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酷寒,房中的碳烧得火红,发出滋滋的细响。
清秋坐在椅子上,平静地说完了昨日的事情,可倪鸢真切的瞧见,她眼底深处藏着无限的恨意。
原来昨日使她暴露在姜文浩面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慧慧!
慧慧是风花雪月里除了花以尘和玉芙之外,清秋最信任的人。但她从未想过慧慧居然会别有用心。因为信任慧慧,才将陷害陌天离的事情交给了她,让清秋没料到的是,慧慧竟然一心想要掌管风花雪月大权,慧慧以为清秋是风花雪月的掌权者,只要没了清秋,她回去便可以接手风花雪月,却不知晓,其实清秋只是替洛凌胥办事,真正的老板另有其人。
昨日在长春巷,清秋本是躲在巷子一条岔路的转角处,姜文浩过来处罚了陌天离之后,清秋正欲离去,慧慧却乘其不备,用暗器击中了她的脚踝,因为吃痛,清秋跌倒在地,便被姜文浩给派人带走。
慧慧以为这样一来清秋便会被姜文浩处死,却万万没想到姜文浩不但没有处死清秋,还宠幸了她,成为了昭仪娘娘。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当初我就不应该请你入宫!”倪鸢还是有些懊悔。
清秋直视她道:“公主,你的心始终还是太善良了。”
倪鸢抿唇不语,她自问自己,并非是善良,只是还有些许为人的良知。她的愧疚,更多的是因为,做出那种事情的人,是她的弟弟姜文浩。
“慧慧早有异心,若非不是此番入宫来,说不定她在风花雪月里暗动手脚,我性命都已没了。”清秋露出一丝自嘲的淡笑,“这亦是一种因祸得福罢。”
倪鸢沉默了须臾,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如何是好?”
清秋瞥过视线,沉默了下来。
倪鸢伸出手握住了清秋的双手:“虽然你被封为昭仪,可你若不想留在宫中,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出宫的。”说话间,她视微垂,骇然看见了清秋手腕上的淤青,“这是怎么回事?!”她连忙握起清秋的双手,仔细一看,才发现她手上是被绳子用力捆过而勒出的痕迹。
清秋连忙收回手,眸中暗藏羞耻与难过。
倪鸢背脊一阵发凉,想起了昨夜从崇承殿发出了的惨叫之声。姜文浩,他到底对清秋都做了什么……她作为他的姐姐,面对他*民女,却没有丝毫办法,只因为他是天子,是这个天下权势最大的男人,就算她是他的亲姐姐,亦是无法反抗!
“我……”倪鸢不知要说些什么,她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也补偿不了清秋丝毫。
清秋却打断了她的话,抬起头来郑重地看着她:“公主!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倪鸢怔住:“你……想怎么做?”
清秋郑重道:“事已至此,我便留在宫中,不回去了。”她如今的模样,怎么有资格再见到胥主呢,她已经不配了……
“可是,偌大一个风花雪月还等着你回去呢。”
“不,风花雪月还剩下玉芙,玉芙等着胥主回去便是。我就留在宫中陪着公主你,我想……胥主也会很高兴,清秋能够留在公主身边随时照顾公主。”清秋说着,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她最了解洛凌胥了。
他不能够照顾倪鸢,却一直为她担心,而今自己阴差阳错成为了皇上的嫔妃,能够正大光明的在宫里,若是叫胥主做抉择,他也一定会吩咐自己留下来守护倪鸢的。
清秋想着能够帮洛凌胥完成心中的愿望,也觉得没有那么遗憾。
“不行,我一定会送你回去的。”倪鸢态度认真,留在深宫,等于一生都毁了!
“公主!我自愿留下来,您不用替我担心。”
“清秋你放心,今日正午风花雪月而来的众舞姬便要回去,到时候你与她们一同走,皇上那边我来交待。”
清秋眸染感激,道:“公主,我已经决定不走了。”
“清秋?”倪鸢不解,她为何就如此坚决的说不离开了,她一直不愿意与王公贵族扯上关系,因此还一直对外宣称抱病在身,可如今却要坚持留在宫中?
清秋淡淡道:“公主,就让我留下来陪你吧。而且,我已经成为皇上的女人,就算逃,又能逃到何处去呢?”
