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7:这九州四海,我要百分之百(六)(1/1)

仆从见许斐脸色不好,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老、老爷?”

他也惜命啊,服侍许斐的仆从死了一个又一个,眼看着要轮到自己,他不得不寻求出路。

若不这么做,他难逃一死。

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偶然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个绝妙的主意,便忙不迭送到许斐面前。

许斐黯然道,“柳羲的确合适,但我与她并无交情。”

仆从听后,心中一喜。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小算盘打得贼响——许斐能成功脱险最好,那自己就成了献策有功的功臣,要是不能脱险,那也能拖延一阵时间,他暗中找人疏通疏通门路,从许斐身边调走。

“老爷和柳州牧如何没有交情?”仆从小心翼翼地伺候,“想当年湟水会盟,老爷和柳州牧也曾并肩而战,算得上袍泽之情了。不说别的,仅仅顾念这份旧情,她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仆从自以为说得很好,奈何许斐的脸色比先前还难看。

他心中惴惴,生怕自己踩了地雷。

许斐半晌之后才道,“你有所不知,湟水会盟那时,柳羲与许裴那厮更加亲近一些。”

虽说二人都为了谋算各自利益,但许裴在湟水会盟期间很支持柳羲,这是不争的事实。

若论交情,怎么也轮不到他许斐。

仆从傻了眼,难不成自己出了个馊主意?

许斐语气阴仄地道,“不过,你也给我提了个醒,柳羲是个好人选。虽说希望不大,但总好过蹲在这个地方束手就擒。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对许裴服软认输的——哪怕拼尽所有!”

仆从见状,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是不理解的,许斐和许裴是同出一宗的堂兄弟,关系应该很好才对,怎么闹成这样?

殊不知,因为爷爷的偏爱和庇护,胜过许裴已经成了许斐的执念。

许斐可以输给任何人,但唯独许裴不行。

他们生来便要相斗,唯有一人倒下才能真正结束。

“去,你去喊秦恭过来。”许斐话音刚落,立马改了口,“等等——你先去给我准备朱砂笔墨,然后再去喊秦恭。这事儿偷偷去办,别走漏了风声,不然的话,我绝不饶你!”

仆从吓得汗出如浆,脊背渗满了冷汗。

“喏,小人这就去办。”

仆从蹑手蹑脚地去书房找了朱砂笔墨,心中纳闷许斐拿朱砂作甚。

只见许斐铺开一卷竹简置于桌案,然后拔出匕首在手心割出一道口子,炙热的鲜血滴答滴答淌入砚台。流够了血,许斐面色不改地取来朱砂混入血液,再用没有受伤的手磨墨。

这是要写血书?

仆从眼皮猛地一跳,颤巍巍地退下。

许斐提笔沾饱了“墨汁”,面色阴沉地给姜芃姬写信。

他深受许氏老太爷喜爱,除了打小可爱鬼怪外,他的才艺也是加分项。他这一手字是爷爷手把手教的,启蒙也是对方一手包办的。相较之下,文采不怎么样的许裴便显得平庸。

许斐从未想过,自己苦学多年的字和书,有一日会用来写血书,讨得旁人同情。

另一处,仆从拿着许斐的手令去寻秦恭。

“秦小将军,老爷寻您过去。”

秦恭正从校场操练回来,年轻的面庞紧紧绷起,好似浑身写满了戒备。

仆从见状,心中生出几分怜惜。

这个秦恭是许斐帐下第一大将秦葛的幼子。

为了向许斐尽忠,秦葛带兵断后争取撤退时间,自己却被万箭穿心,死无全尸。

秦葛的长子和次子也在接下来几场战役中战死,秦家满门忠烈,如今只剩一个秦恭。

仆从记得,这个秦恭原是个有些婴儿肥、十分爱笑的少年郎,自他从父兄手中接过重任,如今越发冷漠严峻。秉承父兄遗志,他对许斐也是忠心耿耿,日夜操练兵马,从不懈怠——

蓦地,仆从有些不详的预感。

他总觉得许斐喊秦恭过去,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事。

秦恭见了许斐手令,好似许斐就在跟前一般,他恭恭敬敬地道,“喏,末将这就过去。”

待秦恭过去,他敏锐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很快,他眸色一凌,发现这股血腥味的来源——

“主公——”

许斐安抚道,“无事,你先坐下,我有事要嘱咐你。”

秦恭一听有要事吩咐,哪还敢坐下,当即道,“末将听令——”

许斐也不意外,秦恭性情随他父亲,年少时候天真直爽,一旦肩负重任便会迅速成熟。

“你将这封信,星夜送往丸州牧柳羲手中。”许斐道,“记得小心一些,莫要让人发现。”

秦恭惊诧地抬头,脱口而出道,“末将若是离开,何人练兵护卫主公安全?”

许斐笑道,“我这性命可不是你练兵戌守便能守住的。”

秦恭面色煞白,紧紧抿起唇。

“唯有这封信能带来一线生机。”许斐将两卷竹简绑好,放入筒袋,亲手交到秦恭手中,“我对不住你父亲和你两位兄长,如今——唉,你一定要亲手将信送到柳羲手中,越快越好。”

“末将遵令,誓死完成主公托付。”

许斐浅笑道,“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秦恭视线下垂,瞥见许斐左手手心绑了白布,隐隐有血丝渲染而出,心中越发下沉。

“喏!”

秦恭将装着两封密信的筒袋放入衣襟内,借着盔甲的掩护,神色正常地离开许斐府邸。

回到府中,他偷偷令人准备几日干粮和一包碎银,找出几身普通干净的衣裳装入包裹。

半夜时分,一道矫健的身影偷偷溜出城。

为了不引起敌兵的注意,秦恭翻山越岭、专挑偏僻无人的道路。

当秦恭千辛万苦来到丸州境内,时间过去月余,进入盛夏。

秦恭蹲在茶棚外头,捧着一碗豁了口子的陶碗,贪婪地喝光一整碗粗茶。

喝够了,他还给赶路用的马儿喂了一些。

“那位俏郎君,看这里——”

起初,秦恭还未意识到这声音是唤自己,直到跟前来了人,影子挡住他头顶视线。

秦恭放下陶碗,抬手抹掉唇角的茶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