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佩兰要亲自留下送礼的原因,若不花点心思,涴秀定会把其他人送的礼物统统扔出去,结果一定是招来众人埋怨。
“你可知道刚才我用蒙古语说的是什么?”涴秀当然知道佩兰听不懂。
“能有什么好话。”佩兰盈盈一笑,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听出一肚子火气。”
“你越是不想听,我越是要说。”涴秀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刚才在院子都说些什么,别以为我没听到,我可不是看上那几个破字。”
“这我自然知道,连王爷写的对联你都不肯往门上贴,又岂能看上别人的。”佩兰脸上浮着浅浅的笑容,心中却有深深的谢意。定是毓媞选她写的对联贴在后殿,涴秀怕甯馨见了心中不舒服,暗中对她使绊子,这才勉强接纳了从不喜欢的汉人风俗。
“所以之前我才用蒙古语骂你太过软弱,她虽是嫡福晋,但你无需事事都让着她,好名声也都成全了她去。”想着这些事,涴秀都为之气结,又数落道:“还有那个敏芝,你对她宽宏,她可给过你好脸色?还不是处处刁难,言语捻酸刺人,你又何苦忍她。”
“咱们满人有句话:包衣奴才世代为仆。”佩兰无奈地一笑,脸色也暗淡了下来,直言叹道:“你应该知道我的出身,使女和秀女之间,汉字上只差一个字,但根基可是天壤之别啊!”
“除了嫡福晋,你们都是侍妾,谁都能高过谁去?”涴秀毕竟还是单纯的,不懂这当中的利害关系。
“我若随着性子去争一口气,那我父母呢?”佩兰又是深深一叹,知道解释再多涴秀也不会明白,只说了句:“你不明白,天子脚下各有各的宿命,争不来,只能静静地等待。”
佩兰的父亲看着是官运亨通,可毕竟还是包衣,弘历身边的侍妾除她以外,哪一个不是上三旗贵族?她纵然心有不快也不敢轻易得罪,万一祸及父母又该如何是好。不过,她也并非完全不争,只是宝剑锋从磨砺出,心知前路已经铺好,她要做的就是忍住当下。所谓苦尽甘来总是春,她坚信以后在六宫中的地位,会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深深看着佩兰,涴秀摇着头说道:“我是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不然就会变得像你们一样,一生活在阴谋算计里面,天天就是勾心斗角,不累吗?”
“就是因为累,我才常常过来和格格聊天啊。”佩兰坦白地看着她,“只有在你这屋子里,才是最轻松的。”
这会儿,雁儿已经将衣服烫好,又熏过香,恭恭敬敬的捧过来,请涴秀换装。
“难道我非得穿成这样不可?”涴秀看了那双花盆底鞋一眼,只觉得头脑发晕,这哪里是人穿的东西啊!
“你若肯穿上这身礼服,我就帮你弄套不打眼的男装,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佩兰利诱地说道:“还有,这些礼物你都得过目,并记住哪一件,是哪位夫人送的。”
“啊!你不如弄死我算了。”犹豫了片刻,涴秀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至少能拖延些时间,免得太早过去请安,和那一家子亲戚也没什么话题可讲,不是问候些虚情假意的关心,就是大眼瞪小眼的对坐。
锦盒挨个打开,果然和以前一样,就是些香珠、发簪、手镯什么的,既无聊又无趣,她最讨厌戴这些珠玉钗环,搞的身体跟穿盔甲一样沉重,行动都不方便。
忽然,涴秀眼前一亮,喜出望外地看着佩兰,语气肯定地说道:“这一定是你送的。”
那是一对金烧蓝镶宝石绒鞘匕首,两把匕首的做工几乎完全一样。手柄使用金烧蓝工艺,一把镶嵌着红宝石,另一把则镶嵌着蓝宝石,柄端都嵌着一块祖母绿,护手处又镶了一圈小钻石。鞘是金丝楠木所制,分别包裹着红绒和蓝绒,和手柄镶嵌的宝石颜色相对应。
“我只是借花献佛,这把匕首还是由王爷吩咐内务府造办处所制。”佩兰娴静一笑,又道:“不过你可得收好了,别带在身上,在宫里若无特许是不可以携带利刃的。”
涴秀行了蒙古礼,说道:“在宫中两年,收到的所有礼物,都不及这个好。”
然后就唤了雁儿来,让她把其他礼物都处理了,谁喜欢就散给谁。
听到这样安排,佩兰忙阻拦道:“你不喜欢也不能立刻转手赏给奴才,她们哪里敢要,若是不留神戴出来,可不就成了打送礼人的脸。”
“那就都堆在一边吧。”涴秀随口一说。
拉着涴秀到妆台前坐下,佩兰浅浅一笑,问道:“你想不想再晚些过去请安?”
涴秀眨了眨眼,偏着头反问道:“你有办法?”
佩兰笑而不语得点点头。
这时间一拖,就到了雍正帝赐下御膳的时候,凌柱和几个儿子在西偏殿已经起筷,而正殿里毓媞还在等涴秀的到来。
大圆桌上,毓媞居中坐上位,其母则在她左侧,几个嫂嫂按顺序排坐,右边第一个位置是留给佩兰的,第二个是留给涴秀的。
老夫人看着那两个空着的位置,脸色十分难看,无奈身在宫中,毓媞这个做主子的没有发话,她就不能出言抱怨。
“娘娘是不是也太过纵容涴秀了,进宫教养了两年,都学不会规矩吗?”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以相劝的语气沉着脸说道:“自家人面前还好说,若是在御前失仪,恐怕娘娘也要受到牵连,还是应该严加管教才行。”
一语罢,毓媞还没来得及认错,却见佩兰领着盛装打扮的涴秀前来,这样规矩的穿戴,也肯改梳发髻而不是一串小辫子,还老老实实穿上了花盆底鞋,如此得体穿着竟然是两年来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