妹,你就不知道我的真心吗?难道,真的要我拿刀剜了出来给你看才行?”不等黛玉呵斥惊叫出声,眼前的场景又开始变幻,一时是“自己”与宝玉你依我哝的在一起说文写字;一会儿是紧挨在一起捧书共读;还有竟然是“自己”卧室场景,宝玉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上了自己的床榻,还掀开被子去撩自己的头发,自己突然翻滚起身,似娇似嗔的呵斥了他一句,宝玉不依,两个人便闹做了一团;一会儿又是宝玉在床上趴着,自己守在她身边哭的红肿了眼睛,······再有“自己”扛着锄头种什么东西,全程都有宝玉陪伴一侧,似乎都是从“自己”七八岁到十五六岁的样子,每次画面上都只有自己和宝玉,场景变幻的太快,黛玉看呆了眼睛,心中如湖海翻滚。
“妹妹,你在哪里?”黛玉心中诧异,忽然闻得一个声音再唤她,侧了耳朵去听,却是自己义姐的声音,急忙应道:“姐姐,我在这里。”
她声音才落,那虚无缥缈的声音也怒道:“妖狐又坏我好事!”
她声音一落,黛玉眼前场景就去无影踪,依旧剩下雾蒙蒙一片,黛玉惊恐,连忙唤着义姐:“姐姐救我!”声音才落,小狐狸已经到了她的眼前,急急的拉了她问:“妹妹如何来到了这里,可把嬷嬷们吓的够呛。”又转头看见了富态的贾母,也是吃了一惊:“老太太,你怎么也在这里?”
贾母左手抓着黛玉黛玉,右手又紧紧的抓住了小狐狸,老太太与黛玉一起目睹刚才的影像,那些房子树木有些居然与自己早先见到的地方大同小异,老太太知道这事不妥,先有黛玉,再见小狐狸,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抓着她们再不肯放手嘴里只道:“快些救了我们出去。”
小狐狸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手上捏了一个决,嘴里念叨着,吩咐黛玉与老太太,“别松开我,”二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上又是一沉,如石头若了地。
“姑娘醒了?”黛玉睁开眼睛,就见自己依旧躺在床上,眼前围了一圈人,小狐狸离她最近,却是盘膝坐在床上内侧,此时从上到下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姐姐怎么样了?”黛玉知道自己刚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拘了魂魄过去,还遇到了外祖母,要不是义姐相救,她或许要与外祖母一个下场,想到这里,急忙翻身而起:“姐姐可还好?”见小狐狸点头示意自己无碍,又急道:“我要去看看外祖母。”伺候的人连忙帮她穿衣,胡乱挽了个简单的头发,急忙忙就往外走。
小狐狸不放心,也知道这时候去看看老太太如何才能解开自己与黛玉心中疑惑,连忙也翻身而起,众人只顾忙着伺候黛玉,都没有大注意到她,小狐狸也不去着急,又故意躲的远些,眼见着众人服侍黛玉都走的远了,才甩了一个法决,烘干了身上的衣服,让自己舒服好受些。
黛玉自倒下就不见起身,原本以为她只是累极困极,睡眠补觉而已,但还是被小狐狸发现了异常,急忙过来查看,果然黛玉魂魄离体,小狐狸急忙盘膝动用法术去追,原以为黛玉被鬼府拘魂,小狐狸追去了地府找错了地方耽误了时机,也伤了些元气。
后来又取了黛玉的头发,用那尚不成功的追魂之术指引,才找到了黛玉,谁知道却同时发现了荣府老太太史老太君。
这样就有些意思了。老太太子孙满堂,曾孙贾兰都几岁了,年纪大的人病病歪歪也是常事,小狐狸本不是贾敏亲女,也没有第一时间过去探视老太太,只去了贾赦、邢氏她们帮她们安排的住所帮忙打点行礼收拾住处,其实就是她随着黛玉过去见老太太,不动用法力,也不见得能发现老太太魂魄离体。
老太太可不是黛玉,她们接触日久,小狐狸又与她结有一种报恩契约,才会第一时间发现黛玉的不对。
