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兹受到该喰种的基因融入的影响,夜晚的感测细胞所接收到的讯息,每一次都经扩音器播放似的在她体内放大响起,而且,因为收到讯息的时间不规律,每次响音ㄧ发起,她就像被拖入战场,像个不习惯无预警轰炸的炮击声的新兵,吓得蹲在壕沟角落抱头发抖。

她需要非常非常安静的环境,既使如此,她还是要躲在阴暗的角落,分泌黏液包覆自己,借着分离外部干扰的薄膜,保存、保护自己。

夜晚的露兹很脆弱,既使如此还是相信我,要求我待在她身边。

那样的举动并非要我去保护变得如此脆弱的她,而是害怕我在她与外部隔绝的那段休憩时间,我在她不知情下,没有道别、无声无息地离开。

我不会那么做,但我不敢保证往后不会。

自始自终我都是依照本能的需求采取行动,如果我抵达目的的前方,与露兹不同道路,我应该会……。

我待在走道的角落,双眼望向露兹熟睡的房间。

露兹的房门外,伊莲拿张椅子孤坐在上头。他的焦点放在我身上,目光一直对上我偶尔看过去的深红眼瞳,时时刻刻保持戒备。

也许,我该顺应伊莲的想法离开现场。不过我却没有那么做。

露兹预先在对面的卧房替我准备了干净的床铺,在被她强迫入浴冲洗一整天下来堆积皮肤表面的沙尘后,我应该接受她的好意躺在柔软的床上歇息。

只是如同先前的感受,我不适应人类生活的衣物与器具。我穿不惯人类的衣服外,过于柔软的垫子触感也让我无法安稳入睡。

我挑了小夜灯照亮的走道,在露兹房门外卷缩起身子,趴伏着地毯依着身上衣物的温暖寻求一份好眠。这幅模样在人类眼里就像受到欺负、孤单,想寻求依靠,最后无人回应,只剩自己体温能所求的小动物。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用这种方式,待在这里,我的心灵格外的安稳。

夜晚随时刻的流失,渐次加深,等我注意到异常时,“它”就这么出现在我身旁空无一人的卧房窗户外。

“它”有一双火焰般的金色眼睛,虽然没有照明设备打亮它的身体,但靠着在月光照亮下依稀浮现的轮廓,我就得知那无名的黑影,已庞大到足以占据从窗口看出去的大半视野。

“它”的出现出乎意料,而且,我还从“它”身上发现一件在意的事。

“它”的气味……。

那股气味好特别,是一股非常熟悉的气味。那气味,与卡达尔少校带领的部队夹带的味道相近,也与贝贝尔的“喰兽人形”机器人缠上的气息相似。甚至与露兹送我的红色洋装的质料味道相同,以及,与我不可能认错的自己味道……一模一样。

“它”散发着纳闷的异常感,沉默地凝视着我的方位。

凝视着我,也凝视……露兹熟睡的卧房。

——异常执着的双眼。

看着“它”那隔着透明玻璃直射过来的目光,我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为什么那个我从没见过的怪物会散发与我一样的气味呢?虽然那个气味,细细去区分的话,仍发现不对称的微妙差异,但两个物种近乎百分百气味相仿,就算在生物界里存在事例,但是发生的情况,机率也是极其低微。

仿佛是在完美的“祝福”下诞生的同卵双胞胎。

“………”

那窗外的神秘黑色影子没有发出声音,完全静默的继续盯着我们这边。安静到除了外头风吹草动的声响,只有缓缓交换的吐息声流连在我们之间。

这时,我突然感到一阵颤抖。

神秘的黑色物体投射过来的目光变了,仿佛暗藏几支无形的细针射到我的身上。我很快就明白那是什么。是股意念,是仿佛用憎恨与杀意铸造成的铁针,毫无犹豫射出的念力。

“啊。”

我吓得叫出声,身体反射性做出动作,待查觉时,已害怕的贴上角落的墙壁。

我不会就这么屈就盘据内心的恐惧,仿佛遗传好几个世代的防卫本能随者我的对抗心里跟着启动。我体内细胞活了起来,肌肤的毛细孔纷纷张开排放热气,四脚趴伏地毯,如野兽架起防卫的态势。

我胸口酝酿攻击的敌意,深红如血的目光瞪向窗外的黑影……但外头的神秘物体,那月光照亮的轮廓已消失的不知去向。

我没有放下戒心,鼻子抽动嗅闻空气里的味道,持续警戒。

然而,对方确实在转瞬之间消逝,只留下残留在屋内的余味,随空气流动渐次平淡。

我无法理解那只无名的黑影究竟是什么,它带着杀意的目光来访这里,却又什么都没做就离去,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一件事,它释放出的气息,除了杀意以外,参杂了些许……羡慕的情意。

“它在渴求什么?……究竟有什么东西,是它放在我这的?我……”

突然,我觉得身体好奇怪。

我查觉背后的怪异,翻身一探究竟。

“呜呜。”

与我脚踝套环连结的金属链不知何时损毁。断成两截的金属链的另一端,则是……。

针轮甲虫瘫软在地,保护身体的密铺细针歪曲断裂,受伤的背部留着血。腹部快速的上下起伏,呼吸变得极快。

……仿佛就是为自己快死的躯体,拼命打气、拼命争取每一秒活下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