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才动手术的并不算正儿八经的外科医生,眼见着丹尼尔来了,忙将手术台让了出来。丹尼尔随即指点了茹云一番,茹云记性不算差,看着他示范,一下也便熟记于心头了。

后方又抬来了一名伤员,茹云赶紧把把伤口四周连带着血肉已经搅成一团的布料给剪开来。而后她拿来了手边的一瓶老白干,沾湿了棉球仔仔细细的擦拭着伤口。

待得清理完毕,她赶紧用纱布将他的双腿绑上,以期止血。

这绑纱布,看着简单,其实是极为讲究的。绑得太紧了,直接就把人的腿给绑坏死的都有。也有绑的时候下手轻了,那又血行不止,直接导致伤员血流过多休克而亡了。

茹云实则心下早已怕的发抖了,可是她仍旧忍着,注意着分寸。她十分明白,自己下手的每一步可能都关系着这个人的性命。

一个又一个伤员,茹云早已记不得这是帮助的第几个伤员了。久而久之,她只觉眼里都是血肉模糊的东西,这一日甚至还未进一点食物,整个胃都是空落落的。

现下里头就一点下肚的白开水在胃里一个劲的翻涌着,一股酸水一下就冲到了嗓子眼。

茹云没办法了,只好暂时跑到了边上,喘了口气。外边又抬进一个脑袋被炸开了一半的人来,茹云一瞧,就觉得忍不住,一下又吐了起来。这吐的酸水呛得她眼泪直淌下,简直是头晕眼花了。

但是她也不敢耽误太久,只得直起身来,抹了抹眼角,扶着杆子又进了里头,继续帮忙处理伤员。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又陆续进来了许多的人。茹云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声响:“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我们少帅罢!”

茹云不由自主地错愣在了原处,心下忽而生了一丝莫名的怯意,她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去想。她全身开始慢慢颤粟,她识得这声音,是刘虎……

刘虎急躁又粗暴的追寻着医生,丹尼尔赶紧跑了过来,立马对着周遭喊道:“紧急手术!器具消毒!”

茹云觉得眼角有些濡湿了,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回过身去,当她的双眸定格在陶秋白灰头土脸的面上的时候,心下一下就漏跳了半拍。

他就这样直挺挺的躺在担架上,整个人看着一动也不动的,简直毫无生气可言。

陶秋白的胸前插着一把日式刺刀,那刺刀的钢材映着煤油灯,竟是灼得茹云一下就闭上了眼,这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流。

陶秋白的全身几乎都被血给侵透了,往日里干干净净的那身白衬衫内里上,早已是土灰夹着血迹,黑麻麻的一片了。

茹云脚底非常僵冷,可是她却勉强的支撑着,睁大了眼睛,也不知是怎么来到的手术台前。

她眼早已被泪染的模糊了,她觉得耳朵里有些嗡嗡作响,数不清的声音在里头蹦跃着。她缓缓将手伸了过去,还未触到陶秋白的脸,就觉得已经心下生疼了。

“密斯沈!”丹尼尔着急地喊了一声,茹云连忙抹了泪,转身便取来了剪子,利落的将那身血染的白衬衫给撕剪开来。虽是混杂着泥土与血的腥味,可是她依旧能闻到那股熟悉的雪茄的味道。

“密斯沈,你若是不行,便换一个人来吧。”丹尼尔见着茹云的面庞都有些紧绷地变了形,显然十分的担心她能不能坚持到手术结束的时候。

茹云摇头,咬着牙关道:“不,丹尼尔医生,您让我陪着他罢!我要看着他手术!”

丹尼尔回身望了刘虎一眼,复又凝视着茹云:“你要知道,这刀子插进的位置我还不好判断,现下没有任何的仪器可以帮助我们。我只能说尽力去做,但是并不能保证这没有伤及要害。你明白么?”

茹云点头道:“无论如何,还请您一定要救救他,我真的……”

说到这里,茹云也便哽咽了,可是她不好再这样拖延时间,每过去一分钟,陶秋白的性命就愈是危及。

她赶忙止了话,将手边的手术器械都给消毒了一便,而后配合着助理医生站在陶秋白的身旁,深深地凝视着他。

显然手术的过程十分的痛苦,秋白紧闭的双眸略略浮动了一下,两道墨浓的眉毛紧跟着皱了起来。

茹云小心翼翼的伸开手来,轻抚着他的眉心,压着声道:“秋白……有许多的事,你还未与我解释清楚呢,怎么好就这样去了的。你就是这样,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说着说着,茹云的脚便软了下来。她握着秋白的手,直跪在了手术台前,不禁喃喃着:“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可是……我也决计不能让你就这样死了……你要活下来,你一定要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