想到莫名失踪的僧道,见死不救,化人出家,他们似乎专门针对黛玉,还不是凡人,这次黛玉魂魄被拘,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所为,小狐狸想到这里,忆起黛玉身边不安全,连忙捏了个法决,趁乱又回到了黛玉身边,一众人都忙乱乱的往贾母住所赶,谁也没有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贾母果然醒了过来,贾赦、邢氏、贾政夫妻俱已经得到了消息,已经守在她床边,贾母却有些奇怪,睁着眼睛谁也不理,目光呆愣愣的看着房梁,把眼皮子撑得都流出眼泪来也舍不得闭上,看着有些渗人,胆子小的人都不敢抬头去看,鸳鸯壮着胆子给她拭泪,唤她也不应声。
贾赦觉得老太太有些不对,已经命了贾琏亲自去请太医。门外守着的丫头见黛玉来了,自是要往里通报,老太太听到一声:“林姑娘来了,”忽的就扭过头来盯着门口,因为动作太快,只听得“咔嚓”一声,众人都知道老太太久病不得活动,刚才那一动作,险些拗断了脖子,吓得都一声轻呼,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
“快,外甥女儿快些过来见过你外祖母。”贾赦听了通报,也见到老太太一副急忙见黛玉的神情,急忙呼唤黛玉果然,邢氏极为配合,快走几步拉了黛玉就到了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别着急,外甥女儿来了。”
老太太眼珠滚动了几下,见果真是黛玉,干枯的手突然暴起抓了黛玉就死死捏着不在撒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还是被人消去了记忆,老太太已经不大记得先前“自己”与黛玉说过的话,只知道黛玉是她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黛玉,她可能就活不过来了。
黛玉过后问过老太太,知道她确实是不记得“梦里”自己说过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去过一个什么所在,只知道自己病的迷迷糊糊,一醒来就皮瘦如骨了,黛玉心里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欢喜,老太太不记得也好,那里面的场景连她看了都觉得羞愧,自己怎么可能与宝玉那么亲密?耳鬓斯磨嬉笑怒骂的别说是小儿女胡闹,就是夫妻之间怕也是少见少闻。
另外还有那火红的狐狸突然变成了义姐胡丽,怎么想怎么都是挑拨她们之间关系。
黛玉可是记得老太太说过,她被困在那里出不得进不去,要不是遇到自己,还不知道会如何,而自己,要不是义姐胡丽,说不得也如外祖母一样,要“病入膏肓”了。
黛玉知道何为恩德,义姐胡丽说是还报母恩,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有做过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尽力的哄自己开心,多吃饭,养壮身体;上次荣国府之行,若不是她挡在前头,说不得宝玉就要坏她的名声,想到“梦中”那些场景,似乎真的有这个可能,这次要不是她冒险相救,自己说不得是个什么下场结局。
因为心中有感,知道谁是真的救命恩人,几乎对小狐狸没有隐瞒的林黛玉,在小狐狸追问她“梦中”所见的时候,头一次隐瞒了她没有告诉实情。小狐狸去的及时,也听到了那一声“妖狐又坏我好事!”知道黛玉必有隐瞒,但也没有追究,不管那些东西给黛玉看到了什么,她只要不疑心自己害她就成,小狐狸也没有想过就此与黛玉坦白身份,她虽然救了黛玉性命,可也没有与她好到事无相隐的地步,就如黛玉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保留的秘密,或许只是因为一份善意的隐瞒而已。
