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潇-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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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长者接过信件，村民目光瞬间落到了他身上，‘文王’是个阴阳先生，几十年如一日给人操办红白喜事，这村里乡间人口口相传下来，也有了不小名气。
年长者扫了一眼信纸上内容，长叹了一声。
“唉我说，梁不中，你倒是念啊，不念就给别人，别这长吁短叹，仗着今天月亮圆，你还冒充起诗人来了…”
“是啊，点念吧，看看‘文王’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连遗书都写好了，‘文王’当真很厉害啊，未卜先知…”
“……”
“咳咳，我开始念了，大家静一静。”
年长者，也就是梁不中双手捧着信纸，缓缓将信中内容道来：“二十年前，我还是个一无是处泥腿子，我x出而作，日落而息，和这个村子里许多人一样。但是有一点可能不同，那就是我有梦想，从小到大，我都有个梦想。”
“这个梦想，说来很是可笑，但这是梦想，每个人都有拥有梦想权利。我梦想，是做一个英雄，英雄，也是有大小之分，我起初想做以拯救世界苍生为己任大英雄，可随着时间过去，现实让我一天天清醒，也渐渐消蚀我大英雄梦，到了而立之年，我已经甘于平凡，变得麻木不仁，强迫着自己适应当普通人，普通农民。”
村民们互相看了看，纷纷小声议论，这‘文王’说都是口水话啊，搞什么嘛。
梁九月则是漠然站一边。
“直到有一天，梁万成这个胆小鬼被吓死了，我来这个村帮忙，刚好碰到村里来了一个道士。这个道士很年轻，那时候，村民们都说他拿个腌酸菜泡萝卜坛子加几张破纸就说可以镇住鬼怪是骗人把戏，我却是宁愿相信。”
“我一直跟着这个道士，道士说是来找徒弟，我说我可以做你徒弟，道士摇头，说我不够资格。开始我不服气，但后来我知道，这道士是茅山道士，道法高强，而且茅山道士一门，修炼极其繁琐，将就一个悟性，想入门之时我已而立之年，这时开始修道，也为时已晚，但我那时，心中英雄梦重燃起，这道士注定不会久留这十里乡镇，山野之间，山精妖怪，游魂野鬼不少，我当时就想，我必须学会茅山道术，捍卫这生我养我一方水土。”
“那道士却不答应，说他已有徒弟，不想再招了，不管我求也好，跪也好，拜也罢，他始终不肯答应，只是临行前，教了我一些风水学术皮毛和一些丧葬仪式，保我一生温饱但不入此行，不遭天谴。可我仍然不知满足，偷学茅山道术，导致终命犯五毙三缺，后来找了老婆，生儿女，都死于夭折。”
不少村民哗然，二十年前那个道士是个高手？‘文王’技术是他那里学来？而且还是皮毛！
梁九月则是心中叹息，师父脾性还是那么倔强，还是那么心软…
“我不甘心，我茅山道术没学成，却遭到如此报应，但那道士已经走了，我气愤难当，有一晚，破例，喝醉了酒，行走山野间，终于着了道。”
“这次之后，我开始犯错，夺人墓穴，篡改他人命格，后还给蒲公画了三处凶穴以冒充真龙宝穴，是看他命格四平八稳，一生之中不曾有过坎坷，我拉他来垫背，避免我替干儿子夺取梁六魂魄压制棺材底下来改命所需遭受天谴。”
村民们再次哗然，‘文王’这么做，真心过分了，农民心里实诚，骨子里信命，他这么做，触犯到了他们底线了。不少人摇头叹息，说‘文王’这人尸体得丢山沟里，管球他被什么吃掉呢，吃了也活该！
“不过这些都是我无意识中所做事，当初实非我本意，我被梁万成这个老鬼上了身，犯下这些错，后来我知道事实真相，内心一直处于矛盾之中，终，我还是下了决心将这件事做个了断。现说出来，是想获得一些原谅，也是为自己打气，因为，我已准备了以身殉道，我已准备好了黑狗血，与梁万成同归于。”