倪鸢沉默,视线低垂,看着清秋手腕上那一道道乌黑色的痕迹,她真是不知,身为皇上的女人,清秋将来都要面对什么……
“公主,我想,我能留在皇上的身边,你与胥主,都会需要我的。”清秋毫不含糊地说着。
倪鸢知道,清秋成为姜文浩的枕边人,又是她十分信赖的人,这样于她而言简直是如虎添翼,可这个人却偏偏是清秋,真是造化弄人。
“公主,你就当做是,成全了我吧。”
倪鸢诧异地看着清秋,这算是什么成全,她也是女人,能够体会到清秋心中的苦楚。
“清秋,”倪鸢直视着她,“不管你做何决定,我都同意,可是你,一定要慎重选择。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当真想好了?”
清秋颔首:“嗯。”她都已经是姜文浩的人了,又哪里还有回头路呢?而且,能够做到胥主想做的事情,她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倪鸢深吸一口气:“你可知,你留在宫中,接下来的要面对的是什么?”
“嗯。公主,有需要我做的事情,你尽管交待。”
倪鸢微微叹息:“我现在脑子里有些乱。”
“公主,你不必想太多。从今往后,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了。”清秋露出一抹微笑。
“那慧慧……”倪鸢才注意到这个问题,慧慧想要掌控风花雪月,所以想陷害清秋,可是自己命她陷害陌天离,也让自己的把柄落在了她手里!
“公主放心,已经处理好了。”清秋说着,没有半丝情感。
倪鸢怔住,已经处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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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暖阳当空,地上的积雪却如旧覆盖,没有消减半分。
“什么!”陌柏松跌坐地上,左右的奴才连忙去扶他起来,他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直直看着面前来通报的侍卫,“你……你胡言!”
侍卫硬着头皮道:“尚书大人,属下不敢胡言。昨日陌旅长因yin乱后宫被押天牢,今日圣旨已下,罢黜旅长之职,贬官湖州。”
“罢黜……贬官……”陌柏松气血攻心,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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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府中,黑影退去,南宫云表情沉重。
一旁南宫云的心腹南宫牧拧眉道:“丞相,这件事情恐有蹊跷。陌天离平日里虽嚣张跋扈,可他还没有蠢到在宫里对一个舞姬做出此等事情来。还恰好被皇上所撞见。而且有消息来报,皇上是追逐另一个舞姬而去到的长春巷。”
南宫云沉声道:“是她。”
南宫牧一愣:“丞相指的是……公主?”
“这件事情,不是她,还有谁?”南宫云老眸深邃。
“可是……”南宫牧仔细思考了一番,缓缓道出,“陌天离的事情,陌家人亦是会觉得蹊跷,仔细想来,这一切根本就是一个全套,但是,在陌家的眼里,舞姬与宴会都是公子安排的,所以必然觉得是我们南宫家做的手脚陷害了陌天离!然而众人都不知晓的是,此事是公主在暗箱操作,公子成了公主的挡箭牌!而且公子现在人已经去往广阳,也根本无法辩解!”
“可是,公主她为何要这样做?!她与陌家有仇?但她与公子不是……她怎么会叫我们南宫家背这个黑锅?!”南宫牧匪夷所思。
南宫云亦是思考起来,倪鸢的举动让她看不明白,她如此为之,分明是在挑拨南宫家与陌家的关系,让两家的关系更加水火不容。她精心布局,隔岸观火,最后图的是什么呢?
“丞相,当年的事情……”南宫牧小心翼翼的提及。
“闭嘴!”提到这件事情,南宫云的反应有些过激。
“是,属下失言!”南宫牧暗暗不解,当年丞相怎么说对公主算是有救命之恩,为何丞相不肯将此事告诉公主呢……要是告诉公主了,那岂不是有机会让公主成为他们的人?
“丞相,倘若公主有一天恢复记忆,她会不会重回暗影阁?”南宫牧疑惑地问着。
南宫云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狠色:“暗影阁已经不需要她了。”
南宫牧惊疑地看向他。
只见南宫云缓缓握拳,仿佛决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字一句道:“挡我者死,若她再有动作,便留她不得。”
南宫牧大惊:“丞相,可是她,她不是……”
南宫云面色阴沉:“她不是!她永远都不是!没人可以阻拦我!就是她也一样!”
南宫牧心惊,眼前的南宫云,已然不是他最初追随的那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了。几十年的官场沉浮,一件件阴谋与打击,已经让他面目全非,成为了一个彻底的权势追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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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公主,是不是有些冷?奴婢回去取一件披风来!”柚子紧张地说着。
辇车上,倪鸢微微摇头:“无碍,御书房中也不冷。”
柚子微微点头:“是。”
辇车经过宫巷,路上见一群宫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倪鸢心生好奇,他们难不成是在讨论清秋的事情?
“见过公主!”宫人们见着倪鸢的辇车,才连忙下跪行礼。
倪鸢挑眉:“你们聚集一起,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