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楼上的太妃们自然不会在乎当朝的妃子怎么斗,不过玹玗见正面楼上只有毓媞一人,心里倒觉得有几分奇怪,她记得宫里还有个齐妃,今天是大日子怎么也不见其身影。
而东侧楼上,那些看到毓媞向娮婼示好的妃嫔,脸上的神情都有细微变化,也都怀着各自的心思,盘算着下一步棋。
此时锣鼓已起,大家也都看戏,只是这立春承应戏实在乏味,故事内容全属杜撰,前一半尽是些奉承的唱词。也就是后半截,品花赏雪,饮酒题诗的内容还能入耳。
娮婼在这正楼上,那可是坐如针毡,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之前得了姐姐送来的白玉观音像,还没来得及过去景仁宫谢恩,还望姐姐恕罪。”雍正帝嘱咐过不让她去景仁宫,今日祈福祭祀她也得特准不必参加,只是午后毓媞让人传话,请她听戏,因实在不知该如何拒绝,这才勉强应下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毓媞一边听戏,一边漫不经心地轻声说道:“原本该亲自去向妹妹道贺,偏偏近日事忙抽不开身,这才让奴才送了那尊白玉送子观音,只是给妹妹讨个吉利的好意头,却听说那燕喜堂是请娄真人按风水学布置的,内里的陈设不能擅动,多一件不行,少一件也不行。知道内情的倒也罢了,只怕有些不知轻重的,会生出些恶毒谣言,比如本宫气量狭窄,妒忌得宠妃嫔,意图谋害皇嗣,妹妹为了防本宫,才不敢把本宫送去的东西摆在房里。”
“怎么会有这样的糊涂人。”皇上厚待娮婼已经惹来了宫中不少人嫉恨,如今毓媞这态度更是让人摸不透。“熹妃姐姐宅心仁厚,向来体恤六宫众人,且有四阿哥这么优秀的儿子,又哪会妒忌谋害他人,这些谣言听着都觉得可笑。”
“宫里要是多几个像妹妹这样的明白人,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是非了。”毓媞淡淡一笑,可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那钟粹宫高常在的事,本宫已经下令内务府彻查,定会给皇上和妹妹一个答案。”
这几天,钟粹宫高常在中毒的流言已是传的沸沸扬扬,都可以编出一部书了。雍正帝是因为立春祭天的斋戒,才没能得空过问此事,但暗地里也在盘查内御膳房的人。
娮婼心中一紧,缓缓望向毓媞,言语谨慎地说道:“听闻高常在是突发恶疾,与我应该没有关系吧。”
“宫里都传开了,高常在是吃了妹妹送去的糕点,才出事的。”这倒让毓媞感兴趣,娮婼这话明显是在装糊涂。“妹妹难道没有听说?”
“这几日一直未曾踏出燕喜堂,所以没听到。”这话说得真是半点底气都没有,虽然养心殿的奴才嘴是严紧些,却不可能一丝风都不透。
毓媞微微侧目,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据说不是恶疾,而是中了毒。”
“这可怎么是好。”娮婼一脸紧张地说道:“那些糕点是内御膳房做给我的,若以我吃了出事儿,那便是有人想害我。可我一口未尝就全送去钟粹宫,这会儿又传出高常在是中毒,那岂不成了我拿糕点毒害她了吗?”
毓媞确实有这个想法,这谣言本来就该有各种版本,真真假假谁也分不清楚,雍正帝也无从去相信,更不能借谣言说事。可娮婼也太顺着她的话音往下说了,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反倒是让她隐隐不安。
“可不是嘛!”不过毓媞转念一想,或许娮婼是个懂得分轻重的,知道以隐忍来求自保。“妹妹怀着龙嗣,宫里却传出这样的谣言,想来是有人心生嫉妒,所以恶意中伤。皇上早就下令,凡是在宫中造谣生事者,都要严惩,本宫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些长舌头。”
“熹妃娘娘,奴才有话……不知道当不当讲。”站在娮婼身后的采荷,唯唯诺诺地问。
“说。”毓媞只用眼角余光一扫。
“回熹妃娘娘的话,那晚高常在正在齐妃娘娘殿中,见奴才送了糕点过去,就命人煮了茶,和齐妃娘娘一起品尝的,如果说是糕点有毒,那齐妃娘娘怎么会没事?”这番谎话是娮婼所教,只是听着太过荒唐。
齐妃自我拘禁闭门不出,这在宫中人尽皆知,娮婼这借口就是傻子都不会相信,又怎么可能敷衍得过雍正帝。
毓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转瞬即逝,依然不动声色地问道:“妹妹觉得高常在只是突发恶疾这么简单?”
“熹妃姐姐明鉴,如今我怀有龙嗣,得皇上宠爱眷顾,又有姐姐的福泽庇佑,何苦和高常在过意不去呢?”说得动情,娮婼竟是满眼盈泪,神情惶恐却又一脸真挚。
娮婼这一流泪,倒引起了瓜尔佳氏的注意,便问是怎么了?
“本宫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妹妹别激动,伤了胎气可不好。”这倒是把毓媞吓到了,递了绢子给她,又小声地劝慰了几句,才粉饰太平地侧过头对瓜尔佳氏说道:“听说娮婼妹妹的父母很是恩爱,想是看到戏里面张九龄与夫人赏雪题诗,一时感触,勾起了她对家人的思念之情。”
娮婼也顺着敷衍道:“正是这样的,让和贵太妃见笑了。”
“哪里。”瓜尔佳氏也不疑心,而是笑着说道:“你也别愁,按照宫中规制,如果你这一胎是个阿哥,满月酒时,会邀请你父母入宫侍宴的。”
此时,锣鼓声已转,众人的注意力也被聚集到戏台上。
唯剩毓媞还在心中纳罕: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看到舞台上杨贵妃出场时,她瞬间明白了娮婼带来的这份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