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看看四下并没有人,重拉了茹云的手,把她拉近些,低头迅速在她唇上亲了亲。茹云无奈地瞪他,心下想着,这个人可真是的。
“不怕。”陶秋白说话的时候还板着脸呢,眼睛里却早露出笑意。
茹云假嗔说:“还不怕……”
秋白清了清喉,说:“特殊时期,我不反对俭省,但是不可俭省太过。再让我发现一回,我可不管这有人没人。”
茹云轻轻哼了一声,算是以作抗议。
“嗯?”秋白抬了抬眉毛,饶有兴致地望着茹云,那眼神真是恨不得立马将她给揉碎了。
“知道啦。”茹云推他,朝书房的方向努了努嘴,“都等着呢,还不快去?”
听了这话,秋白忽的露出微笑来。他这一笑让茹云看在眼里,只觉得他不晓得在转什么念头呢,不禁又推他一把,说:“快去……还有,你得答应我,刘虎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可不能唬他……好不好?”
秋白走了两步,突然刹住脚步,问:“是不是刘虎这小子让你来探我口风的?”
茹云叹口气,说:“你们俩,到底在和我打什么哑谜。我当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呢!”
秋白似乎是又来了气,可又真有事等着他去,只好先把这事儿搁着。茹云就等着秋白进了书房,叫了奶妈来,说了下晚上的菜点,要她下去准备。只要秋白在家,家里的菜式总是以他的口味为准的。
好在这刘虎跟了秋白多年,秋白爱吃的菜,刘虎多半也爱吃,只要挑几样他特别中意的加上就行。等她再过一会儿才上楼去,楼上却是一个刘虎鬼影都不见了。
“刘虎呢?”茹云问。
丫鬟在太阳底下被晒的又有点昏昏欲睡,茹云不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丫鬟揉揉眼睛,一看是茹云来了,连忙起了身来:“少奶奶。”
茹云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刘虎呢?”
丫鬟挠了挠头:“您方才一下楼,刘长官说是想起一事儿来,打了个电话,就要走。本来想下去跟司令道别的,正巧司令那发脾气,他就悄悄从后楼梯下去了。这会儿要坐上车,恐怕早就不知道到哪里了呢。”
刘虎固然是不会跟一个丫鬟说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急急忙忙不告而别的。但在她看来,这可就是偷偷溜走。刘虎虽然是个粗人,可从来不会这样失了分寸。要是回头让秋白知道,那还不得火上浇油?
真是……茹云且得琢磨下怎么把这事儿圆过去。既不能让秋白上火,回头还得让刘虎来给他们交代个清楚,也不好糊里糊涂地混过去。
茹云思索片刻,就说:“看样子,这刘虎真是有些问题的了。”
“说是个样子挺美的小姐,像是教书的,不知真不真,或者只是传言。但是我听说,远远看着,倒是很有学识的模样,可惜刘长官不给人介绍。他们只在外头露过一面,并不是去玩的,不一会儿就走了,也没人看真切。要说,刘长官也没少交女朋友,像这么失魂落魄的却也少见的很,所以就都传着呢,说是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儿,能把他勾成那样。”奶妈上来一瞧,也便晓得这刘虎是早就溜走了。
茹云想想,刘虎今天的表现,的确是有点失魂落魄的。他坠入情网本不是坏事,但是情绪如若起伏如此之大,可就不好了。
茹云忽的想到其他的可能上去,皱了皱眉,轻声说:“别是那小姐有什么来历,可得让人查一查。”
奶妈听了这话,一愣,继而摇头道:“刘长官这点儿警惕该有的。他们军校审查那么严格,隔几天便内部调查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茹云又摇头,说:“我就怕他冲昏了头脑,你看今天这样子,分明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到底是秋白举荐出去的,但凡出了任何事情,这帮他担责任的还是秋白”
“是,还有件最要紧的事。我还听说,刘长官最近出操连续迟到两回,还有两次没在规定时间返回基地,受到上峰严重警告,已经被停职了……”说到这里,奶妈声音很小。
“什么?”茹云声音一大,倒是把奶妈吓了一跳。奶妈连忙噤声,也就不敢说话了。茹云烦恼地踱了几步,“难怪……”
难怪秋白回来的时候火气那么大,必是有人同他透露了些消息的。秋白对刘虎严苛,无非是因为寄予厚望。谈个恋爱动静这么大,不怪他生气……这可有点糟糕。
奶妈见茹云着急,小声说:“停职是定了的,就是其他的,也只是传言。详细的,就得慢慢儿问了。小姐也别着急,刘长官到底年岁不小了,偶尔闹闹恋爱,很快就过去了。”
茹云摇摇头,她不担心刘虎闹恋爱,她担心这闹恋爱真闹出什么不妥当来……这样的情况下,停职也好。刘虎停职期间,她可得把这事情摸清了,解决好。毕竟这个时候邵家三姑娘也在上海,邵夫人那边恐怕也还在等着准信呢。
茹云想起明天晚上李将军家里有宴会,本来想推脱不去的,可李将军的侄女婿正是刘虎的顶头上司姜东升。姜太太她曾经在李家遇见过几回,算是说得上话,或许姜太太会知道点内幕消息。
哎哟……她真恨不得把刘虎拖回来当面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刘虎这脾气,要是肯说,刚刚在这里时,她一问就早说出来了……她想到这里忍不住来气。什么不好像他家少帅,秋白就是有事情想憋住不说,一准儿能藏的严严实实的,真是像了个透彻!
