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等不到皇后自己招认,皇帝冷冷道:“怎么?皇后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皇后轻轻挑眉一笑:“臣妾不知皇上想知道何事?”
她放下了恐惧,平息了怒气,开始享受起两人这样的独处时光。
此刻,她将今日皇帝扬言要废后一事,抛之脑后,一并忘了的,是她与皇帝那些不开心的日子。两人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独处了。
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此刻就站在她面前。这一刻,她有个真切的感受,只要皇帝问她,她愿把一切知道的事,告诉他。她愿掏心掏肺告诉他。
她抬起头来,目光留恋地望着他,望着那一张熟悉的脸庞。那是她无数个失眠的夜晚,躺在床上不断浮现出来的脸庞。她是那么爱他,若是能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能跟他重修旧好,她不争权夺势了,也不替皇儿争皇位了。
她好累!
可是,这可能吗?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本以为自己已经心死,没想到却仍存有一丝幻想,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皇帝不着边际地问:“说吧,你造谣朕病危,真正目的是为了什么?”
皇后抬起头,仔细看着皇帝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目光在那如刀刻般俊美五官流连忘返。
她凝神看了他片刻,才说:“皇上,臣妾说了,此举只为惩戒那些违背皇上意思的朝臣。”
闻言,皇帝的脸色立刻挂了下来,面上写满不悦:“朕不喜欢听这些敷衍的话!皇后究竟是何居心?你若不说,那朕替你说!”言语间,满是烦躁的意味。
一腔热情,冷不防被皇帝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皇后苦涩地笑了下,低下了头。
她是有点自欺欺人,刘鑫把一切告诉皇帝了,她还怎么瞒他?与其让皇帝张口数落。将她居心说得多叵测,不如让她自己说。至少,她可以粉饰一下。
皇后想好了说辞:“皇后,臣妾这是为了皇上,一来可以给那些朝臣教训,而来可以试探他们对皇上的忠心。“
睁眼说瞎话!皇帝眼眸里极快闪过一丝阴郁,嘲笑起来:“皇后真是善辩,明明要害朕,却变成为朕好。”
皇后转移话题,顺着皇帝的意思说,只是言语间有些强词夺理:“皇上,臣妾若是有意要害皇上,皇上又怎么会好生生站在这?若非皇上昏迷期间,臣妾尽心照顾,恐怕皇上……”
“为什么朕能站在这,可就要问皇后自己了。”皇帝勃然大怒,脸色又黑了一层,粗暴地打断皇后的话:“照皇后这么说,朕是不是还得感谢皇后?若非皇后劳心费神,给朕下安神药,恐怕朕早已气得升天了。”
皇帝说着,扬声问:“是吗,皇后?”
提到安神药,皇后面上迅速闪过一丝惊慌,随即被讶异所取代,继而满面尽是委屈。
起初,她以为是有人向皇帝告发此事。想了想,此事除了她和相爷两人知情,连郝御医与刘鑫都不知道,又怎么会传到皇帝耳里?
随后,她很讶异,皇帝怎么会知晓此事?莫非,她安排送药的人有问题?仔细思索一番,她对自己无比自信。在她手下办事的人,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出卖她。更何况,这安神药是她自用,她手下的人,又哪里会清楚,她给皇帝服用的是安神药?
如是一番思量,她确定,定是皇帝臆测,用来套她的话。
片刻后,皇后哭丧着一张脸,憋屈地说:“皇上,臣妾又怎么会这么做?臣妾对皇上的真心,日月可鉴。请皇上不要冤枉臣妾。”
哈!哈!哈!皇帝大笑起来:“你对朕真心?你若对朕真心,又为何不听朕的话,处心积虑要谋害太子楚天阔?你若不是设计要害他,又怎么会如有如此巧的事发生?先是朕在朝堂上,说要认回太子,你的胞兄夏元海,在朝堂上公然与朕唱反调。”
皇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她目瞪口呆,怎么皇帝分析得如此透彻,丝丝入扣?
