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茹云脸红,秋白就跟着笑。茹云转过身来发现,他的笑声越来越响,茹云都听不到别的动静了。她左右看看,幸好这边住户不密集。即便是如此,也难免人家听不到这么突兀又张狂的笑声。
她扯着秋白的手:“好啦,你个冤家,你小点声啦,我有正经事和你说,秋白!”
陶秋白还在笑,不过看她这又无奈又娇嗔的样子,真是够让他心疼的。于是他转过身去“来,不要说旁的事情了,现下不是时候。你先上来。”
“做什么?”茹云愣了下。
“来嘛。”秋白指指自己背上。茹云看他宽宽的肩膀,真愣在那里,一时没动,也没出声。
“不让背,难道要抱?”秋白很是耐心地等着她。
“不要!”茹云立即回绝,那表情真是认真极了。
秋白笑着,也不等她了,过来将她背起来。茹云不出声,过一会儿,搂住秋白的脖颈。
“你可真沉。”秋白笑道。
茹云轻轻捶了他一下,说:“这就沉?过阵子更沉,你要背不动的。”
秋白笑着,侧了脸,说:“陶太太,再沉下去,你柜子里的那些新衣裳……”
他忽的停住了,似乎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妥。茹云就觉得他好像是僵了一僵,手臂撑着她的腿,那臂上的肌肉就硬了起来。
她轻轻地低估了一声,秋白背着她一直走下去。这一段路,谁也没再说话。远远跟随的车灯照亮了前面的路,将两人的身影拖的很长很长的。秋白倒是心下想,如果可以,他能永远这么背着她走在路上,那也是极好极好的,他是不怕他背上的重量越来越重的。
茹云今晚出门之后,他才想起她在他耳边咕哝的那几句话是什么。她说你这个人,都不记得当年自己也是规矩破坏大王么。当年带着申军,说不训练不就训练,那要是关你禁闭,你也得受着呢,如今还有脸教训老副官呢。
秋白想想,难道刘虎今日变成这样,倒还是他做了不好的榜样?自打邵家二姑娘故去以后,刘虎寂寞,他不是不明白。
秋白背着茹云进了公馆,被一路问着少奶奶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他也只是笑笑。奶妈都问过之后都笑着下去了,这一来想必到明天早上之前,谁都不会来打扰他们了。茹云想想,这也太让人不好意思。可她再一想,再不好意思,她也想让他这么宠着,哪怕多一会儿都好。
“放我下来啦。”到房门口,茹云轻声说。
秋白故意将她掂了掂,做出险些失手的样子来,吓的茹云赶紧抱住他肩膀。
“哎!”茹云伸出纤细的手去捶他。秋白笑着开房门,将她放下来。却还不等她站稳,轻轻拥抱她入怀。茹云不过靠在他身上,微笑。好像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幸福。秋白抬手,扶了下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秋白也没说什么,就望着她。过一会儿,帮她把脱下的大衣拿好,让她坐了。茹云此时脸上有淡淡的红晕,看起来很好看。
“秋白,刘虎喜欢的那位姑娘,是北平柳将军家的大小姐柳霜。”茹云倚在沙发靠背上,对着正脱大衣的陶秋白轻声说。秋白将大衣放在一边,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点点头确认,才过来坐在她身边。
“现在要怎么办呢?”茹云问。
秋白低头,亲她。好一会儿,他才说:“这会儿谁管他要怎么办呢?”他轻轻将她揽在怀里。
“你真是!”茹云听了这话,悬着的心却好似终于找到合适的地儿一搁,安稳了。她不禁打了个呵欠,偎在他怀里,动都不想动。“你别对刘虎那么凶,他到底是最替你拼命的人,你罚了他,自个闹个不痛快,何必呢?嗯?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啊?”
茹云说着话,等不到秋白的回答,打起精神来看着他。哪知秋白正闭目养神,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秋白。”茹云肘碰碰他的肋部,触碰的他痒痒的。
“你想不想吃什么?”秋白问,他并不想继续说刘虎的事情,心下已然有了主意。又想到她方才在路上说的话,难怪她口味最近有点变化,人也犯懒。先前同他说的那些想吃的美食,此时固然是难找,最好还是想办法满足她的好。
秋白想着,伸手摸摸她额头:“嗯?”
“想吃点凉的。”茹云有气无力,咳嗽了两声。
“太晚了,别吃凉的了。”秋白听她咳嗽,想着奶妈说过给她蒸了冰糖雪梨的。
“想吃。”茹云说话的时候撅嘴。秋白眉一挑,茹云就跟着笑起来。
“好啦,少帅大人,我就吃个橙子吧。”茹云说着,抬手指了指茶几上的果盘。她其实一整晚没吃过什么东西,只在李公馆用了一点茶。这会儿胃里空空的,说饿也不怎么饿,就是想吃点凉的酸的。
茹云含笑望着秋白,就觉得十分满足。秋白听她说着想吃橙子,然后就那样看着自己,点了点她的鼻尖儿。“淘气。”他说着,轻叹一声。
茹云笑着收了下腿,缩在沙发里。屋子里很暖和,她觉得挺热的,这样也让她觉得更有些懒懒的不想动。她好像把最大的事都抛给秋白了,眼下可也没什么要她马上操心的了。她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秋白。他的侧脸可真好看,她美滋滋地跟着心下嘀咕了一声。
“嗯?”秋白见她念念有词的,转过身看他。
茹云轻声说:“我在想,想不起来刚刚在想什么了。”好像是很重要的事,又好像完全不重要。
“那等你想起来再说。”秋白说。
她最近是经常会这样。动不动喊他一声,却又忘了要喊他做什么。秋白倒是笑了,最近阴霾常挂脸上,这倒是难得。
茹云靠在他肩膀上,他的手臂环过来,轻轻抚着她的额角和柔软的耳朵,目光随意地落在一边的沙发旁边的架子上,摞着些东西,有一叠是锦缎。那天他回来,茹云正和清如一起抖开来看花色。说是前阵子妇救会有个慈善拍卖,她捐了钱并没有去拿东西,妇救会派人送来了这个。
看上去并不太贵重,只是颜色好看,每一幅都是双色,正反面不同,且花色都是暗纹,要对着光才能看出稀奇来。他对这些向来是不怎么在意的,就听茹云说,这个名字倒是好意头,叫做鸳鸯锦。她还说,这么华丽明艳的颜色,他们用有点可惜了,留着给底下的兄弟兵娶媳妇再用才合适。
秋白当时还笑,说她未免考虑的早了些,等底下兄弟真有喜事打算再准备也不迟嘛。而且他们怎么就用着可惜了呢?一铺华锦绣鸳鸯,他们也是神仙美眷呀。茹云看着他笑,说好吧,那你选一幅吧。
到底是松花和桃红,还是嫩黄和藕荷,选了半天,都没有能定下来。一大摞鸳鸯锦,给他们两个展开,铺的满屋子都是,彩霞满天似的。秋白微笑着,轻轻从茹云颈后将胳膊抽了出来,伸手从碟子里拿了一只橙,用水果刀轻轻地旋着皮。
削下来的橙皮被他堆成一朵花的形状,放在碟子里,然后他将果肉切成小块,放在橙皮旁说:“还想吃别的吗?我下去给你拿吧。”
没听到茹云回应,他转过脸来看时,发现茹云竟然已经睡过去了。他转过脸,看她一会儿,靠在她身边。茹云呼吸匀净,睡的很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