听到这里，还义愤填膺村民静了下来，他们看着静静躺地上‘文王’，心里想着他去和阴王同归于画面，想着想着，他们再看‘文王’目光，由开始愤怒，变为了尊敬。
“我现已经没有遗憾，我虽没当成英雄，但终也爷们了一回；虽死后，不会有人愿意出钱请先生助我过十殿，投胎为人，但我回顾此生，勉强能够俯仰天地，心中无愧。刘一山，绝笔。”
梁不中将信纸抖了抖，折了几折，捏手中，扫了众人一眼，道：“没有了。”
“‘文王’他都去了，我刚才是看到了，他是被梁万成给掐死，是为了我们，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什么钱，但也不会吝啬，我们庄稼人讲究个实诚，将心比心，他命都没了，我愿意拿出我全部家当，请个好道士，给他超度！下辈子投胎到个好人家。”
“我也愿意。”
“我也是，我现就有一千块钱身上，准备过两天赶礼，现我拿出来。”
几个村民纷纷拿着钱朝着梁九月走过来。
梁九月伸手阻止，道：“我就是茅山道士，你们村里出了这种英雄，我给超度那是应该，钱我就不收了，我刚才看了日子，就定七天之后，等他们头七那天晚上，一并给他们开坛做法…”
“这位先生真是好人呐，好人有好报，那么这钱我们就多少凑点，给‘文王’他立一个石头像，就立到我们村口…”
“这是个好办法诶，可以可以，我愿意出这钱。”
“……”
梁九月看了看地上躺着‘文王’刘一山，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
七天时间，很就过去了。
自阴王被抹杀后第七天，村长家晒谷场。
神坛前，傍晚，梁九月身穿道袍，手持桃木剑，面容严肃站着，
神坛上，已经让梁九月按照顺序摆好了一切做法用品。上次设坛请阎君虽然也穿着茅山道袍，但那是买来，她没什么把握。这次则不同，她穿上了师父给她做好茅山道袍，犹如师父亲临，她心中安定万分，没有一丝忐忑。
这七天时间里，梁九月一直以七天前扮相，村民们好吃好喝伺候中，过了七天，今天一大早，村民们就出去把开坛要用东西给买齐全了。
七天前，梁九月就跟母亲蒲公英说她是梁九月京华认识朋友，现梁九月已经被她给送到了安全地方，她则是过来保护村民，她也不管蒲公英信不信，除了这个答复，其余只字不提。
蒲公英无奈，也只好作罢，等女儿回来再盘问她怎么回事。
今天晚上，是‘文王’和梁光华头七。一会天黑之后，他们便要来到阳世间走上一趟，一般来说，过了今天，他们就要投胎转世了。
‘文王’和梁光华被分别装了两幅棺材中，梁九月已经为他们找到了一处适合他们好墓穴，那一块地可以葬两个人，他们两人是‘干’父子关系，弄个合葬墓，也没什么。
冬天天色，黑得很。梁九月坛前只是站了一会，天便彻底地黑了下来。
看了看天色，梁九月轻点了点头，抓了一把黄豆撒了出去，随即用桃木剑挽了个剑花，将剑尖放坛上烛火上灼了一下，随即用剑间挑了一张符纸，点燃，甩向了前方。
“轰…”
这张符纸一直飘到了神坛前方黄纱布处才爆裂开来，冒出一股青烟。
这时，已安排好歌师开始敲打着架子鼓，唱起了安魂曲。
将剑放下，梁九月抓起坛上一钵花瓣，抓了一把便朝前撒去。
一边撒，一边速念着咒，等到花瓣洒满了黄纱布，梁九月祭出一张收魂吊魄符，念罢符咒，便见到两个人影自虚空中飘了出来。
两道人影梁九月面前站定，正是‘文王’和刘一山。
两人见了梁九月，说了一番感谢话，梁九月便让他们候一边，她要将地府们叩开，要面见相关阎王，陈述案情，替他俩说情。
如同上次为李晴超度时做法，地府之门终被叩开，一殿秦广王出现了黄纱布头，梁九月面容冷静，道出了事实经过。
秦广王吩咐小鬼将二人押往望乡台看其前生，后，只是留下了梁光华，说是他罔顾家中父母，自杀而亡，实属大逆不道，犯了归他管辖阴律，由他判罚，而‘文王’则是由犯了五殿阎王天子包所管辖阴律。
言罢，秦广王便给了个意见要判官宣判，他意见是，将梁光华打入轮回风车，下一世沦为畜生道，感悟为人不易…
