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节凌云,碧绿如玉的竹林漂浮出鸟儿清脆的叫声。

茂林修竹,流觞曲水,本是修身养性极佳之地,不料,却被男人的言辞厉色所惊扰。

军医怒发冲冠,“大王子现在越来越放肆了!”

陆千年一身雪白宽松锦缎独坐在竹林之中,仙姿傲骨被青竹装点得更显高洁惊逸。

他眼含淡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雕刻书画的紫砂陶壶,“来,看看,宜兴紫砂陶壶,朴素原始,声音清脆,有很强的吸水性,泡出的茶味道饱和,甘醇可口,唇齿留香,可我更欣赏的,还是这茶壶上的字: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军医素来将就修身养性,平时最喜喝茶,可是,现在,却是远远的对着那上乘的陶壶微微斜了一眼,并冷哼一声,带着讽刺语调继续道,“别人招摇,你淡泊宁静我信,但涉及大王子,你今日的举动,只能说明是,欲盖弥彰。”

陆千年面色释然,“不是你告诉我要注意调养,修身养性,才能将我的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么,现在,又主动跑来跟我说这些糟心的事情来厌烦我,你们这些医生呀。”

陆千年目光之中带着几缕淡定,他一手轻提着热水,滚烫的开水便将陶壶通体烫遍。他又不紧不慢的将烫壶的热水倒入两盏古色古香的陶瓷盅内温杯,不疾不徐的架势搭配着他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竟真让人觉得他是一位久居世外桃源、心无旁骛的隐士。

军医一下子就急了,“你隐居在这竹林山头,当然看不见大王子现在那副德行!自从当上代理市长,前往恭喜的人络绎不绝,门庭若市,歌舞升平,他每天忙于应酬,简直是醉生梦死。”

“多行无益。”

军医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索性坐观其变。就在昨夜,国王传我,说是身体不舒服,我检查了一圈,发现,国王不过是想见大王子而已,便拿了这么一个借口。众位王子都列队前去,端茶倒水,探望照顾,唯独这大王子不见踪迹,国王派人前去打探,来人回报,说大王子前些天酒醉后赌钱,与人发生口角,他竟然把对方的耳朵给割了,这会儿,人家一家老小堵在门口,整日哀嚎。大王一怒之下,便想取消他代理市长的头衔,本以为大快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可是,王后哭哭啼啼不住的说情,竟然保住了他这个代理市长的位置。国王那么多儿子,我看,哪个都比大王子强!”

“毕竟是国王的长子,陪伴时间长久,自然多受几分宠爱,再说,其余的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的结果,如果十九王子正常一些,不那么痴傻……”

军医面露难色,“十九王子小时候最聪明,若不是王后把他妈妈从城墙上推下被他看见,他也不会吓得傻了。”

军医越说,心里越是不服气,他横眼瞪着陆千年,“看目前这架势,想要扳倒大王子,有些难度。”

佛手茶被自高处落下的滚烫热水浇灼,馥郁幽芳。

陆千年将冲泡好的茶倒入茶盏之中。

军医语气微微有些发酸,“你我就好比这茶,浮浮沉沉。”

陆千年恭敬的将茶放在军医眼前,“上等的佛手茶,疏肝理气。”

军医暴躁的闷和一口,像是在喝酒,“你现在跟以往不一样了,有个女人在身边,就是不同。”

陆千年托起茶盏,放在鼻前浅看淡嗅,一脸悠然自得,“这佛手茶遇见竹林泉水,便会散发最美的味道和香气,而她,就是我的一湾清泉,一湾在时光倒流中,属于我的清泉。”

军医又喝了一口茶,心思却全然不在品茶上,“上帝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你这么沉着,就说明,大王子还没到疯狂的阶段。”

陆千年点头,“我已向国王请辞,纵观皇室,目前,最有实力带领护卫队的,便是年龄较长,阅历颇丰的大王子,他不是清心寡欲的人,利欲熏心,迟早会犯了国王的大忌讳。”

军医终于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可护卫队是你呕心沥血精心打造出来的精良部队!你给了那个废物,就舍得?”

薄唇轻启,语气竟也克制着一贯的冷傲,“不舍得,只是,有得必有失,孤注一掷。”

军医点头,眼神饱含踌躇之色,“或许是老了,一闭上眼,全是帕米高地战役中的场景!我军本来胜利在望,若不是大王子,怎么会令形势瞬间转变!我还记得,几百个士兵为了营救他,付出了年轻的生命!我的儿子,也失去了双腿!”

陆千年的面色也深沉了下来,“将这些佛手茶带回去些,他最喜欢喝这茶。”

军医眼里忽然涌上几分酸涩,“你还记得?”

陆千年点头,“他是我永远最信得过的兄弟。”

军医一走,竹林深处便走出十几个体态健硕的手下。

他们围着陆千年,在听取完陆千年布置的命令后,像无形的厌恶一样,消散在竹林深处。

*

陆千年将大王子宅院中的地图丢进炭炉烧化,而就在这时,他听见远处有一阵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正缓缓向自己的这片竹林靠近。

夏妮一早就闹情绪,秀儿左哄右哄她都不吃早饭。

后来,秀儿发现夏妮总是盯着房门看,心想夏妮是在床上呆得闷了,又见外面天气阳光明媚,于是,便推着轮椅带着夏妮在这山顶的竹林院中徜徉。

秀儿一路上都是商量的语气,“小姐,阳光这么好,这宅院又大,我们应该多逛些是不是?不如,你先把早饭吃了,咱们也好去更远的地方玩儿。”

夏妮噘嘴,在饶过一座高山假石后,竟然发现一片幽静的竹林。

“推我去那边的竹林。”

秀儿眨眨眼睛,“去也行,但是,你必须要吃早饭,不然,被陆先生知道,会解雇我。”

夏妮眼里浮起明晃晃的雾水,“他昨天没来见我,哪里在乎我。”

陆千年的衣袖忽然被竹林之中的清风拂动,他微微蹙眉,浅笑向林外道,“谁在外面!”

秀儿闻声,脸色一变,“小姐,你听,那声音,是陆先生的吧。”

夏妮脸色一红,“我……我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