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他抬头望了荣嬉一眼。对方依旧如那日在温府所见那般,浑身充满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合上了门。
一退出房间,门外的冷风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方才额头上面出的冷汗被风一吹,顿时激得他一个激灵。
“陈大夫,林姑娘眼下如何了?”
荣天海立马迎了上去,神色焦急的问道。
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位跟那人那么相似的女子,荣天海万万不愿意再次承受失去。
陈大夫神色慎重的回答道:“荣老爷稍安,眼下四姑娘正在里面救治,林姑娘一定能够平安活下来的。”
“这孩子长大了。”荣天海微愣了片刻,似乎是想起了四姨娘,叹气道:“当年四姨娘也是个神医。”
唯有荣陵阴阳怪气的冷哼两句:“什么小神医,不过是个小骗子!且看她能不能救好,要是就不过来,定要她的贱命!”
荣陵语气尖利,饶是陈大夫,都被荣陵凶煞的语气弄得有些胆战心惊。
芙蕖苑之内没有一个人敢接话,众人都精神紧绷的望着紧闭的房门。
天色越来越昏暗,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坐在院中央的众人只觉得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已经麻木。
就在众人都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原本寂静一片的房内忽然传出了一道细微的推门声。只见含烟扶着荣嬉站在门口,道:“林姑娘的毒已经解开了。”
“什么?”沈氏闻言竟然比荣天海还要震惊,一边是震惊于荣嬉真的继承了四姨娘的医术,一边是震惊方才老爷抱回来的那个小贱人活过来了。她还没有来的及铲除荣嬉这个碍眼的东西,眼下府中竟然又多了一个贱人……以后的日子只怕是会更加的不舒心了。
荣陵也一脸惊讶,不敢相信的看着荣嬉。
天际微微泛白,荣嬉一脸憔悴的站在门口。
她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声音有些虚弱的道:“林姑娘已经没事了,想必今日必会醒来。药方我已经留在桌上,记得喂她喝下。还有,林姑娘手臂上面有伤口,切勿吹风。”
荣天海眼神复杂的看着她,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改日我好好奖赏你。”
说着,他大步的走进房间里面,去看林馨予的情况去了。倒是沈氏怔怔的站在原地,恶毒的目光盯着荣嬉,咬牙道:“你是故意的!”
明明林馨予已经快要死了,荣嬉却故意将对方救回来!就是为了以后对付自己,分割荣天海的宠爱。沈氏膝下没有儿子,一直是她的痛楚。现在荣天海这么喜欢林馨予,要是以后纳林馨予当小妾,她生下一儿半女,那荣府还有何处是她的立足之地。
沈氏简直快要咬碎了银牙。
荣嬉却懒得理她,露出一个淡雅的笑容,她接过含烟手中的披风,可此天色已经微亮,不需要纸灯笼便可走回寒霜院。
吩咐完林馨予接下来需要注意的事宜之后,她便辞别了东暖阁。
走在路上,含烟心疼的帮荣嬉裹紧了披风,无奈道:“小姐,您帮林姑娘施针弄了一晚上,眼下脸色可真是难看的紧。方才奴婢见您手一直冰凉着,是不是着凉了?”
“嗯。”荣嬉点点头,也不隐瞒。
她确实着了风寒,又劳累了这么许久,眼下头昏脑涨,嗓子也变得干疼。
“回去可要好好休息才是,”含烟忽然笑道,道:“眼下府中多了一个林姑娘,看老爷对她那么宠爱的样子,以后只怕是府中要热闹死了。说起来,您没瞧见大夫人的脸色,简直难看得像是吃了苍蝇。”
荣嬉无奈失笑,沈氏的恼恨那么明显,自己怎么可能没有看见,只是看见了没有说出来罢了。
“对了,你方才说林馨予长得很像我生母?”想起一事,荣嬉忽然问道。
含烟便道:“是呢,莫约有七八分相像,奴婢见到也吓了一跳。不过仔细看看,又不是很像,四姨娘的眉宇要刚毅些,那位姑娘却是要柔弱许多。说起来,林姑娘这么得老爷喜欢,说不定还是因为沾了四姨娘的光。”
当年荣天海对四姨娘的宠爱,荣嬉也听说了两分。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反而倒是更加觉得男儿凉薄。
芙蕖院和寒霜院距离十分遥远,主仆两人走在蜿蜒曲折的石子路上,脚边的草木上还挂着露珠,周围静悄悄的,唯有两人细微的脚步声。
忽而,一双手,从背后伸向了荣嬉。
那双手十分的细长,有些枯槁,手背上缠绕着淡淡的青筋。指甲上并无多少血色,肤色灰白,看起来有点不健康。
少女窈窕的身影走在前头,烟粉色的披风包裹住了纤长的身子,背后唯余下一头墨色的长发蜿蜒而下,动人非常。
眼看那只手便要落在荣嬉的肩头,她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猛然转过了身来。
“谁?”
幽静的石子路上,她们的身后正悄无声息的站了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的手还伸着,保持着刚刚想要搭上荣嬉肩膀的动作。
被她发现,对方脸上闪过一点慌张的表情,刚要开口说话,却见含烟皱眉道:“你是谁,悄悄跟在我们家小姐后面想要干什么?”
那年轻男子愣了一下,道:“我不是有意的,只是……”
“凭你是谁,既然是陌生男子,就快点走开。”含烟十分提防对方。荣嬉却按住了她的手,淡淡的道:“这是我们昨夜见过的林公子,林子恒。”
“你还记得我!”林子恒目光一亮,他只当少女早就将自己给忘记了。故而悄悄跟在对方后面半天,心中忐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前来问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来了,还没开口又被对方先一步给发现了。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荣嬉蹙眉打量对方,这男人眼睛狭长,眼尾上挑,天生不笑也带着一丝笑意。只不过,他穿着长衫,身上又带着浓重的书生气,看起来倒是十分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