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不过是传闻夸大而已,如今见面,却不得不承认,她本人就是一种毒,一种不经意间便能令人侵入骨髓的毒,毒发之际,便是生死边缘。
义父跟当今的皇上都有意将她许配给他,他心中一直抱着可有可无的状态。对他而言,女人吗?除了满足男儿的需求跟繁衍后代,便再无用处。
眼下到苏州来走一走,是奉了义父的命令来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
只是好巧不巧,他一进苏州城,没想到就见到了传闻中的景耀公主。
看着眼前清冷异常的容乔,那表情瞬息变幻的样子,他忽而起了莫名的兴趣。
一双凤眸扬起玩味的光芒。
面对这样的他,容乔浑身一震。淡柔的嗓音依旧,熟悉得令她身影重叠,眼前少年的容颜,少年的神情,那猜测到答案之后放松精神的浅缓舒笑,此刻从他好听的嗓音中透露出来,跟那个人都如此的相
同。
就连弹手额际那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跟那个人来得那么相似。
只是,他终究不是那个人,不是那个人。
而眼前这个容颜相同的男人,他会是谁呢?
一个答案,在她的脑海中跃然而出,连思考都不必,她苦笑道:“新科状元墨雨堂。”
淡淡的,轻轻的,若打在棉花里一样的声音,却字字落在了少年的心上。
她的思维好敏锐,单凭她一眼,便推测出了他是何等人。
一抹讶然拂过他的凤眸。
他静静地看着她,不解突然间,她的声音变得异常悲凉,神情也是,愤怒而怅然,甚至还隐含一丝丝的恨意,那目光,似贯穿他的身体,在审视着另外一个人的感觉。
“那个人跟本官很像吗?”一贯柔悦的嗓音,夹杂了莫名的恼怒。
探视的感觉,令容乔的音色突然间冰寒了三分。
“不像,一点也不像。因为你不可能是那个人,那个人也不会是你。”微微发红的脸,在阳光下闪动红润的光泽,手心握紧的地方,是汗吟吟的热量。她的眼睛,在此刻异常地清寒,死死地盯了他好一会儿,而后轻轻地咬了咬唇瓣,容乔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但见她身形微微一动,那鲁逵架在她脖子上的刀,不知道何
时已经被她躲开了。
再看她时,她已经离他的马车有三丈之远了。
鲁逵对于容乔敏捷的身手除了惊诧之外,还有恼羞的愤怒。
“大人,属下办事不力,这就去将那刁妇抓回来听候大人发落。”鲁逵面色涨红,他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不必了。”墨雨堂扬了扬袖,他面上微微一笑,淡看容乔的身影逐渐淹没在人群中。
“是。”鲁逵大刀刷地一声,准确地回到了刀鞘之中,他朝着车夫狠狠一瞪眼,迁怒道:“走了!”他拉着马缰绳,双腿用力一蹬,上了马背。
车厢的水青色帘子完全地放下了,那莹玉修长的手,从门边收了回去。
车厢内,挑着凤眸的少年,唇边噙起淡淡的笑意。
公主,很快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很快。
容乔一脸悲怆地回到苏州别苑,那招待过她的少年,早早地等候在大门处,他一见到容乔的身影,立即疾奔而来。
“夫人,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里了,王爷在玉阁等夫人很久了。”少年口气略显焦虑。
容乔毫无精神地抬手,揉了揉隐隐发疼的眉心,而后无力道:“我知道了,这就去。”
初见墨雨堂的面容,让容乔还尚未从悲凉情绪中走出来,如今还得面对宫凰珏,让容乔顿时觉得有些疲倦。
她踏步沉重而缓慢,意兴阑珊地进了玉阁。
玉阁内,宫凰珏一双浓烈的双眉,紧紧地锁起,他面前本是热气腾腾,白雾袅袅的清茶,现已冰清冷冷,毫无温度了。
透进玉阁的夕阳余晖,光线慢慢地在缩短,在透明。
逐渐地,室内昏暗了下来,视线内的摆设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开始变得若素描一样,开始打上阴影的部分。然一道背影,浑然黑色的,却怎么都无法跟四周昏暗的色调融合在一起,就算四周如何的黑沉,她一眼还是看到了宫凰珏所在的位置,看到了他苍凉沉寂的背景,那微微
而僵的状态,让她莫名地,心中微微一颤。
仰起头,鼻尖似有发酸的痕迹。细微的脚步声,稍变的呼吸气流,传达到了一直安坐的宫凰珏耳际内,他回身抬首,黑暗中,那黯然无光的深黑子瞳,在视线对准她容颜的瞬间,分明地掠起明亮的光辉
。但在转瞬间,他身上那种苍凉感觉,徒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邪邪而笑,漂亮的清澈眼瞳,水波点点旋开,晃悠一圈又一圈的水痕。
“十七,回来了。”
她面对他的瞬间神情变幻,有一刹那的恍惚,而后摇头苦笑道:“回来了。”
她怕他看出她的异常神情,赶紧找了一处完全没光线的地方坐了下来,靠着墙壁的力量,支撑着她的脆弱。
他却起身了,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笑容中含着几分倦意。
“十七,你身上擦了什么东西?怎么香得那么特别?”他冷硬的唇线勾起,一道异光扫过她黯淡无神的眼眸。
容乔纳闷地闻了闻自己,没什么特别的香味啊。不由地,她白眼翻动,没好气道:“冷面男,你的鼻子出现问题了。”
“是吗?本王会闻错了吗?”他似讶异,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你突然靠那么近干什么?”容乔看着他靠近的身体,不由地抱紧了双手。
宫凰珏清朗淡笑,他直视她闪烁不定的目光道:“没什么,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是本王闻错了,还是因为距离的关系,那味道需要更进一步的发现。”
容乔顿时双目睁圆,他这是什么意思?她的讶异来不及收起,他的身体已经朝她贴近了。他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揽手一伸,将她轻柔地拥进了怀抱中。他的头深深地埋在了她的肩膀处,靠着她的体温,逐渐
地驱逐内心那慢慢渗入的冰寒。
“十七,本王没有闻错,你身上的香味果然很特别,很适合安神之用。以后,本王要时刻将你带在身边才行,因为你有入药的作用。”他口气半是认真半时狭促,容乔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他口吻中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