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星光》

文/贝啊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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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怪盛姐姐。”

电视机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程等被采访时的视频,病房纯白的背景下,是他年轻稚嫩的脸,两颊微红,笑容真挚而腼腆。

“是她救了我不是吗?如果没有她的仗义相救,我或许不会因为失去了一只耳朵的听力而被你们采访,也许你们到来时,只剩下我的一张黑白照片,也说不定。”程等微微一笑,继续道:“其实,如果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多一点勇敢,多一点仗义之心,路见不平之事时,哪怕只是打个电话报警,或许很多悲剧都可以避免。”

“如果在我最开始呼救之时,就有人伸以援手,或许后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盛姐姐也不必以命相搏来救我们。”话音渐低,程等轻叹一声,“当然,这只是我的假设,一个很美好的假设。但毋庸置疑,我是幸运的,至少我得救了。”

“在我看来,盛姐姐不是冲动。她只是很勇敢地做了一件,在当时来说她认为最正确,也是最需要她做的事。”

程等最后说,“我们都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相应的后果。但我感谢她,为我所做的一切。”

“这事……算过去了吧?”周敏抬头望向身旁的盛夏,却见盛夏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屏幕,周敏纳闷地回过头去。

只见屏幕上,已经没有程等的身影,摄像机的镜头一转,病房的角落里,是程母避着镜头,暗自抹泪的脸。

周敏眨眨眼,心头忍不住地发酸,“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他们?”

话音未落,就盛夏抬起头来,眼眶微红,“可以吗?会不会惹麻烦?”

“我问下安迪。”

待得到林安迪肯定的答复后,周敏忙叫来闫耳开车,又给盛夏准备好口罩和眼镜,这才小心翼翼地出门。

可即便如此,他们的车还是被跟拍了一路。

直到临近医院时,闫耳特意将车开进一个避着人的小路口,让盛夏偷偷下车,周敏则继续坐在车后,跟着闫耳去引开身后的娱记。

盛夏等娱记的车追着闫耳开出路口很远,才悄悄从墙角里闪身走出,又向四处张望两眼,确定没人后,忙快步向医院跑去,边跑边将黑色卫衣上的连衣帽戴在头上。

盛夏只顾着闷头向前冲,宽大的衣帽自上而下地罩住她,松晃晃的,远远看去,像一只穿着黑披风,快速移动的小松鼠。

她步伐太急,又要常回头看身后有没有被人跟踪,以至于在走廊的拐角处,发现自己即将撞上自拐角另一面走来的人时,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努力地让自己的重心向后,向下。

……嗯?没有坐地上?

还闻到了……药草香?

盛夏不由得惊讶地抬起头,星眸一亮,“你怎么在这里?”

苏木其实早已经从走廊另一侧的窗户上,发现了盛夏的身影,见她把自己裹的这么严实,行色小心又紧张,略一联想,就猜到了原因。

忽然就想和她开个玩笑,这才故意顺着墙边,自拐角处走出。

没成想,盛夏倒真是没有一点防备,就这么直冲冲地撞了过来。

而苏木,几乎是在察觉到盛夏想要把自己摔地,以避免和他相撞的瞬间,下意识地伸出手来,轻轻一揽,将她抱入怀中。

此刻,见她唇红齿白,眼神发亮地窝在自己的怀里,对着他傻笑。

苏木心里……真是一言难尽。

他轻咳一声,松开手,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开半步,见盛夏仍一脸不在状态地望着他,忍了忍,还是伸出手去。

继而,干净修长的手指缓缓伸向盛夏的卫衣帽檐,揪住边缘一寸,向下一拉,成功地将盛夏的脸,整个埋进衣领里。

盛夏被这毫无预兆地一下,惊得“啊”了一声,等头上的压迫撤离,忙反手将帽子挥到脑后,指着前方,那个穿着白衣,清俊颀长的身影,“你……你……你!”

太任性了!

听她“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苏木不禁无声地勾唇一笑。

傻样儿!

“怎么?”可再回过头时,苏木脸上又是一派云淡风轻,好似刚刚对盛夏恶作剧的人跟他毫无关系,“不是想看程等?还不快走?”

见此,盛夏撇了撇嘴角,闷声,“哦!”

……

有苏木在身旁,剩下的一段路走得顺畅无比,很快就来到程等的病房门口。

“你进去吧。”苏木停下脚步,向病房里张望一眼,这才回过头,“我在门外等你。”

“你不进去吗?”盛夏点点头,正照着病房门上的窗户整理头发,一回头,见苏木还看着她,脸上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头发很乱吗?”