“外祖母,醒过来就好了,”黛玉安慰老太太道:“黛玉就在这里,不会走的。”老太太听了似乎有些动容,可依旧不肯放开黛玉的手,一干人也不好让老太太松开她的手,鸳鸯、琥珀、玻璃几个则忙着给老太太喂水喂熬的浓浓的米粥,好在老太太醒了过来,手里又拽着黛玉,除了不肯说话外,精神算是清明的,喂了就张嘴,吃差不多就闭嘴。
王太医过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进过一回粥饭,为了方便太医给她把脉,黛玉劝说老太太松开她的手,坐在了老太太床头,扶着她的肩膀。
王太医早知道老太太会醒来,却没有想到恢复的这样快,在一把脉,竟与先前大不一样,除了久卧不食伤了脾胃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病症。
“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您这是要大好了啊,”王太医不知道老太太患了离魂症,看完之后立即给老太太道喜,老人家如她这样体质的,说起来真的不多见,看这个样子,老太太再活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老太太身体本无别的症候,这一关既然已经t了过来,以后否极泰来,只剩下福禄满身的了。”
“承您吉言了,”贾赦听了大喜,亲自送太医出去,自然还有红封和礼物送上,还拜托以后老太太若有需要,还要去麻烦云云。
虽然老太太活着对他诸多的掣肘,但作为一个儿子,没有谁会希望老太太早死的,尤其经过老太太这一场大病,即使对老太太有再多的不满,也消去了大半——他想要的和该他的东西都已经到手了,以后只要老太太不太过分,就是顺着她些又有何妨?
荣国府兄弟不和母子反目,也都是为以前老太太护二房太过损害了大房父子,尤其是贾赦的利益,闹的众人也夹在其中为难,贾赦是不是真心欢喜老太太康复,众人也能看的出来,老实说,这比知道老太太康复还要让众人高兴几分。
“这就好了,我就知道老太太是个有福的,老天爷都会庇佑,遇难成祥的,”邢氏也拍掌笑起来,贾赦正名,获利最大的除了贾赦剩下的就是她了,丈夫虽然对她依旧不大搭理,但她身份在那里,老太太和二房两口子拗不过贾赦,其他人就要给她几分面子,底下的奴才们想要扎刺也要看看自己的身份,实在不服管教的,也不过一个“卖”字而已。
就连儿媳妇王熙凤,因为今时不同往日,也不得不仰她的鼻息过日子。当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邢氏自然也不会一成不变不知道眼前的形式,她如今有了底气,也不同往常一样的小家子气让贾赦看不起夺了她的管家权力。
贾赦那里她管不了也不会去管,衣食住行纳不纳小老婆都随他的意,下面的贾琏、贾琮、迎春、探春、惜春甚至连贾赦的那些姨娘们,邢氏不仅没有短她们的例银,反而还给说他们长大了,比以往开销多,又多添了几贯钱或买笔墨或添脂粉。
不过几贯钱,给邢氏买来许多的好,就连贾赦也知道了,夸了她几句,让邢氏得意的不行,也知道了大方的好处。
她自己管家,自不会少了自己好处短了自己的花销,她又无儿女,节省下来又给谁呢?用贾赦的银子给自己挣名声,这个便宜她还是能够算得过来的,如今她不苛责继子女们,将来养老的时候若他们敢亏待她,就不要怪她去大理寺告状去。
“老太太大安可是好事,大家也担心这么久,都辛苦了,我做主,咱们荣国府所有的人都多发两个月的月钱,沾沾老太太的喜气,”邢氏得意的看着大家欢喜的脸,眼见着大家与她行礼道谢,嘴里只道:“免了,免了,你们应该去谢老太太才是,都是托了她人家的福气!”知眼色的又忙着去老太太面前讨好卖乖的一阵作揖磕头,闹得整个荣寿堂都闹哄哄的如同唱大戏。