…………..
到底是有了身子的人,茹云这么一闹腾,就觉得累,一回屋里睡又是好几个小时。到了晚饭的时候,秋白去唤茹云起来吃饭,茹云伸了个懒腰,说:“我不想吃饭。”
“奶妈说晚上一桌子菜呢。”秋白捏了捏她的鼻尖儿。
茹云想想那饭桌上的菜式,顿时觉得油腻,不禁皱了眉,问:“孩子们都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听说你身子不适意,清如带着缘君在书房做功课呢。”秋白说道。
“嗯。”清如这孩子就是懂事乖巧,虽然缘君调皮顽劣,可是有清如帮忙管的严格些,功课上是用不着总是督促的。奶妈就常说多亏清如,总有模范的作用。
“刚刚锦云来过信,说吕家老太太一切都好。这两日也应该有信来的。”秋白说着,看茹云又出神,他抬手捏了捏她下巴:“真不下去吃饭?想吃点儿什么,让奶妈给你做。”
“就是想不出,好像也没什么特别要吃的……冰糖葫芦?”茹云忽然脑海里就冒出这个来。大冷天儿来个冰糖葫芦儿,哈气成冰,冰糖脆甜,山楂果儿酸酸的……
“我记得小时候,父亲一带我出门,我就撒娇要买冰糖葫芦吃。父亲身故以后,真也没怎么吃过几次了。其实还是很想吃的,就是不好意思说。”茹云一面说,一面撇了撇嘴。
秋白微笑,可不是吗……后来她就嫁他了,虽说年纪也不大,也就得充大人了,还惦着吃冰糖葫芦儿,那是要被人笑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口味还是那样儿。
“还有什么想吃的?”秋白笑问。
“梅花糕、酸枣糕、双档汤、鸭血粉丝……让我想想,这些就罢了,横竖是不一定吃的着,听闻如今沪上这几家出名的店铺早就歇业了……不过我琢磨着,一些糍粑什么的,总该有的。酸梅汤,还有萝卜丝饼……我好些年没吃了呢。”茹云想着就有点儿流口水。
秋白就笑,说:“大冷天儿的,你这说的,我都一肚子冰凉。”
“倒说的我也饿了呢。我去洗洗,等会儿下去吃饭。”茹云笑着,下床去了盥洗。
一边洗脸,便听着外头一阵笑声,是清如进来了。她扬声喊了母亲,不一会儿,她就推门进来,笑嘻嘻地看着她、甜甜地叫声母亲。清如是越长越甜美,真叫茹云看着打心眼儿里喜欢。
茹云正要问她只管看着自己笑什么呢,清如忽然将手里的纸卷儿举高,说:“母亲您看这是什么!”
茹云接过来打开,竟然是三张奖状,上面写的是法文。原来是清如的画送去巴黎参赛,竟然得了奖项。茹云由衷地为清如这孩子高兴,简直忍不住看了又看,连连夸赞道:“好孩子,你可真是争气呀。你父亲若是还在世,看到了这奖状,还不知道多高兴呢。”
茹云一提起吕平柏,到底觉得还是有亏欠,禁不住面色又有些暗了下来。清如感觉到了这种情绪,很快就笑道:“母亲,您先前可是说,我要是画出一点成绩来,您要教我画山水画的绝招的,我这里可是三张奖状啊,可不得多教我一些?”
茹云捏了捏清如的鼻尖:“你这孩子,讨价还价的功力倒是渐长。”
清如扑入茹云怀里,心满意足笑道:“母亲不喜欢么?”
茹云笑笑:“喜欢……你怎么样都喜欢。”
“母亲你身子好一些了么?是不是弟弟在肚子里不听话?”清如见茹云没出声,问道。
“没有,我就是有些累罢了。”茹云一面说一面轻抚着肚子:“不过你很想要一个弟弟么?”
清如“嗤”的一声笑:“哪里是我,是缘君呢,成天嚷嚷着,咱们家里女孩子太多了,得要个弟弟打架才好。”
茹云面色略微有些泛红:“缘君这孩子,人小鬼大。成天脑子里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呢,你可多帮我看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