皇帝继续说道:“而后,你趁着朕昏迷期间,胁迫郝御医,宣布朕病危,怕朕醒来,所以你给朕喝安神药。楚天阔得知朕病危,赶来皇后看望朕。你暗中设下埋伏,要诛杀楚天阔。后来,楚天阔武功高强,逃过一劫。你又以整个大理寺安危胁迫他就范。你命人逮捕楚天阔,又配合宋良,准备斩了他。”
说着,他明知故问:“皇后,朕的分析,对吗?”
皇后吓了一跳,像在梦中被惊醒似地。她简直难以置信,为何皇帝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她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只是,她的震惊很快散去,慢慢趋于平静。
因为,她念头一转,既然最近发生的事,皇帝都能了如指掌。那么,二十几年前,她做过的那些事,想必皇帝也是心知肚明的。他一直容忍着,压着不提,又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他心里,还保留有一丝对她的情意吗?一厢情愿地这么想,皇后心里涌过丝丝甜蜜。全然忘了此刻,皇帝是在盘问她,套她话。
女子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智商总是不够。
此时,皇后只觉得她和皇帝在交谈,像别的夫妇那样交流。她甚至在想,皇帝支走刘鑫,就是为了听她真话。想来,皇帝不会为难她才对。况且,她想害的人楚天阔,还好好活着,他没有理由太动怒。
即使她不说,皇帝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要他再深入调查,也不难知道真相。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索性她就实话实说了吧。
既已决定承认,皇后理了理思绪,声音温柔、语调哀婉地说:“皇上果然料事如神,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就算臣妾不说,皇上已猜了个大概。有一点,臣妾不服,皇上真是冤枉臣妾了。”
她为自己狡辩:“臣妾并非设计要害楚天阔。是他自己私闯入皇宫,臣妾不过是依法处置他。若是臣妾事先知道他是太子,定不会下令处斩他的。”
皇帝一脸平静地听着皇后的话,脸上渐渐现出惊奇。蓦地,他冷冷一笑,拿审视的目光看皇后:“若非朕醒来,楚天阔恐怕成为刀下冤魂了。”
皇后又开始辩解,沾沾自喜:“皇上,臣妾当真不知楚天阔是太子,好在并未铸成大错,他仍好端端在这世上。臣妾此举,可谓是阴差阴错帮了皇上。既帮皇上试探了太子对您的孝心,还让皇上与太子父子相认,可谓是一举两得。”
皇后,你还能更无耻点吗?把自己的阴谋诡计,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皇帝笑,不惊也不怒:“照皇后的意思,朕与楚天阔父子相认,全是皇后一手促成的?”
皇后不自觉跟着笑:“皇上,太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臣妾判他斩刑,只为堵人口舌。若是皇上未能及时醒来,段子生他们拿着尚方宝剑进宫来,也会救下他的,臣妾终是不会真的斩了他。”
皇帝当然不会相信皇后片面之词,此事,只要一会儿审问宋良便知,皇后是否存心斩楚天阔。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像皇后这样的人,已经是贱得无敌了。现在,大体已经明了,一切是是皇后设的计。皇帝心中已有决策,并定下处罚皇后的措施。
他暗下决心,要处理夏家人,就必须先给皇后来个下马威,敲醒警钟,引燃导火索。要扳倒夏家,整垮皇后,还需要从长计议,需要一套周密计划。
当然,今日他处罚皇后,得让她心服口服。不然,以皇后这样的性子,指不定怎么闹腾。
只是,还有一些事,他不明白,想问清楚。
皇帝强压着心中不悦与鄙夷,弯下腰来,扶起跪在他面前的皇后。他忽而微笑,目光温和看着皇后,语调轻柔地开口:“朕还有一些事不明白,皇后可否如实相告?”
皇帝终于肯正视她了,那一瞬间,皇后的心欢呼雀跃起来。她被皇帝的温和面容所倾倒,被他那专注的眼神所电到,心里涌出来的,全是激动与爱恋。
她万万没有想到,皇帝没有发怒,没有责骂,更没有惩罚,而是温和细语平心静气地跟她说话。
皇后笑了,笑容渐渐加深:“皇上尽管问,臣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后,烟香说的那张画,是怎么回事?城门限行又是怎么回事?为何烟香他们见到的锦衣卫,在宫中找不出来?莫非,皇后在外还训练了锦衣卫不成?”