苏木不客气地“嗯”了一声,伸手将她遗漏的一绺炸毛顺直,又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这才点点头,“好了,去吧!”

那语气……像是给自己闺女梳了头发似的。

满意中,带着一点骄傲。

盛夏转身,掩饰地抓了抓耳边的头发,可刚刚被他无意中碰到过的耳垂,却红的发烫,火烧火燎的。

病房里,程等正在看书,床边趴着正熟睡的任珂。

见盛夏开门进来,程等轻手轻脚地放下手里的书,先“嘘”了一声,见床边的任珂没醒,这才对盛夏无声地指了指另一侧的座椅。

直到此刻,盛夏才恍然回过身来。

她竟然……就这么两手空空地来看病人了?

东西……在车里。

车……不知道在哪里。

下车后……只顾着紧张,完全没想起这些事!

“哎!”

盛夏长叹一声,抬手捂了捂脸。

丢人啊!

程等见盛夏自坐下就一连纠结的表情,看着看着,不禁乐了,“你怎么了?”

“我丢人。”

丢人?

程等挑眉,上下打量她一眼,忽然明了,眼珠一转,轻声道:“那你可以送我别的东西。”

“别的?”盛夏低声问,“什么?”

“你教我唱歌吧?”

……

“你教我唱歌吧?”

记忆中,似乎也有一个稚嫩的童声,对一个老者,说过同样的一句话。

“为什么想学唱歌呢?”老者摸着女孩稀松的发辫问,“学唱歌很辛苦的,你能坚持吗?”

“我不怕!”女孩坚定地看着老者,“妈妈喜欢听我唱歌,听我的歌,她会笑。我想学更多更好听的歌,唱给她听,唱给更多的人听。”

“好!”老者哈哈一笑,“既入我门,勿忘初心。你,记住了?”

“记住了!”

“那叫声‘老师’听听。”

“老师!”

“哎!”老者慈爱地捏了捏女孩的脸颊,笑眯眯道:“旖旖乖!”

……

“盛姐姐?”

轻声的呼唤,将盛夏自回忆里强行扯回,她不由得垂眸,将眼里的酸涩逼回去,平复片刻,再抬头时,见程等仍在等她的答复。

“你……”盛夏眨眨眼,咽下几许涩然,“为什么想学唱歌?”

程等察觉到盛夏情绪的变化,不免多看了她几眼,到底没多说,只“唔”了一声,思忖道:“一定要说吗?”

“嗯……随你。”

那你还问?

程等沉默片刻,偏头看向身旁,正趴在病床上熟睡的任珂,微笑着,小声说:“任珂说,她最喜欢……听你唱歌。”

他回头,重新看向盛夏,“所以,我想跟你学唱歌……”

“唱给任珂听?”盛夏不禁挑眉,脱口道:“你喜欢她?”

“不是喜欢,我现在不喜欢她。”程等一笑,摇摇头,“等我长大,等我可以保护她,我会……去爱她。”

明明还是那张年轻,且稚嫩的脸。

盛夏却觉得,此时此刻的程等,配上他脸上郑重又坚定的表情,俨然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模样。

盛夏沉默片刻,一直在思索说点什么呢?

说早恋不好?

说你们太小?

都没有意义。

程等的眼里,那种志在必得的眼神,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盛夏同样相信,程等,不会伤害任珂。

所以她说,“那……你加油!”

话落,病床上的程等终于露出一个情真意切的笑来,“我会的!”

从程等的病房里出来,果然看到苏木就等在门外。

正一手撑在窗台上,出神地望着天空。

许是听到身后门板开合的声响,盛夏刚在苏木身后站定,就见他微笑着回过身来,“走吧,我送你。”

盛夏张张嘴,刚想拒绝,就听苏木温润的声音,不疾不徐道:“闫耳还在外环遛记者呢,你确定要等他?”

不确定。

“那……”盛夏气短,“走吧。”

出了走廊,盛夏忙一手戴口罩,一手戴帽子。苏木也不着急,等她伪装好自己,才缓步走在前。

两人行至停车场外,因着此时正是下班的时间,停车场里来往车辆较多,苏木便让盛夏自己找个隐蔽点的地方等他,自己步行去停车场里开车。

盛夏对此毫无异议,点点头,就往树下的阴影里走去。

可没成想,还没走到大树旁,却先遇见了熟人。

“旖旖。”

清冷无波的声线,在这日暮四合的时刻,轻声略过耳畔,好似这深秋里的一股凉风,徐徐吹来时,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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