邢氏等大家安静下来,又道:“另外,你们也别与我挑理,老太太院子里的人最辛苦,每人再给多发三个月的月钱,算是我和老爷谢谢你们帮我们照顾老太太了。”
鸳鸯、琥珀、玻璃等人伺候老太太的人听了脸上果然露出喜色来,虽然她们跟着老太太,平时打赏丰厚,并不是很缺那几两银子,可凭空多的五个月的月例也有十两银子了,谁会嫌弃它咬手呢;关键这银子是老太太与贾赦失睦之后,贾赦夫妻的第一次主动打赏,这不仅是银子的问题,还是一个和好的信号,她们跟着老太太服侍,可是知道老太太在这么与大老爷僵持下去,对谁都是没有好处的。
“吩咐账房,别忘记了二房的人,”贾赦送王太医回来,刚好听到邢氏说要赏银子给下人,若无其事的吩咐了邢氏一句,过去立在老太太床前,请示道:“老太太,这段时间你病了,大家也熬的辛苦,邢氏刚才的吩咐您也听见了,您老也开开恩让大家沾沾您的福气吧。”老太太性子执拗,自贾赦闹分家之后拒绝领大房发出的月例,她院子里与二房一众人等月钱都是她用自己的私房银子填补,这次给大家发赏钱虽然是好事,但若是她不同意,积在心里,万一再有了计较坐下病来,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趁着这档口,贾赦自己退了步,也希望老太太能让一步。
一众人便眼巴巴的看向了老太太,光贾赦求和还不够,若是老太太不肯回转心意,众人还得夹裹在里面为难。
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有听见,自王太医说了那些话之后,老太太的情绪比先前稳定了些,大概也是眼睛瞪累了,这会儿闭着眼睛在养神,但从她依旧不肯松开黛玉的手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外祖母?”黛玉见贾赦立在一旁一定要等老太太一句话的样子,只好出声提醒老太太。
“随你吧,”老太太知道不出声不成了,终于张开口说出了三个字,因为久不说话,声音嘶哑的如同锯木头一样难听,但听在众人耳里,却如同天籁之音,也齐声松了一口气,鸳鸯见老太太终于应声,欢喜的双手合十做了个揖,见琥珀端了碗水过来,连忙用调羹喂老太太几口水润喉。
老太太自然知道众人的反应,有那沉不住气的,都已经嘘出了声来,她也知道贾赦故意这样问,就是给她一个套子来钻,她要是不答应,就是得罪了这满屋子的人:另外,大病一场,许多事情她也该看的明白了,放得下去了。
她偏心在先,贾赦“忤逆”在后,可说来说去,都是二房夫妻不争气,做的错事太多,贾赦忍不下去而已。
她一直与贾赦拗下去,谁也占不到便宜,何况快两年时间了,荣国府主子下人因为他们母子失和都弄得战战兢兢,不知道看谁的脸色过日子,她也不是没有看在眼里。
老太太快要入土的人了,知道再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也愈发让二房夫妻和宝玉他们为难,在荣国府过不下去。
贾政没有本事,宝玉还没有长成,离了荣国府的庇佑,他们又能靠谁去呢?
老太太在乎的其实是贾赦刚才说的让邢氏发月钱不要忘记二房的人,贾赦这是与她表示,只要她在,他依旧可以照顾包容二房呢。
晚上邢氏亲自给林黛玉送了一包银子过来,“我知道外甥女儿不缺这些黄白之物,只是荣国府如今不缺这几两银子,外甥女儿就当这是你大舅舅给你的零花钱,也沾沾你外祖母的一点喜气吧。”黛玉上次住在荣国府,就没有领荣国府的月例,今天各个院子里去账房领赏银,黛玉院子这里依然没有人去,邢氏想了想亲自送了银子过来,“外甥女儿先别推,别说我已经与你大舅舅商量过了的,他也说外甥女儿住在舅家不要太外道才是,你不说豪富,这几两银子还是有的,别说你来这里只是小住走亲戚,就是长长久久的留在荣国府,别说几两月钱,就是搭上一副嫁妆,你大舅舅也是给得起的。”
黛玉听的心里暖暖的,谁知道邢氏说出这话来,不仅一脸娇羞,嗔道:“大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