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踏进瑞王府的大门,眼精的丫头看到了芸碧的身影,互相间的闲话一停,跑了过来:“许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天都这么晚了,老爷,小姐们可都担心坏了。”
芸碧微微颔首,明眸中带着些许歉意,温温热的道:“不好意思啊,我以前一个人独自惯了,来到了这儿不懂得顾及你们的感受了。”
丫头看得有些呆了,不知道一日之间,高高在上的仙子也能露出这样的神色,说出这么体恤的话。她傻傻的说:“我们下人,哪里敢承受,刚刚暮婉小姐还在怪阿朱和绿鬟没有跟着点小姐您,怕您有什么闪失。老爷,老爷平日里严肃,泰山崩而不动颜色,觉明少爷这么几个月没醒过来,还没度过危险期时候,都不见他有今日的着急。还好是您平安,杏儿刚刚跑进去通报了。”
“老爷担心我?”芸碧不解了,她心中暗自好笑,“我本来只想好好当个隐形人的,怎么这才一日,惊动这般大。”
比起急匆匆的跑进去跟那些担心自己的人表达歉意,她望着头顶院子格起来的四方天,星云流转,灯火到达不到之处,那一方事物的神采丝毫不变。
芸碧突然觉得自己果然不再是一个人了,从皇宇将她带出谷的那刻,她一直都是依赖在身边这些个人身上。
她应该还没变,如此刻的星空,于万家灯火的皇城看起来,星空不变,却显得不再浩渺孤单。
能不孤单真好,星月走进了瑞家大院的灯火中。
暮婉最先走来拉起她芸碧的手,一如刚进瑞王府那时候,“还好你回来啦,我们就差拍兵去搜街了,生怕天仙似的妹妹就这么没了。”
这一个玩笑把夫人小姐们都逗笑了,“来,饿了没,先坐下来吃饭。”
芸碧看着一桌子未动的菜肴,眉心一蹙,还是不动声色的被暮婉拉着入座。
芸碧虽是不谙世事,可也不是只中看的木头美人,她知道她来皇城所求的自由自在很可能在今夜之后要完全背离初衷了。
她不是心中藏不住事,而是没那个想法去藏,所以她面上的神色冷冷的,一桌子的人,连暮婉的机敏聪慧都猜不明芸碧面色上的寡淡和清冷从何而来。
但没有人生出想法来质问,可能是这张明丽无伦的容颜,本就不太属于这,让在座的,都觉得没有权利去要求这容颜应了她们世俗的要求。
门外的丫头小声说着,“你们说许小姐刚来我们瑞家,怎么晚回来了会儿,连老爷都不动饭这么再等着?”
一个老道点的妈子道:“不知道了吧,这是在教训。许小姐以后知道了一个人不顾及的后果不单是自己还会影响他人,就会收敛了。”
“这许小姐什么来头啊,老爷都不明说,布下这个局?”
“来头一定不小的,听说跟皇族有点牵连。”
“绿鬟,你跟我来!”
绿鬟还在听着嚼舌根,被阿朱喊了一声,吓了得愣愣的,跟着阿朱来到了屋角。
“你今天是不是和小姐瞎说什么了?”
绿鬟没经过世面,光是阿朱严肃的语气都让她吓得眼泪汪汪在眼珠里打转“我…我没有”
“那怎么这会儿有人传许小姐的后太是皇族,平日里她们扯扯,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大妈们做了大半辈子下人,每日重复的日子,唠唠嗑,让苦日子好打发些没什么。可是,她们平日里唠嗑的是什么,今日又是什么,我们姐妹一场,你和我说实话!”
“姐姐,”绿鬟颤抖的声音,还没接下去说,就已经哭得不像话了。
“哎,你哭什么,”阿朱上去帮她擦眼泪:“我是担心你根基不稳,我们丫头的,主子一句话就能撵走,怎还能背地里说传主子的闲话。”
绿鬟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道:“我是为暮婉小姐不值,她平日对许小姐多好,许小姐看不出她喜欢谁吗?怎么还抢小姐的心上人……”
阿朱上前捂住绿鬟的嘴,道:“我们是奴籍,我在这也认真和你说了。我一进王府就跟着小姐,她们结交的朋友和她们的眼界是我们所不能比的,你和小姐说了今天的事,小姐可曾露出伤心的神色,还不是一笑而过。我们小姐是什么主儿?是能让人白欺负的吗?她的聪明和睿达,自然有她的想法,几时轮得上你打抱不平了。”
绿鬟很乖巧的点了点头,“是哦,我们小姐是和别的小姐不一样的。”
阿朱笑了下:“你见过几个小姐,不懂装懂的。”
“怎么不懂了,”绿鬟争道,“我们家的三个小姐不就各有不同,暮婉小姐虽然是庶出,可不比嫡出的大小姐有话语权,也比最小最该招人喜欢的暮溪小姐更讨得长辈们欢心。”
阿朱道:“你这话说的倒是很对了,这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她还最得下人的心。连你这个刚来的小丫头片子,都敢不要命,不知天高地厚的来打抱不平。”
“阿朱姐姐,我知道错了。”
“嗯,我们是下人,得罪了主子随时可能朝不保夕,能来瑞王府也算造化了,你看看别家的丫鬟,做错了一顿板子,打死了便扔到乱葬岗,我们该珍惜现在的福气了。”
“姐姐,你别说了,听多了我怕!”
阿朱上前抱着她:“知道怕就好,就懂得小心了。”
“阿朱姐,你也要小心许小姐。”
阿朱笑得温和,“我一直不明白了,那样神仙般的人物,搁哪儿都是捧着怕摔了,抓手心怕化了的人儿。怎么你见她,像妖魔一样恐惧?”
“姐姐,我也觉得她看起来好美,可你知道吗,那天我觉得她没得好不真实,飘渺得可怕,像能灼伤人的雪花一样。”
“你那天着魔后,整个人神经希希的现在还不好,说梦话了吧,雪花是冰的,你说许小姐冰冷冷的或许是有点。可是你傻了吧,冰的东西怎么可能灼伤人呢,火才灼呢,傻丫头。”
“你看我的手,”绿鬟拉开自己的袖子,白嫩的手臂上赫然一道雪花的痕迹。
阿朱有一刻觉得脊背发凉,强压着翻涌的思绪,“疼吗?”
绿鬟摇摇头,“她来了,明觉少爷也昏迷了,有时候我真怕。”
阿朱慢慢镇定了:“只因为我们见识短,有很多不知道的,对于未知容易恐惧。但是许小姐的音容笑貌,她那样的神情,那般的洁净纯洁。就算隔着我们有千山万水,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因为不懂,自己吓了自己。走吧,我们去看看东苑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嗯”绿鬟道:“我以前很累时候常想能不做事多好,现在发现不做事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难受得紧。”
“你和我一样,都是劳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