皇帝小心翼翼地开口,微笑着一连问出了几个问题,把他心中的疑惑都问了出来。
兴德元年,洪高德称帝,建立大西国,定都凤城。政权建立初期,周边国家对大西国虎视眈眈,无端挑起战火,洪高德皇帝御驾亲征。出征前,西宫娘娘许贵妃怀有身孕8个月。皇帝拟诏,若生皇子,取名洪承业,立太子,若生公主,封常玉公主。
洪帝离宫后,夏皇后使计让许贵妃滑胎,谁知,天不遂她愿,许贵妃腹中胎儿出生,居然成活了。
“陛下本就宠爱许贵妃,现如今,她又生下太子,眼看咱主子皇后宝座要保不住了。”
“可不是吗?听西宫里的宫女说,那太子生得白白胖胖,甚是可爱,面容酷似陛下,眉目间有一股正气,长大后定是个好皇帝。”
这是皇后宫里的小宫女在私底下悄悄议论。
即使她们不议论,夏后也知道,自己不设法除掉太子,恐怕以后日子不会好过了。
她随即招来自己的哥哥相爷和御前侍卫总管楚祥共同商议对策。他们密谋好了要火烧西宫,由楚将军执行。
在关键时刻,楚将军放弃了加害太子的念头,以自己的亲儿子换取太子出宫。
许贵妃哭哭啼啼间,把心一横,拿起发簪,用簪子尖在太子左肩上刺下“天”字。刺在儿身,痛在娘心,刺完字,许贵妃痛的肝肠寸断。她颤抖着双手给太子挂上块玉佩,那是皇上亲赐的,当今世上,仅此一枚。
许贵妃给楚祥磕头,声泪俱下道“楚将军,请受我三拜,你的大恩大德,本宫来世再报。”
“娘娘,万万使不得,快快请起……”说话间,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楚将军抱起太子,从侧门匆匆逃走。
许贵妃晕了过去。
来人正是御医凤南阳。传说此人原是江湖中人,外号算命先生鬼见愁。他能掐会算,不仅医术高明,而且武功不凡,。他抱走楚将军儿子,施展轻功,在皇宫中穿梭自如,轻易甩掉宫中侍卫的追捕,平安出城。
夏后命人火烧西宫,许贵妃及一干人等葬身火海。在清点尸体时,发现少了一个婴儿尸体。加上楚祥将军下落不明。夏后和相爷断定,太子极有可能是楚祥抱走了。于是,夏后暗中派人追杀楚祥将军。
兴德四年,皇上凯旋而归。
夏后精明能干,把此事瞒得滴水不漏。洪帝并不相信许贵妃当真死于意外。他时常做梦梦见太子,一直派人暗中调查此事,然而一直查不出真相,楚祥失踪,凤南阳也消失匿迹。
兴德五年,皇后生下一子,洪帝取名洪承安。皇后心想,皇帝对这儿子,显然没有寄予厚望。夏后心想,即使皇上迟迟不下诏,册立新太子,他日洪帝驾崩,皇位迟早是她儿子的。不过,她还是有所顾虑,二十四年前,她派人追杀楚祥,楚祥伤重而亡,太子却不知被何人救走。
二十多年来,太子音讯全无。倘若太子还活在世上,那么他将是洪承安继承皇位的最大威胁。况且,一旦此事揭发,她跟相爷必将大祸临头。
洪高德皇帝在位二十四年,他励精图治,知人善任,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洪帝日渐衰老,越来越想念失去的大皇子,终于病倒了。
得知洪帝病倒,凤南阳潜入宫中见皇上。
“大胆凤南阳,你可知罪,你躲朕二十多年,朕二十多年都在派人寻找你跟楚将军。你可知道许贵妃的事?”洪帝看到他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