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脉脉其实一直在精神紧张和压抑之中,猛然听到程震寰这般说,连忙站起身来。
来的果然是月孚的身外化身!
修士修炼到元婴后期以后,元婴从婴儿长成和主人一模一样的成年人,这时候就不再畏惧罡风,甚至也已经修炼出了神通,便可以离体了,而不是实体的元婴,不受物理规律约束,三山五岳,万里转瞬即至。
而自然它的神通和威力是不能与本体相比的。
所以程震寰虽然凝重,却并不慌张。
他站在那里,海风吹过大阵,烈烈地吹动他的衣裳和须发,宛如能够顶天立地,让这荒岛也少了几分夜里的凄凉。
月光猛然间一暗。
庞脉脉一抬头,看到一片阴影,遮蔽了月亮。
接着,她有些目瞪口呆地发现,这是一片人形的阴影,宽袍,大袖,发髻,并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直至将月亮完全遮蔽。
那巨大无比的人影越长越大,到最后竟双脚站入到海水之中,那及一人高的海水竟然只能淹没他的脚踝,看上去玄幻无比,好似从天而降的巨人。
而他从月亮上下来,站稳之后,便一步步朝海岛走上来,每走一步,海涛翻滚,沙滩震动,沙滩上的螃蟹如潮水一般往水里,洞里钻……而他自己,则是每过一步就小一截,等站到他们藏身的树林面前时,已经和树差不多高了。
虽然还是至少有三四人加起来那么高。
近距离看着这么巨大版的月孚真君,庞脉脉真是很难适应。
月孚真君站在那里,面上表情淡然,不喜不怒,只是平和地说了声:“出来吧。”
他背手而立,衣袖飘拂,若不是大小比例有点失调,倒也是看上去光风霁月,与这海滩树林月光清风相合。
程震寰沉默了一下,他明白自己仓促间材料不全的这个阵法,必然不可能抵挡得了月孚真君这样合道期的高人,而作为一个活了上万岁,元婴后期的真人,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即使对方比自己高一个大境界,他也不愿意示弱,故而他率先踱步而出,走出了阵法,走到月孚真君面前,拱了拱手。
庞脉脉没有收到让自己待在阵中不出来的指令,此刻自然无权退缩,就算前头是刀山火海,也只能同程震寰一同面对,故而缓步裣衽而出,站在程震寰身后。
月孚真君看到他二人,似乎才意识到此刻自己的形态太大了,便缓缓缩小,最终缩到和他们两人一般的正常大小。
他看了庞脉脉一眼,微微一叹,似乎要说什么,却又觉得没必要说,干脆右手袖子一挥,袖子蓦然变长,直朝着庞脉脉卷了过来,另一只手五指则如爪状,直接朝程震寰抓了过去。
庞脉脉自然不愿意被他卷到,身形疾退,可那袖子看着来势舒缓,速度却不知为何极快,她躲到哪里就卷到了哪里。
而程震寰对付的那只左手却来势更加凌厉,程震寰也不躲,他虽然如今没有一件法宝在手里,但是法力回来了,就意味着他能使用各种法术。
他一张嘴,一股火焰对着月孚真君喷了过去。
这火焰色泽深红发黑,庞脉脉只一眼就看出这是天地异火,品阶还在自己的春雷火之上,很可能就是红莲业火之类大名鼎鼎的异火。
本来,庞脉脉虽然觉得程震寰是值得敬重的长辈,也是非常了不起的炼器大师,但因为自己出手救他,故而心理上并没有觉得他高不可攀过,此刻才深刻理解到,一位元婴后期修士是必然有厉害的杀手锏的。
果然,即使是合道期的月孚真君,对于这火也不敢随意沾染,爪子就收了回去。
程震寰也不收回他的火,又朝着卷庞脉脉的袖子追击过来,月孚真君只得将袖子也收回。
程震寰初次得利,倒也不骄不躁,沉稳得很:“你虽然是合道期了,但真身不至,这元婴之体总是害怕业火的。”
果然是红莲业火吗?
月孚真君的元婴淡淡一笑,道:“你的火如此消耗灵力,又能用多久?”
这话不假,月孚真君不再攻击庞脉脉,而是专门对着程震寰攻击,程震寰起初的业火烧得十分旺盛,但是十几次之后,就明显黯淡下来。
庞脉脉有点不解,她的石莲心火和春雷火虽然平时是以她的火灵力滋养,但是使用时几乎都不消耗她的灵力,除非快要用尽才能以灵力略加援助,而程前辈的业火却好似完全依靠他的灵力支撑,而且消耗极大,看来还是不一样的东西……
程震寰的手段当然不止是红莲业火,接下来他双掌挥舞,似乎在隔空画图,未几,空气中的灵力流向便诡异起来。
庞脉脉感觉还算灵敏,往后疾退了几步,避开了他的威力范围,却发觉这片诡异的灵力流似乎形成了一个虚空中无实物的阵法,威力笼罩范围向着月孚真君的化身罩了下去。
月孚真君的化身再度衣袖一挥,一片浅蓝色荧光无声无息地出现,抵挡住了那无形的攻击。他口中却赞道:“不愧是‘铁鼎银盘’程震寰,这一招‘画虚为阵’世所罕见,即使长恒君家也无此术。”
程震寰哈哈一笑,道:“过奖了,我这不入流的自创招数哪里能跟君家的家学渊源媲美,倒是辜负了你的夸奖。”
月孚真君抵敌住程震寰的攻击,一边轻轻一叹道:“我与你也无旧怨,当年你也没参与过,只是你弟弟却是有份的,你免不了要替他偿还……”说着,拿出来一柄青蓝色,看不出材质的笛子来,凑到唇边,吹了起来。
这似乎是一种针对神魂的攻击,庞脉脉刚刚听到一声轻柔飘忽的笛声,就宛如一柄重锤直接砸在了她的神魂之上,头晕眼花,直冒金星,站立都不稳,刚刚被差不多治愈的伤再度受创,眼角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却不知道是泪还是血,她连抬手去摸的力气都没有了。
月孚真君回眸看了她一眼,笛子依然横在唇边,却暂时不再贴住吹奏,而是朝她吹了一口气来。
庞脉脉便觉得一团软绵绵的东西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然后月孚真君再次吹奏的时候,她就只能听到声音,却毫无感觉了,她调整着灵气运行,逼出一口胸口的淤血,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而程震寰面对的压力显然比她大得多,他的动作渐渐迟滞,但虚空中的阵法依然一点点越加繁复和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