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万劫，景月的活便轻松了很多。有些跑腿的杂活，便能交予他去干了。

可万劫并没怎么做过活。

在雪原的时候，他是狼王，与兽为伍，压根没有收拾的必要。入世之后，他一路随着燕亭北上，暂居客栈而后留住在云府。一切都有店家和家仆操持，也不用他自己动手。

让他使些力气可以，但做那细活，难免力不从心。

景月叫他点个火盆。他弄了半天才是将煤球摞好，准备上火时那边燕亭唤了他一句，他起身一应，倒是直接将没点燃的火盆子给踢翻了。

惹了一地焦黑。

说他有些笨手笨脚也不为过。他负了气，蹲在地上，用手一点一点将那些东西收拾干净。

狼王心中皆是怨气，可他谁也怪不得，他只怪自己。

景月在旁边看着，什么都没说。她知道，从一开始自家小姐要的便不是一个能干的小厮。她说他是万劫，他却不认。当真是奇怪的很。

燕亭唤万劫而不得，便亲自前来查看。跨过门，入了房，瞅见他双膝着地，身子近乎伏在地上，也顾不上散碳会脏了衣物，双手机械的划拉着。

这一幕让燕亭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心疼不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万劫的才情和骄傲——

当日大雪地里，披着兽皮，受万狼跪拜敬仰的他俊逸绝尘，宛若仙君下凡；而与山神争斗时，他百折不挠，宁死不屈，一次又一次站起来与之对抗战斗，直至山神下跪认输，落败逃离；他仅用短短的时间，就从一个大字不认识几个的狼王，摘得了玉春第一才子的桂冠。

如此的一个人中之杰，却为了那点治伤的钱财，趴在地上铲灰。

全是自己的错……

若不是自己将他带来这世上，他又怎会活成现在这样。

燕亭紧紧按住胸口，疼痛好似浪潮一波一波袭来，几近将她溺死。

她哭着跑过去，紧紧搂住他的脊背，叫道：“停手。不要再捡了。我不要你再捡了！”

他的脊背在那一瞬间僵硬了起来。他挣扎着向后退了退，冷漠而麻木的说了一句：“小姐，自重。我心里……有人了。”

这回轮到燕亭懵了。他心里有人了？他心里有谁了，他结识了新的姑娘？这便是他不认自己的原因？

燕亭不顾万劫的抗拒，走过去，掰直了他结实的双肩。

细麻布的缝隙之中，露出了他的双眼。那双眼睛，仍能依稀辨认出好看的形状。长长的睫毛如羽扇，向下投射一片阴翳。

她不会认错，这双眼睛就是万劫的。

只是……

眼中再无任何柔情和宠溺，再无眷恋和依赖。有的只是些许冷漠、陌生甚至是一丝古怪。

她双手微颤，松开了万劫的双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泪干在她脸上。她甚至无法形容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他不爱她了吗？她认不得她了吗……

万劫转头又去拾那碳灰。双手被染得变了颜色。

景月虽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却也是见不得燕亭这般受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