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我第一次见你,我可能要怀疑我是不是得罪过你。”林帆眯起眼睛来,一路劳顿让他更加虚弱,却依旧不愿意低头。
“这可能没有。”骆复好像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认认真真的回答。
“良希你有几分把握?”夏琳不在乎他们说的话,她知道骆复的脾气,他说出口的,就一定是最好的那个方法。只是现在的林帆,到底能撑过去多少呢?
“如果你一定要他活下去,那我就有十分把握,你知道我的本事的。就看你愿不愿意了。”骆复扭头看她,清亮的瞳孔中半是戏谑半是认真,让人捉摸不透。
夏琳没有回答。
她转身出了房间,临走前还顺手带走了骆复刚刚挥笔画出的地图。平谷不比其他地方,太多的毒物太多危险。
“两位也请去帮忙吧。夏琳小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到时候采错了就麻烦大了。”骆复笑吟吟道。
许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转身出去了。倒是何沫犹豫了一下,道:“中原的大夫都是你这样的么?”
“哦?什么样子?姑娘说说看。”骆复也不恼,眯起的桃花眼好看的紧。
“……像个女孩子……”何沫一愣,对上那双漂亮到过分的桃花眼,不自觉的说出口。
一直笑面迎人的骆复闻言忽然就沉下了脸色:“姑娘,有些事情还是莫要胡言乱语的好。”
“你很在意?”何沫眼睛微微一转,忽而又浅笑盈盈,好像忘记了刚才的失神,颇有些不知死活的味道。
骆复没有再搭话,他只是伸手去摸放在桌上的银针,银针收在布袋中,取出来花了一点时间,何沫就笑嘻嘻跑了出去。
林帆觉得好笑,轻咳一声道:“你不想杀她何必又装出这幅样子。”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动杀意?”骆复闻言转头看他,纤细的手指灵活的转动,一根细如毫发的银针飞快的绕着他的手指飞舞,那带起来的绚烂银光远看竟像一双蝴蝶的翅膀。
“你的袖子里明明扣着几根杀人的银针,你却还要去桌子上摸,无外乎想警告她,让她适可而止。”林帆扬扬下巴,示意他的宽袖。
骆复闻之反笑,笑意渐盛,最后竟然笑出声来。比之前礼貌客气又疏远的假笑真实了很多,也……漂亮很多……像是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不过林帆知道这话不能说。虽然不知道骆复为什么这么厌恶别人说他像女子,不过自己恐怕也不是很愿意就是了。推己及人,林帆还是能够体谅一点的。
“你真的以为我没动杀意?”骆复再次反问一句,又撩袍坐下,“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不能杀和不想杀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你是因为她是何沫所以你才不杀她的?!”林帆通透,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她毕竟是异域的少司,又是跟着夏琳到我这里来的。再怎么样,我不能让夏琳为难。这是做朋友最起码的考虑。”
“那还真应该庆幸她有个好的出身了。”林帆失笑,眼底略是讽刺。
这个江湖对于门第出身看的太重,很多人一出生就是世家孩子,拥有着别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好东西——师父,丹药,环境……可到底能培养出多少成功者呢?他不知道。
“出身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一切。但是这个江湖,讲究的就是血脉。只有血脉才能流传力量,只有血脉才能继承使命。没有人是天生要享受的,享受比别人更好的东西时,他们也要付出更多的代价。”骆复一眼就看穿他心中的想法,他有点觉得好笑,但是又觉得难过。
堂堂东林世家的少家主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到底是他太愚蠢,还是他太聪明?这两者日后带给江湖的又是什么?
林帆……不会成为第二个林墨吧!
“我没有看见什么代价。”林帆轻声说,“很多普通人,他们只是想活下去,才不远万里来求你。但是你呢?你躲在平谷里不搭救不回应。他们只能守在谷口进退两难,备受欺辱。”
“原来你说的是他们。”骆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什么了。我确实会医术,但是我从未以医者自居过。换句话说,我学医是因为我想救自己,所以我才拼命去学。我对于拯救他们,其实并无想法。”
“而且你也不要以为我认识夏琳就和你们一样出身名贵,我不是。我还小的时候,家里也不过是京中一处商家,落魄到连和如意坊合作的机会都没有。我现在的一切都是用命换来的。”
骆复慢慢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也不在乎别人是否知道我的出身。因为我是为自己活的。至于神医,不过别人给的虚名。我应承了,可能也不是我的。我拒绝了,可能也没人夺得走。”
“有的时候,你重不重要,只取决于你有多少可以利用的价值。”
林帆看着他,骆复和之前都不一样,他坐在逆光的位置,手里转着银针,长发落在他的肩头,看不清楚眼睛,却能听出他话里的认真。
“那你对夏琳也是这样互相利用么?”
“不,她不是。我希望有一天你也不是。”骆复抬眼看他,漂亮的桃花眼深处灼灼逼人,林帆不由得想要逃避,“你这话我听不太明白。”
“过不久你就会明白的。灾难将近了。”骆复没有多说,只是这句话,已经让林帆想到了什么。
之前秦施施……在涂城的时候也说过这种话吧。灾难将近,生灵涂炭,有恶妖将要颠覆天地乾坤。
难道骆复他……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八方神明的后裔……这么快就要走到一起了?那自己,又能做什么?天生不全,重伤在身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