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真稍稍收拾外表,上前行礼道,“参见主公——”
尽管内心疯魔凌乱,表面上还是一派温和淡定。
姜芃姬似笑非笑地看着丰真。
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放荡不羁的丰浪子竟有这么端庄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赶路太急,丰真这会儿还没调整好呼吸节奏。
丰真的双颊被冷风吹得青白,唇瓣发青,他身子骨本又不怎么健康,瞧着弱小无助又可怜。
“我离开之前,可是嘱咐过的。子实不在军营好好待着,怎么跑到这里了?”姜芃姬笑着调侃,“再者,外头风这么大,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要是被吹走了,我还得找人把你找回来。”
丰真被噎了一下,险些没岔气。
如果不是担心主公,谁会发神经骑马跑这里?
纵马驰骋,寒风打在脸上很疼的!
“听闻主公不带人便离开营寨,真唯恐发生意外,这才斗胆违抗军令,还请主公责罚。”
姜芃姬听了牙酸,若是搁在平时,丰真多半会和稀泥,怎么可能正正经经“认罪”?
装!
继续装!
“你也是一番好心,我怎么能真的责罚你?”姜芃姬道,“不过,下不为例。”
丰真拱手,唇角扬起笑意,“喏。”
姜芃姬暗中撇嘴,当着万秀儿的面,她也不能真把丰真怼得下不来台。
不然的话,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丰真。
“主公,您这是要将这些攀枝花带走?”丰真余光瞧了一眼万秀儿,“真是怜香惜玉啊。”
相较之下,他只是陪着人过来移栽幼苗,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讲,似乎都落了下乘。
“怜什么香,惜什么玉!”姜芃姬道,“不止要将这些树搬走,还要派些人去秀儿母家呢。”
丰真心中一个咯噔——
不怪他脑洞大开,他家主公这是要见岳父岳母?
尽管丰真没说出口,但姜芃姬却看穿他的心思,顿时手痒难当。
若不是万秀儿在场,她非得给丰真一些颜色瞧瞧,让他知道花儿为何那么红。
丰真见姜芃姬面色阴沉,顿时醒悟过来,他想岔了。
为了扳回一局,丰真神色严肃地问,声音沉稳有力,一听就知道是正经人。
“主公,这些树可有不妥?”
如果不是为了见岳父岳母,那么问题应该出在这些树上头。
姜芃姬道,“北方的百姓能用羊毛织成的毛衣过冬,家境好一些的可以烧煤。不过,若将大批量的毛衣运往南方,每一件衣服的成本必然暴增,许多百姓穿不起。南方多良田,不适合大量养殖多毛的羊。不过,这些树结出来的棉絮,正好能解决这个难题。这些棉絮可以做成丝线织布,还能当做衣料内的填充物,借此达到取暖的目的——你说,它是不是很重要?”
姜芃姬笑着将那团棉絮放到丰真手中,那团棉絮还带着她手心的体温。
谈及民生大事,丰真可不敢顽皮了。
他动手轻扯棉絮,还用手指捻了捻。
“这、这真的可以?”霎时间,各种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不少贵胄将此物拿来赏玩,不知好不好养?若不好养,纵然能织布制衣,普通百姓也是用不起的。另外一点,这种植株占用多少良田?若是占用良田太多,势必会减少粮产,百姓靠什么糊口?一株种下去,一年能收获多少棉絮,最后能制成多少衣裳被褥?若一年辛劳还不足弥补成本,倒不如不种。”
丰真考虑全面,除了这些问题,他还有一串疑惑。
棉絮能织布制衣,纵然是好事,但里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呢。
别看丰真平日里不靠谱,但认真起来还是很有魅力的。
没看到直播间观众都在为他打call?
一旁的万秀儿听到丰真的问题,原本火热的心冷了一些。
是啊,貌似刚才是想得太美了,很多事情都没考虑到呢。
这时候,姜芃姬的声音传入她耳畔。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派人去秀儿母家看看,我想那里应该可以查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虽说有直播间,但两个世界根本不一样。
不仅仅是陆地、海洋分布不同,甚至连动物、植物也不一样。
若是按照观众那个世界的情况,棉花这种作物是不可能出现的。
当然,不同只是少数,大部分还是差不多的。
观众们提供的棉花资料,她能拿来当参考,但却不能用作定论。
丰真见自家主公理智在线,倒是没继续泼凉水,反而饶有兴致地捏着那团棉絮。
“若真的能解决百姓穿衣,不知多少百姓愿为万娘子立长生牌,一日三餐地供香。”
万秀儿面颊泛红,“小妇人何德何能?丰先生这话可是折煞小妇人了。纵然有功,那也是柳州牧的功劳。不少贵胄后院都栽种此物,但也没见谁说它能织布制衣,造福百姓啊。”
让百姓自发立长生牌,古往今来多少王侯将相都做不到,哪儿轮得到她?
丰真笑道,“万娘子心思玲珑,说话更是动听顺耳,难怪主公如此照拂。”
姜芃姬轻咳一声,打断二人谈话。
“此事不宜宣扬,一定派几个稳妥的人去办,万万不能出差错。除此之外,秀儿也不宜随军出征,你记得将她送去丸州安顿。若是这两件事情办得不好,我定要找你清算的——”
丰真拱手作揖,认真地应下。
“喏。”
事关民生大事,无论如何也要办得妥妥当当。
大军休整时间短,这事儿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一旁的万秀儿轻轻松了口气。
庆幸她早有预料,提前将行礼收拾好,不然肯定要手忙脚乱。
丰真手脚利落,办事效率真的高,第二天一大早便安排好了一切。
“万娘子,真这里有个不情之请。”
万秀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嘴上却道,“丰先生尽管说来。”
丰真取来一只箱子,看着分量不轻。
“真与幼子丰仪分别许久,说来惭愧,多年以来,未尽生父抚养之职,心中惭愧难当。”
“丰先生也有苦衷,令郎定会理解。”万秀儿道,“先生是想让小妇人将此物转交给令郎?”
丰真点头,但表情却多了些为难。
万秀儿道,“丰先生可是碰见难题了?”
丰真说,“幼子身边虽有忠仆照料,但仆从与生父不同。若是万娘子方便,不知……不知能不能偶尔照拂他?他这个年岁,心性最是不稳,容易被外物影响,真心中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