梁九月打断判官宣判，给梁光华求情，说他是为了帮助她消灭为祸人间阴王才自杀，情有可原，好说歹说，秦广王终于答应，让梁光华下一世继续为人，不过生于贫苦之家，感受生活不易。”
这个结果不能再讨价还价了，梁九月替梁光华应了下来，梁光华也是一脸感激，想过来给梁九月磕头以示感谢，却被小鬼擒住，往那虚空去了。
而‘文王’则是站一边，脸上一片泰然之色。
梁九月问他，怎么不怕？他说该做已经做了，心中无愧，即便待会被判罚入地狱，他也无话可说，服从宣判。
梁九月摇头，看了看周围村民，说他们可不想你入地狱，随即便不跟他说话，对着虚空，梁九月深深鞠躬，清喝道：“十王拔罪大天尊，朝拜五殿大王君，正月初八是生辰，愿圣慈悲赦罪人，孽镜台前看分明，铁面无私不顺情，愿赐亡人早超升。”
“轰…”
无虚空突然传来一阵闷雷响声，梁九月只是眼前一花，一个面如黑炭，额头顶着一汪弯月矮胖男子出现了她眼前，他身边没有任何东西，只是负手而立，目光如刀地看着‘文王’。
阎王天子包大人！
梁九月目光一禀，包大人这眼神好像不对。
“竖子敢尔，汝阳世，作恶多端，替人逆天改命，篡人命格，汝可知该当何罪！”
一道低沉声音灌进了梁九月脑海，也同事灌入了‘文王’耳中，他脸色一白，将事实如实禀告。
听完事实，包大人依旧脸色发黑，并没有丝毫缓和，铁面无私派头一分不减，冷声道：“判汝被打入无边血海地狱，汝可心服口服？”
梁九月赶紧上前，挡‘文王’身前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后一刻，选择了踏上正道，而且，以前犯错，也是被鬼魂附身，并非他本意。包大人，听闻您铁面无私，不会有任何偏帮与徇私，请您高抬贵手，放他一条活路，让他重走人间道…”
包大人皱眉，看了一眼‘文王’道：“你过来，到孽镜台前来。”
“呼…”
一面一人高绿色光镜出现包大人面前，‘文王’大步走了过去。
孽镜台可以看清人世间一切罪恶，‘文王’一站它前面，所做过错事一一放映了出来。
看完这一段，包大人皱着眉头舒展了开来，深深看了梁九月一眼，道：“女茅山道士，修炼殊为不易，吾今日就信汝一回，倘若日后查明事实非汝所言，吾会来寻汝秋后算账。”
梁九月心里咯噔一下，包大人这么好说话？
“呼…”
包大人挥了挥手，‘文王’便被他卷入袖中，他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包大人就跟要赶后一班公交车似，带着他梁九月面前消失。
次日清晨，‘文王’和梁光华出殡。妃子笑村除了梁鹏飞之外，所有村民都到了场，‘文王’雕像做好了，没有按照原先意向放村口，而是放了他和梁光华合葬墓前。
经过二十多分钟，村民终于将两人抬到了墓中，并用土掩埋。
墓碑已经雕好，‘文王’墓碑写是‘一甲子二徒弟之墓”，落款处只是刻了个九月二字，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有梁九月心中了然，这墓碑上内容，是她吩咐雕刻人做，她替他师父，答应了‘文王’，收他为徒。
村民们站墓旁，都是一脸肃穆，梁九月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符纸，这是‘文王’连着遗书一并给她符纸，符纸是当年师父留给他，上面写有“有缘再见”四个字，现，她已完成了‘文王’心愿，这张符纸，已经不需要了。
她一挥手，将符纸点燃，烧毁，心中暗道，一山师弟，你安息吧，你要我带话，我会替你带到。
漠然站了一会，清风袭来，梁九月深吸了口气，看了看远方山黛，从包里抓了一把黄纸洒向了天空，任其纷纷杨扬飞散出去。
看着黄纸空中飘荡，梁九月从梁六那，拿过长笛，横放嘴前，吹奏着祭奠之歌---《潇-湘-子》。
悠扬笛声传遍了整个山林，受笛声感染，村民们纷纷低着头，擦拭着自己湿润眼眶…(未完待续。